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Chapter 14
顧雲筱拉着宇莘問長問短，齊澤在邊上一句話也插不進去，笑着搖搖頭，轉身把後座的門拉開，宇莘見狀投來詢問的目光，顧雲筱這才止住話頭，拉着宇莘來到車邊，指着車裏面笑着說道：
“來看看，都是你的新年禮物，拿回去自己慢慢拆。”
宇莘走過去看見後車廂座椅上下一堆大大小小不下十個的紙袋子，有些疑惑地看向一旁撐着車門的齊澤。
齊澤咳嗽一聲，解釋道：“那個禮盒裏裝的是你嫂子給你挑的，其他都是爸媽選的，基本上都是些衣服之類的東西吧，反正你自己回去慢慢拆，我也不太清楚究竟都有些什麽。”
至于為什麽這麽多，是因為齊爸爸某天，裝作不經意地掃了一眼齊媽媽正放着《我的心歌聲》的電腦屏幕，皺着眉頭一臉嚴肅，“一眼”看了能有半小時，然後冷哼一聲，嚴厲地呵斥道：“穿的都什麽衣服，跟個撿破爛的似的！”
齊媽媽不滿地扭頭瞪他，齊爸爸中氣不那麽足地補充了一句：“過年多給他買點新衣服，看看這都穿的是些什麽！”
齊媽媽聽完美滋滋地拉上兒媳婦出去逛街，看上什麽都喜歡，拿着老公的卡可着勁兒地刷了個夠。
宇莘愣怔的目光中，齊澤拍了拍他的肩膀，終于把醞釀了一路的話說了出來：“爸媽在家都看你節目呢，大過年的，給家裏打個電話？”
看着宇莘猶豫了一會兒，最終還是點了點頭，齊澤松了半口氣，掏出手機撥通齊媽媽的電話，遞給了宇莘。
電話很話就接通了，那邊傳來齊媽媽有些緊張的聲音：“喂？”
宇莘低着頭沉默了片刻，終于開口：“媽，是我。”
“哎哎哎，是莘莘吶！”齊媽媽心花怒放，笑得嘴都合不攏了：“看見媽媽給你選的禮物了嗎？喜歡嗎？”
“看見了，喜歡。”宇莘抿了下嘴唇，說道：“謝謝媽。”
“喜歡就好，喜歡就好，在那兒住地習慣嗎？吃的好不好呀？有什麽想吃的、需要的，就跟你哥說，讓他給你跑路，別苦着自己了，媽看你節目上面都瘦了。”
齊媽媽在電話裏噓寒問暖，氣氛一時還算溫馨，齊澤在一邊提心吊膽地觀察着弟弟的表情，琢磨着今年能不能把人接回家去。
齊媽媽還有好多話沒說，看一眼手機上的通話時間，都二十多分鐘了，電話開着免提，她看了一眼在旁邊佯裝不在意地翻報紙的齊爸爸，斟酌着語氣，把最想要說的話說了出來：“莘莘吶……今年……回家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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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莘聽着心裏一疼，這是生她的母親，如今卻用這麽小心翼翼地語氣問他要不要回家，他心裏難受，指節在手機邊緣捏的發白。
電話裏瞬間一片寂靜，齊媽媽心裏有點慌，沒好氣地一拍齊爸爸的胳膊，小聲地跟他說：“你快說兩句啊！杵那兒跟個木頭似的！你那頁報紙就一個房地産廣告！看二十多分鐘了還沒看夠？！”
齊爸爸心理活動被戳穿，強裝鎮定地放下報紙，瞅了好幾眼手機，最後憋出一個字：“喂。”
電話那頭依舊是一片沉默，齊媽媽氣得直打他的胳膊，就聽見小兒子也是說了一個字：
“爸。”
齊爸爸萬千思緒湧上心頭，一個沒控制住，張口就是一句：“愛回來不回來！沒誰求着你！”
那邊宇莘低垂着的睫毛明顯顫動了一下，看地齊澤心裏也是咯噔一下，心說今年看來又要玩兒完了！
