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Chapter 3
孟銘凡拿起話筒，将空氣中似有若無的壓抑打破：“這個，先自我介紹一下吧。”
顧雲杪看到臺前孤零零的一盞燈，勉強壓抑住內心的失落，鞠了一躬起來，自我介紹道：“導師們好，我叫顧雲杪，是一名大四的學生。”
臺下有一瞬間的靜默，胡浩依舊表情嚴肅，卓衣君不說話，唯一一個亮燈了的安南也是安安靜靜地看着，連話筒都沒有舉起來。
孟銘凡只能又開口問道：“那就，先說一下你為什麽會選這首歌吧，我們卓衣君老師的代表作，也是成名曲——《念》。”
顧雲杪握緊了話筒，深呼吸一口氣平複了下心情，看着卓衣君說：“因為我很喜歡卓衣君老師，特別喜歡，所以，就……就選了這首歌。”
“啊……”卓衣君拿起話筒，“謝謝你，這麽……這麽喜歡我的歌。”
說完這句話，她對着顧雲杪點點頭，微笑了一下，就把話筒放下了，顯然是不打算多說。
“好的，”孟銘凡看向坐在他旁邊的安南，“那安南老師，你是唯一一個亮燈的導師，能說一下你亮燈的理由嗎？”
“這個啊，”安南拿起話筒，想了一下，說，“這位選手吧，能感覺到他的音準和節奏感都是很好的，我覺得，他今天的表現，不是那麽，那麽……”
安南普通話不太好，孟銘凡在一邊補充道：“不那麽盡如人意。”
“對對，”安南笑着點了點頭，“應該是選歌的問題，我覺得他換一首歌，應該是，能夠比現在好很多的，所以，我想給他一個機會。”
“謝謝老師。”顧雲杪深深鞠了一躬，向安南道謝。
孟銘凡拿起話筒正準備請下一個選手上場，沒想到一直板着臉的胡浩卻在這個時候開口了：“我說兩句吧。”
胡浩胳膊撐在面前的臺子上，“客觀評價，就像安南老師說的那樣，你技巧方面的東西做的很好，但是，要繼續留在這個舞臺上，有一樣非常非常重要的東西，你沒有做到，那就是情感。”
“有些話可能卓衣君老師不太好說，但是我覺得必須要給你指出來。”胡浩看向旁邊，卓衣君有些不好意思，雙手合十，沖胡浩笑了笑。
“《念》這首歌，講的是’思念’、’懷念’、’念念不忘’，哀而不傷，這是一首抒情歌曲，它不是一首勵志的歌！你幹嘛唱的那麽激情呢？特別是副歌部分，高音那塊兒，你那麽用力幹嘛呢？你這個情感的方向完全跑反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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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浩說着說着就有些激動：“你要是想把這首歌唱出不一樣的感覺，可以啊，你改編一下嘛，你把原曲唱成這個樣子……這麽說吧，你就算是不帶感情地唱這首歌，都比現在要好，我甚至都有可能給你亮燈。因為你們來到這裏，參加這個比賽，本來也就是來學習的，你情感不到位，我可以教你，我可以引導你去體會，去感受，但是你現在這個完全跑反了，我還得把你給往回掰……這就是你今天最根本的問題！”
胡浩放下話筒，臺上顧雲杪臉色發白，同樣深深地鞠了一躬，但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孟銘凡作為節目中唱白臉的角色，補充道：“我也很贊同開始安南老師說的，你的技巧方面是非常棒的，就是今天選歌，确實是沒有做充分的考慮。按照今年的新賽制，舞臺上，你只有兩分半鐘，半首歌的時間，應該是要盡力把自己最優秀的一個方面展現出來，對于不是那麽十拿九穩的，一定要慎重慎重再慎重！下來之後，好好地想一想今天老師們說的話，我相信你，會走的更遠的。”
顧雲杪再次深深一鞠躬，匆匆走下了舞臺，逐夢之路上，他還沒有開始奔跑，天就已經下雨了。
……
“唉，這個顧雲杪太可惜了，我還第一次聽見有男的能把《念》的高潮唱上去呢。”
羅小千搖着頭嘆息道：“不過居然給了他這麽多鏡頭，只要初賽能過，之後的人氣應該不會太低。”
“能不給他鏡頭麽？這可是天耀的太子爺。”莫默靠在沙發上，漫不經心地說道：“應該是關照過節目組的。”
“我去！”羅小千一下子蹦了起來，“天耀的太子爺？！”
莫默嫌棄地看了他一眼，扭頭看向一旁還在認真看節目的亦然，問道：“亦然你在公司見過他麽？”
“嗯，碰到過一次。”亦然随口回答道，注意力還集中在電視屏幕上，對于自己的老東家并不是那麽在意。
“真的啊？真是天耀的太子爺？”羅小千依舊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锲而不舍地追問道。
“真的，”莫默嫌他聒噪，勉強解釋了兩句，“他家裏本來是準備讓他直接出道的，就算天耀在歌手的培養上并不是那麽頂尖，但憑他們家的實力，國內的公司随便挑，換個地方出道就是了，但這位少爺頗自矜自傲，堅決要憑自己的實力走上人生巅峰，于是跟家裏大吵一架之後——”
