第45章 無名氏新君
二人激動了許久,殷零才反應過來問道:“這不是蘇哥哥的府邸嗎?你為何在此?”
她臉上帶着狡黠的笑,讓青嬈頓時語塞得不知該如何解釋。
“我……我……我只是。”
她急得羞紅了臉。殷零卻只是微笑着牽起她,邁步向門內走去。
蘇夢玄正在書房看書,隔着烏木雕花的刺繡屏風,能隐約看到他骨相分明的下颌線。
殷零從旁閃身,向青嬈比了個手勢,便輕輕用手蒙住了他的眼睛。
他的身體立時僵直,接着從口中喃喃地吐出兩個字:“零兒。”
殷零的眼眶頓時有些灼熱,略顯艱難地開口問道:“哥哥怎麽知道是我?”
“因為你是我的妹妹啊。”他自然地牽過殷零的手,緩緩睜開眼簾。
“那,青嬈是我嫂子嗎?”殷零嬉皮笑臉地逗他們。
青嬈不好意思地搓着手絹,蘇夢玄卻是大方地表态道:“哥哥一窮二白,就看你嫂子願不願意嫁了。”
他滿臉壞笑,引得青嬈羞紅了臉狠忒一口。
“說是看我願意,這邊卻用上了你嫂子,當真不嫌臊。”她滿面飛霞,引得二人哈哈大笑。
殷零的突然到訪,讓蘇夢玄有許多話要說,卻又不知該從何說起。
“青嬈,你替我們燒壺水,泡個好茶吧。”他聲線輕柔地說道。青嬈識趣地嗯了一聲,便帶上房門去了小廚房。
“好了,想問什麽,你問吧。”他似是知曉殷零此番來意,直截了當地開口說道。
殷零根本不知從何問起,只能答了一句:“我什麽都想知道。”
幽崇何事都不願告訴她,她一直都像被蒙在鼓裏,一切不得而知。
“好,哥哥都告訴你。”蘇夢玄的唇角牽出一抹苦笑。
“曾經,幽崇是羽靈族的太子,而我的父親,則是太子身邊的親衛。所以我自小便同他一起長大,直至羽靈族被反。
當時,玲珑只是被棄在宮城門外的女嬰,帝後心善,便将她留在宮中,當作自己的女兒撫養。
兒時,我們确是一同長大,而他們所謂的婚約,不過是在一次家宴上,丞相随口說出的玩笑話。
當時帝君并未允諾,只道是兒女尚幼,此事日後再敘。而玲珑确是對幽兄熱情有加,可幽兄的性子你也知道,他待人清冷,所以并未和玲珑有過任何逾矩之行。”
蘇夢玄雖時常沒個正形,但在正事上從未騙過殷零,所以他說的話,殷零還是信的。
“那,為何玲珑總是讓師父對她的清白負責,而師父為何從來不做解釋。”她不禁有些氣惱,幽崇總是回避這個問題,讓她無從考證。
蘇夢玄面有難色,想了很久,還是開口說道:“因為……因為那夜,奶娘只從太子寝宮救出了幽崇和我,玲珑被留在了自己的寝宮……”
他臉上因回憶透露出絲絲困苦,讓殷零有些不忍再問。她伸手攥住蘇夢玄的大掌,只覺掌心一片冰涼,讓她有些不忍。
“不若,就別說了。”殷零輕輕出聲。
“那夜之後,我就沒有再見過我的父親。後來我和幽兄悄悄潛回皇城,城內的皇旗已換了模樣,而帝君帝後和幾位功臣的頭顱,則被生生挂在城樓上示衆,其中,就有我的父親。
帝君帝後何等仁慈,深得族內百姓敬重。當時,便有許多族人在城門前跪拜焚香,而逆賊見此,仍是不願善罷甘休,将這些人當衆淩遲,屍身丢入了亂葬崗。”
蘇夢玄眼角微濕,讓殷零心底萬分後悔。她從未想過二人的經歷是這般痛苦,眼睜睜看着父母的頭顱被曝曬示衆,也只能淌着血隐忍。
他的臉色有些蒼白,反手将殷零越攥越緊。眼裏雖含着深邃的痛苦,卻仍是事無巨細地将一切統統告知殷零。
“之後,桃源星君的下屬找到了玲珑。她被送回時,發髻淩亂,衣衫不整,見到任何人,都是一副失魂落魄的驚懼模樣。而只有當幽崇出現時,她才似是恢複了神志,往他懷中一撲,便是嚎哭了半日。”
“那……究竟發生了什麽?”殷零心底生出一股不祥的預感,卻僥幸地不願往不好的地方想。
“她被新上任的太子玷污了,便是幽崇曾經的表兄。”
殷零腦中宛若驚雷,混沌了許久都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
“所以,師父才一直不願告訴我真相。”她的耳邊轟隆作響,似是知曉了幽崇為何曾經對此閉口不談。
“是,幽兄是君子,事關玲珑的清譽,他怎會将這種事挂在嘴邊。就像一個爛在心底的秘密,雖然不曾約定,卻沒有人再提。