電話裏傳來齊媽媽的怒罵聲：“哎呀！你個死鬼胡說什麽呀！好不容易今年兒子過來了——”
後面的聲音變小，聽不太清楚了，應該是齊媽媽把免提關掉了，過了一會兒，手機裏傳出的聲音重新變得清晰起來，齊媽媽着急地解釋道：“莘莘吶，你爸就這個暴脾氣，你別往心裏——”
“媽，”宇莘開口打斷道，“新年快樂。”
兩方再次陷入沉寂，過了一會兒，才聽見齊媽媽說道：“哎，新年快樂……在那邊……照顧好自己啊……”
“嗯，我知道。”
“那……那媽媽就挂了啊，有什麽就跟你你哥說。”
“嗯。”
齊澤接過手機，心裏嘆了口氣，知道今年人又是回不去了，他安撫地拍了拍弟弟的後背。
顧雲筱在一邊看地心疼，忍不住說道：“跟嫂子回去過年！回嫂子家！好不好？”
不出意料的，宇莘淡淡一笑，搖了搖頭，只說了一句：“謝謝嫂子。”
看向車後座，說道：“先把東西拿回去，這麽多得分幾趟跑了。”
“不用，能拿完。”宇莘搖搖頭，心不在焉地說道，臉上的失落還沒散去。
齊澤看了他一眼，一言難盡地說道：“我覺得一次性拿完可能有點勉強……”
說着他走到車尾，打開了後備箱，裏面滿滿當當又是十幾個袋子。
宇莘：“……我待會兒再出來一趟。”
回到宿舍，要路過熱熱鬧鬧的客廳，宇莘這大包小包的，免不了有人注意到，他不願再惹人過多關注，盡量擋住了購物袋上的Logo，有人問也只說是家裏人拿過來的。
還好大過年的人少，大家也都很激動，倒還真沒人多關注這事兒。
王寧一也跟遠道而來的父母一起出去過年了，晚上住外面，不回來，宿舍只有宇莘一個人，倒也方便他放東西。
床靠牆的一面留了一道縫，宇莘把東西往裏一碼，從外面看基本注意不到，外面大家都在忙活着做年夜飯，他也沒多呆，放下東西就出去了，準備晚上回來再看看都有些什麽。
錄制基地大門口，齊澤合上終于空了的後備箱，轉身向顧雲筱問道：“雲杪呢？你不打電話讓他出來下？也勸勸他，回家過年。”
“他？”顧雲筱扁着嘴搖搖頭，“他哪兒會呆這兒呀？估摸着是跟他那些朋友出去浪了吧。”
不過話是這麽說，她還是掏出手機給弟弟打了個電話，結果沒想到，居然被挂斷了……
“嘶……漲膽子了啊……”顧雲筱一邊嘀咕着一邊翻通訊錄，又撥出了一個號碼。
那邊倒是沒敢直接掐斷，過了好久才接通，顧雲筱開口就是：“讓顧雲杪接電話，別跟我裝，知道他跟你在一塊兒呢！”
齊澤在一邊偷笑，被顧雲筱掐着胳膊狠狠擰了一把，老實了。
電話那邊似乎是在讨價還價，不過顧雲杪最終還是仗不住好兄弟窩裏反，別別扭扭接過了電話：“喂，姐。”
“漲膽子了你？你姐電話都不接？”顧雲筱沒好氣地說道。
“不是……”顧雲杪沒敢跟姐姐正面杠，嘟嘟囔囔半天，說不出一句整話。
顧雲筱打斷他：“行了啊，我懶得跟你計較，什麽時候回家？”
“我……我不回去……”顧雲杪小聲地說。
“行！你不回來，理由？”
問到這個，顧雲杪倒是來勁，氣勢一下子起來了：“我說了，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做，不用你們，我自己可以！”
顧雲筱心說你可以個屁，二十歲的人了，還跟個乳臭未幹的毛孩子一樣，動不動就是離家出走，還雄赳赳氣昂昂地、覺得自己幹了件多了不起的事情似的。
結果呢？節目裏表現地稀爛，那麽多年音樂不知道都學哪兒去了，要不是她跟導演打了招呼，恐怕第一天就得被人打包扔出基地，宿舍門邊都摸不到！
小青年自尊心強的很，打擊給大了怕他受不了，只能在邊上偷摸摸護着，偏偏人家還不領情，你說氣人不氣人？！
可誰讓這是她弟弟呢？自家弟弟自家疼，就算生氣——那也得疼！