“諾，”莫默沖電視機屏幕擡了擡下巴，“然後就這樣了呗。”
“我去，”羅小千捂着胸口坐了下來，“這少爺是缺心眼兒還是怎麽着的呀？別人求都求不來的機會，他居然還不要？這要不是他家裏跟節目組打了招呼，就這表現，怎麽可能給他這麽多鏡頭，他撐死了也就進個64強吧，第二輪鐵定被刷。”
“誰知道呢。”莫默從茶幾上拿過筆記本電腦，把光标挪到進度條上，看了看标記的節目熱點。
“哎，不過姐你怎麽知道地這麽清楚啊？”羅小千活力槽還沒到底，問題問個沒完，果不其然地再次遭到了莫默的嫌棄：“啧，你怎麽那麽煩人？自己想去，還有，別叫我姐。”
“呸！說錯了！”羅小千自己給自己一嘴巴子，剛沒注意順口就叫了聲——莫默姐最讨厭別人叫她“姐”。
羅小千謝過罪腦筋又活絡起來，眼珠子轉兩圈，恍然大悟道：“哦，我知道了，是不是——”少爺家還曾經來敲過咱們工作室的門啊？
羅小千腦子轉地快，沒一會兒就想明白了，可是莫默伸出手指頭沖着他鼻子尖一指，硬生生把他後半句話給戳回肚子裏去了。
“好好好，不說了不說了，看節目看節目。”羅小千讪讪的轉頭看向電視。
顧雲杪是節目組給照顧了，完完整整地把他的整個表演過程給剪了下來，包括後面的導師點評，之後的選手，直接淘汰的沒鏡頭，得個一盞燈的可能也就剪個幾秒鐘，堪堪露臉的程度，只有四盞燈全亮的才會從出場到最後額外展示時間結束，整個過程都剪到正片裏面。
緊接着十幾位選手裏都沒有出現四盞燈的，很快就放過去了，一直到第二十一位選手，突然一下子，節目整個背景音都變了，畫面節奏放慢，觀衆的興致也被勾了起來。
畫面從候場室開始，為了營造懸念，觀衆只能看到一雙大長腿在慢鏡頭下一步一步地向舞臺走去，如果仔細一點，還能發現這跟預告片最後逆着光的身影十分相似。
原本一直恹恹地靠在沙發上的莫默，看到這裏一下子坐直了，胳膊撐在膝蓋上，雙手托着下巴——
期待着她的少年，點亮整個舞臺。
……
顧雲杪拒絕了賽後采訪，在過道裏站了好久，不想回到選手席的座位上，他無法接受這樣的自己，表現不被認可的自己，失敗後躲在黑暗裏流淚的自己。
他甩掉跟拍的攝像老師，無視選管組小姐姐在身後喊着“等等呀！最後還有清唱PK的環節呀！”，快步走出了攝影棚，疾步穿過走廊，穿過大廳，穿過花園，穿過大門。
三分鐘之後，Panamera呼嘯着離去，只留下一個落荒而逃般的藍色背影。
一個人離開，一個人失意，比賽依舊不停歇地繼續，選手們一個接一個，懷着同樣的夢想和激情，站上他們期待已久的舞臺。
“好的，下面該是第21號選手上場，有請。”孟銘凡說道。
已經有二十個選手演唱過了，還沒有出現讓大家眼前一亮的，四位導師的熱情不是很高。
直到少年一腳踩上舞臺，耳釘在鎂光燈下折射出刺眼的光芒，選手席上響起了不少人壓着嗓子的驚呼聲。
胡浩沒什麽反應，孟銘凡跟安南對視了一眼，兩人臉上都帶了一絲興味，卓衣君挑了挑眉，一手抱胸，一手支起了下巴，看上去像個正在審閱士兵的女王。
但女王殿下的內心是這樣的：哦哦哦哦——終于看到莫默家的小朋友了，小朋友比莫默鎖屏的照片還要好看呀！！哎呀呀，就是不知道唱歌怎麽樣。
前奏響起，不是一首廣為流傳、大家耳熟能詳的曲目，也不是在座導師任何一個人的歌，單就選曲來說，很常規。
少年站在舞臺中央，半側着身，頭微仰着，露出一個完美的側臉，一身黑衣襯地他皮膚愈發白皙，耳釘閃着光，是恍若靜止的黑白畫面中唯一變換着的光點。
少年舉起話筒，開口的一瞬間，整個舞臺活了起來：
“當我拿起筆寫下第一句之後，看到了盡頭……
胡浩的表情終于出現了一點變化，他擡手按了按耳塞，開始認真地看向舞臺。
“喝醉後的夢裏，我往前你退後……
音樂節奏感逐漸變強，少年轉身面向前方，副歌部分開始，安南按下了按鈕，一塊燈牌亮起，卓衣君緊随其後，也按下按鈕點亮了自己面前的燈牌，女王陛下內心小人拍拍胸口松了口氣，她可不要做最後一個給小朋友點燈的，免得回去之後莫默看她不順眼。
副歌結束，接的是一段說唱，少年踩着節奏在舞臺上走動，臺下沒有歡呼吶喊的觀衆，也沒有各色燈光彙成的星海，他卻很自然地做了不少跟觀衆互動的動作，黑白的色調顯得他整個人更加冷峻，而舞臺卻在逐漸升溫。
RAP唱到一半，孟銘凡拍下按鈕，三塊燈牌亮起。
收尾的旋律響起，最後一段唱詞結束，胡浩拍下按鈕，四塊燈牌全部點亮，選手席爆發出熱烈的歡呼，還能聽見裏面夾雜着“Rain”的呼喊。
音樂結束，臺上的少年先是向導師鞠躬致謝，然後拿起話筒：
“四位導師好，我叫宇莘，是一名音樂學院的在讀本科生，現在大三。”
作者有話要說：
《念》是我胡謅的，沒有這首歌；宇莘唱的是Corki的《下墜Fallin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