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Chapter 9
天耀公司的一樓大廳裏，西裝革履的男人憂郁地望着剛剛打開的電梯口，一臉情聖。
卓衣君雖然單獨成立工作室，但內地裏還是跟天耀保持着藕斷絲連的關系，就連辦公地點也還是在天耀，莫默一般都會晚半個多小時下班，所以她出來的時候大廳裏除了前臺的小姐姐，就只有一個許揚帆，想裝作沒看見都不行。
莫默在心裏翻了一個大白眼，她倒是很想徑直走出去，懶得搭理，但為了避免許揚帆胡亂腦補些有的沒得出來，她頓了頓腳步之後，還是走了過去，挽起一個公式化的笑容：
“這麽巧，好久不見，你來這兒辦事的嗎？”
“我……是來找你的。”
莫默微笑着，心裏罵道：媽的，就當吞蒼蠅了吧，早料理完這人早完事兒，她可沒那麽多時間陪他玩什麽深情男主冷心女的戀愛游戲。
“莫默——”許揚帆說着就要上手，莫默往後退了一步，含笑的眼底浮上一層警告，還有意無意地瞟了兩眼已經轉身望向這邊的保安，還有同樣目光警惕、連手都放到了電話上的前臺小姐姐。
許揚帆尴尬地收回手，嘆了口氣，眼神是哪種“我很受傷但是因為我愛你所以原諒你”的樣子，“我們談談吧，我訂了餐——”
“好啊，”莫默笑着打斷了他的話，熱情地邀請道，“旁邊就有家不錯的咖啡廳呢，我們去坐坐吧。”
許揚帆話說一半被噎了回去，一口氣卡在喉嚨裏上也不是下也不是，莫默才懶得管他呢，踩着高更鞋噠噠噠地就開始往外走。
走到門口，保安小哥還用餘光警惕地看着她身後的男人，壓低聲音說道：“莫默姐，六點剛下班這人就來了，一直沒走，您——”
莫默心裏冷笑，心說她還以為許揚帆等了一下午呢，沒想到就在這兒杵了半小時，加班都不夠數的，還有臉給自己艹什麽深情人設，她頓時連接下來的咖啡錢都不想掏了。
“沒事兒，以前一個朋友，謝謝啦！”對着保安小哥，她臉上的笑容真實了許多，想着待會兒順便帶兩杯奶茶過來分給他和前臺的小姐姐好了。
咖啡廳的私密性很好，有單獨的小包間，天耀很多人談事情都喜歡來這裏，莫默也是這兒的常客，推門一進去，門口的服務員小妹就笑着說：“莫默姐來啦！”
小妹一看後面跟着進來的年輕男人，順口問了一句：“這是又打算簽個小哥哥？”
許揚帆一進來就聽見了這句話，嗤笑一聲，目光頓時變得輕蔑了起來，看得小妹臉上的笑容都僵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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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以前一個朋友，我還是喜歡簽年輕一點的小孩兒。”莫默把許揚帆的反應都看在眼裏，心中也是冷笑。
許揚帆父親是大學教授，母親是中學教師，可以說是書香門第出生，也不知道是家長灌輸的思想，還是他自個兒清高，這人從來就瞧不上娛樂行業，中學的時候還給校長寫過匿名信，要求校廣播站停止播放流行歌曲，說是什麽敗壞校園風氣，傳播不良思想。
但這人平時一副謙謙君子的模樣，可不敢激起民憤，匿名信的“英雄事跡”只敢炫耀着講給女朋友一個人聽，講完之後成功地把女朋友給講沒了。
莫默懶得繼續回憶這些惡心事兒，偏頭看向小妹：“去包間吧。”
“好的！這邊來。”小妹重新整理好表情，領着兩人上了二樓。
在包廂坐下了，小妹拿過茶水單遞給許揚帆，扭頭看向莫默：“莫默姐還是一杯美式？”
“不用了。”莫默想了一下：“唔……有牛奶嗎？”
“有的，一杯牛奶是嗎？要加糖嗎？”小妹低頭點單，一遍問道。
“加吧。”
一邊許揚帆也點完了，等小妹出去帶上門，他才開口道：“你經常來這兒？”