顧雲筱深吸一口氣，盡量心平氣和地跟他解釋：“沒誰非要逼你做什麽，我跟媽就是那麽一說，給你提個建議，你不同意就不同意，跟家裏置什麽氣啊？大年三十的，你不回家去哪兒？”
“反正……我有地方去，大不了回基地！”顧雲杪說着說着似乎還挺驕傲，那意思差不多就是，爺不回家怎麽着？爺有地方去！
顧雲筱覺得跟自家弟弟一時半會兒是說不清楚了，嘆了口氣妥協道：“行吧行吧，你自己看着辦，不過我可告訴你啊，節目錄完了必須馬上回家，再鬧別怪姐跟你翻臉！”
“知道……”
這句話倒是聽進去了，顧雲筱也不再多說，交代兩句挂了電話，轉而開始想該怎麽安撫同樣在鬧脾氣的母上大人。
“還是莘莘好啊。”
顧雲筱又嘆了口氣，深覺維護家庭關系的艱難，對老公這麽多年來的心酸總算是有了一些感觸。
“你是看着他脾氣好，其實倔着呢，跟爸一樣一樣的，不然也不會這麽多年愣是一次家門也沒進過。”
齊澤也是嘆息道，小兩口今年真是操碎了心，以前兩人都是回齊澤家過年，大年初一再回顧雲筱家，但今年顧雲杪鬧脾氣不回家，顧雲筱怎麽也不能放爸媽兩人在家生悶氣，齊澤也是一樣，于是商量了半天，決定還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媽吧。
齊澤回到家裏的時候，客廳裏氣氛緊張，齊媽媽和齊爸爸一人占據沙發一角，誰也不看誰，冷戰！
家裏就齊媽媽一個女人，自然是得優先哄着，齊澤走過去坐在她旁邊，輕聲問道：“媽，這又是怎麽了？”
“你問你爸！你問問他都說了些什麽話！”齊媽媽沒好氣地扔了句話出來，還是擰着頭，看都不往回看一眼。
齊澤心道不問我也知道，但這話不能說，只能順着媽的意思說：“爸，你也是，就不能和緩一點嗎？大年三十的，非得搞這麽僵，還把媽氣着了。”
齊爸爸對着兒子可是硬氣多了，厲聲說道：“我說錯什麽了？本來就是，天下哪有老子求着兒子回來的道理？他愛回來不回來！”
“你聽聽！你聽聽這都什麽話？！”齊媽媽聞言又是一急，指着齊爸爸對大兒子說。
“媽，你先消消——”
齊澤話還沒說完，齊媽媽又氣勢洶洶地對着齊爸爸嚷嚷道：“你求什麽呀？你求誰了？！你那是可着勁兒把莘莘往外趕呢！莘莘他是殺人了還是放火了呀？你個死驢腦袋非得挑什麽錯？！”
齊爸爸肚子裏有千言萬語，臉都憋紅了也沒憋出一句來，冷哼一聲不說話。
齊澤心說爸你跟媽服個軟怎麽了？媽生氣你心裏也難受不是？
不過這話還是不能說，自家爸爸的脾氣自家懂，軟吃不吃不好說，硬肯定是不吃的，只能順毛哄，可順毛哄媽又要生氣。
就在齊澤糾結的這兩三秒時間裏，齊媽媽又氣勢洶洶地開罵了：“你倒是說話呀！你攆兒子的時候說的不是挺好的嗎？怎麽現在不吱聲了？我告訴你！你有本事就把我一塊兒也攆出去！我——”
“哎！媽，媽，媽！”齊澤連忙把人舉起來的胳膊壓下去，“過了啊，過了啊！大過年的，說什麽氣話呢！”
結果沒想到齊媽媽一聽這話眼眶都紅了，“十七年了！我小兒子十七年沒回來了！我過個什麽年啊？！”
齊爸爸聽完之後，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幹脆起身躲書房去了。
就算這場景每年至少上演一次，但齊澤還是一個頭兩個大，心說爸你就先氣着吧，等我把媽哄好了再說，畢竟你哪兒只是起火了，我媽這兒還得搶水呢！
唉，也不知道弟弟什麽時候能回來啊，至少能幫着當個消防員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