若非見你和幽兄矛盾叢生,哥哥也不會将此事告知與你。所以你莫要怪他,他只是性格使然。但他心裏究竟在乎誰,哥哥是知道的。”蘇夢玄似是松了一口氣,幽幽地嘆息出聲。
“可……可他什麽都不願告訴我,便是沒把我當自己人。而且,他用我的心血養玉,還說要娶玲珑,這些都是他親口承認的!”殷零想起那日,仍是覺得心血郁結。
蘇夢玄皺了皺眉頭,有些事他并不知曉,包括這些日子,幽崇也沒有再回過幽溪山。
“玉?可是噬魂玉?”蘇夢玄有些疑問。
“正是,那時的怪症便是因此而起,他将玉豢養在我心間,陰錯陽差被我喚出了侍靈。”
“不可能,那塊玉一直是将養在他自己心間的。只是那段時間,他道是玲珑問過這塊玉的下落,當時并未告知。所以……”這事雖然詭異重重,但他知曉事實絕不會是殷零口中那般。
“十幾年來,幽兄如何待你你是知道的,他一直在養精蓄銳,只待報仇雪恨,收複故土。而他不告訴你一些事,也是出于保護,不願将你陷入危險之中。更多的哥哥就不便說了,這該由他親自告訴你。只是你如今也已長大,很多事,你已可以明辨。”
蘇夢玄說了這麽多,也已是解了殷零心裏大部分的疑團。她并非不願相信幽崇,只是現下連他在哪兒都不知曉,又該從何問起。
心裏還是難免有些怨怼,玄夭都曉得來找虞煙,他卻帶着玲珑走了……
殷零頓時替幽崇不值,幽崇死守着這個秘密,連她也不願透露。玲珑卻幾次三番以清白為由,有意地不将話表明,着實讓人生氣。
她憤憤地想将一切捋順,線索卻似是在喚出侍靈的那日終結。玄夭道是幽崇中了蠱,那當日那些絕情之話,可是并非真心?
見屋中沉默許久,青嬈才輕輕叩了叩門。她知曉二人有體己話要說,便沏好了茶一直候在門外。此番進門,見氣氛凝重,二人皆是面色微沉,便微笑着上前打趣。
“這是誰惹我們家妹妹生氣啦,小臉拉得這麽長。”
蘇夢玄體恤地接過手中的茶盞,才微笑地對青嬈說道:“哪兒敢,我若是欺負了她,你還不找我算賬。”
二人歲月靜好的模樣讓殷零羨慕不已,真正的感情便是如此,不論身世,無分貴胄,只是那股想和對方在一起的沖勁,便可以支撐二人勇敢向前。
問清了一切殷零便匆匆辭行,她似乎已經不再迷茫,有了想要前往的方向。
青嬈自是舍不得殷零,打聽了她現下的住處,才不舍地讓她離開。
別過二人之後,殷零并未回茶樓。她越過後山來到那片海灘,才從腰間掏出佩玉扔向碼頭上的男子。
“帶我去無名氏。”
船只帶着風帆在海上行進。陽光正盛,海風正猛,她知道前路崎岖,卻絲毫沒有畏懼。
若是停滞無法讓她釋懷,那麽前行,才是最好的選擇。
岸邊已有上百名黑衣男子列隊站立,在殷零踏下船只的那一刻,便齊齊單膝跪地,滿是肅穆地喊道:“恭迎新君就位。”
坐在無名氏的主殿上,殷零只覺如夢似幻。曾經柔弱得只會依賴幽崇的自己,莫名就被推上了這般高位。
她只想為幽崇查清一切,就像虞煙那般,想為心愛的人奪回他曾經失去的。
一名身材颀長的男子從殿外走近,他手中捧着一副托盤,托盤上是一塊令牌和一顆珍珠般大小的方形之物。
“君主,這是無名氏的領袖牌和您的面具。”說罷,他單膝下跪,将托盤高舉至頭頂。
殷零小心翼翼将令牌收入囊中,才轉手拿起盤中的方形物件。
物件閃着銀光,側旁有一顆凸出的按鈕,她輕輕一按,方形小物便驀地幻化成了一副銀色假面。
她将假面嵌入耳畔,喉間發出不怒自威的聲響:“給我查,當初在這島上給我下蠱的,到底是不是桃祈。”
便是從桃祈出現的那天起,一切開始失控。而這座島上,與她有嫌隙的,也只有桃祈。
幽崇可以因着桃源星君的緣故而寬恕桃祈,但她不能。她除了幽崇,誰也不欠。
“這,可是當初我們并沒有找到證據是她所為,且……”一旁的男子俯首低語,話音未落便被殷零急急打斷:“且什麽,去查,暗中查!你問她她自是不會承認,但莫要忘了,蠱蟲會反噬。既然如此,我們便去看看她如今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