“嗯，談話方便些。”
“少喝美式，對身體不好。”許揚帆輕輕皺着眉頭，深情地關切道。
“現在不喝了，家裏人不讓。”莫默眼中帶笑、好整以暇地等着看對面人的反應。
許揚帆明顯是愣了一下，不過随即又故作無奈地搖搖頭，眼中似有千言萬語，他仔細思考了一下這個“家裏人”指的是誰，自從十年前分別之後，斷斷續續地從其他同學那裏，他也聽說了一些莫默的情況。
莫白出事之後，她爸爸又得癌症去世，她媽媽接受不了這一系列的打擊，精神一天比一天差，經常會記憶錯亂，以為自己的丈夫兒子還活着，現在常年住在療養院，莫默哪裏還會有家人關心她少喝咖啡？怕不是編出來膈應他的吧。
任憑莫默浏覽劇本無數，怕是也料想不到許揚帆壓根兒就沒想過這個“家裏人”可能是她男朋友，甚至老公——畢竟她今年已經二十五了，如果結婚早，怕是孩子都已經有了。
許揚帆還想說什麽，服務員小妹敲門進來了，莫默想起來門衛小哥和前臺小姐姐，連忙說：“對了，幫我打包兩杯布丁奶茶，一杯少糖、一杯不加糖，然後再拿兩盒小菠蘿面包，我等下走的時候去收銀臺拿。”
“好的，沒問題，這是兩位的飲品，請慢用。”服務員小妹拿着托盤點點頭，放下兩人的飲品之後，輕輕帶上門離開了。
許揚帆看都沒看一眼面前的咖啡，接下來沒人會進來打擾了，他雙手相握搭在桌子上，身體前傾，憂郁地開口道：“莫默，我知道你進入這個行業是想要延續莫白的遺志，我不怪你，你願意去做就做吧，總之以後也不需要你來養家，只要不違法亂紀，無論你做什麽我都不會反對。”
說完這些，他深深地嘆了一口氣，似乎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一副善解人意、為愛妥協的樣子：“這麽些年，在這個圈子裏，也是苦了你了，我知道很多事情你也是逼不得已……你放心，無論你——”
許揚帆說到這裏再次停頓，仰起頭深吸一口氣，再看過來時眼眶竟然都有些發紅，莫默一看他這樣着實有些被吓着了，心說她一句話還沒說呢，這眼淚都要下來了，許揚帆到底是腦補了些什麽東西？把自個兒都給感動哭了？
莫默還在咂摸着許揚帆這場一條過的“哭戲”，就聽見許揚帆擲地有聲地說道：“我都不會嫌棄你的！”
……What
這回輪到莫默愣住了，這許揚帆什麽意思？嫌棄她？怎麽着，他老人家這麽清高的？跟娛樂圈裏的人談個戀愛都得痛下決心？搞地像是扣了好大個屎盆子在他腦袋上似的。
莫默都被氣笑了，又聽見許揚帆在那裏接着說：“可是我爸媽那邊咱們得瞞着，要單說你的工作倒也不是個多大的事兒，他們都是高級知識分子，思想很開明，會理解你的，不過你是個女孩子，就算我說你是幹淨的，估計也沒人信…..”
莫默臉上的笑收斂了起來，目光漸冷。
呵，她就說呢，什麽事兒能讓許才子委屈成這樣？合着是咬死了她是潛規則上位的了？就是不知道許才子給她腦補了幾個金主啊？打過幾次胎啊？
還爸媽“都是高級知識分子，思想很開明”？嗤！原來在“高級知識分子”眼裏，娛樂圈就是個“妓院”啊？什麽時候國內□□合法化了？她怎麽沒聽說過呢？
莫默沒估計錯，許揚帆還真給她腦補了打過幾次胎，“……孩子的事也不着急，你一時半會兒懷不上沒關系，我們可以慢慢調理，現在科技這麽發達，肯定是沒問題的……”
許揚帆還打算繼續講述他對莫默是如何如何地“不嫌棄”，偶然間一擡頭，對上一雙冰寒的眼睛，直接吓得沒了聲音。
溫室裏長大的花園寶寶，從小學到高中，班主任都是他媽認識的，從本科到博士，呆過的課題組都是他爸介紹的，從來沒感受過這樣不屑一顧又帶着惡心的眼神——不是向來只有他這樣看別人的時候麽？
莫默垂下眼簾，低頭抿了一口牛奶，甜甜的奶香味溢滿整個口腔，再擡起頭來時候她已經又挂上了疏離而不失禮貌的微笑，“如果許先生今天是來跟我說這些的話，我想我們第一次通話的時候，我的意思已經表達地很明确了。”
許揚帆皺起眉頭，擡眼看向莫默，滿滿地欲言又止，像是在醞釀着什麽。
莫默微笑看着他，心說這是還有大招沒放呢？
許揚帆終于醞釀好了情緒，往後一仰靠在沙發上，擡起下巴俯視着眼前的人，像是什麽破爛王子巡視領地接受萬民敬仰，然後施舍般地開口道：“你是帶了一個小演員吧。”
莫默輕輕一挑眉毛，心說這話可真應該錄下來讓亦然的粉絲們聽聽，怕是過不了十二個小時許揚帆的家底就會被扒地一幹二淨，然後挂上網鞭屍了吧，不過她依舊不動聲色地把話接下去：“許先生的意思是？”
許揚帆眼中壓抑着痛苦，瞬間又切換回了深情男主的劇本：“我不想這麽做的，這都是你逼我的！”
……這TM誰逼誰呢？
莫默實在是有些無語，她現在已經徹底沒火氣了，內心已經把許揚帆當成了個智障兒童，幹嘛跟人一個還沒離開媽媽襁褓的奶娃娃計較呢？何況人家智力還有殘缺。
比較讓她有點難受的就是，自己當年究竟是怎麽看上他的？她那會兒明明只是耳朵不太好，沒檢查出眼睛有什麽問題啊？
許揚帆深情男主的臺詞說完，立馬又回到了垃圾王子的劇本，勝券在握地甩出一句話：“我們公司的代言，可以給那個小演員。”
莫默多年的職業素養也防不住她在聽到這麽句話的時候直接破功，臉上的震驚再也藏不住，心說這孩子不是智力有殘缺吧，這是壓根兒就沒長腦子這個器官吧！
亦然雖然現在還不能說是穩居一線，但那也是微博粉絲好幾百萬的小鮮肉好伐？等剛殺青的這部劇播出之後，莫默有信心他能夠穩穩地踏入一線，而許揚帆嘴裏那個公司吧……
她聽以前班裏的同學提過，好像是他實驗室的幾個學生湊一堆搞了個什麽APP出來，然後順手注冊了個公司，至于是什麽APP，她實在是不記得了。
怎麽說呢，鼓勵青年人創業，争做天使投資人，是每一個成功人士都應該提倡的，但莫默并不覺得自己是什麽成功人士，也并不打算消費她家小孩兒的商業形象去“扶貧”。
不過關愛智障兒童這點她還是可以做到的。
那邊許揚帆看到莫默臉上的震驚，勝券在握地一笑，看得莫默心中憐憫更盛，她斟酌了下字句，盡量在不傷害到對面的小寶寶的情況下，表達了自己的拒絕：“不好意思，許先生，我們這邊呢……暫時沒有接手機應用代言的計劃。”
許揚帆皺起眉頭，面對莫默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絕，他終于有點繃不住人設了，略帶煩躁地說了句：“你別這麽跟我說話！”
莫默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心說這麽跟你說話是可憐你，沒想到這人還不領情，那她還裝什麽呢？
“許揚帆，”既然這人不想要臉，那她也就成全他，“你打聽過我一年收入多少麽？”
對面的男人沒說話，莫默冷冷一笑，報了個數字，然後喝着牛奶，靜靜地欣賞了一會兒許揚帆瞬間變色的臉。
牛奶喝完，她放下杯子，拿過一旁的包包和大衣，走之前還不忘再給許揚帆來個後手攻擊：
“稅後。”
走下樓，結了帳，拿過已經包好的奶茶和面包，莫默跟服務員小妹道過謝，開門走了出去，天色已經暗了大半，她小跑幾步，過去的時候，剛剛好前臺小姐姐還沒下班，莫默把東西分了之後，笑着擺擺手跟他們告別，再次走入寒風中。
啊——許揚帆那個王八蛋！耽誤她吃飯的時間，她好餓啊！
十分鐘之後，終于到家的她還沒脫鞋手機就響了，拿出來一看——
啊啊啊啊啊，是她家小朋友打電話過來了，嗚嗚嗚嗚嗚，怎麽辦，她還沒吃晚飯，待會兒怎麽交代啊？
都是許揚帆那個王八蛋的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