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Chapter 23

夏天炎熱,但公園裏還挺涼快,工作日游客不多,大多是些住在附近的老人,難得地不讓人覺得喧嘩。

雖然說是拉了一大幫同學出來掩護,但不知道怎麽的,許揚帆的爸爸媽媽還是知道了兒子偷偷出來約會的事情,兩人都是老師,兒子居然早戀,丢不起這個人,知道此事後大為光火,順蔓摸瓜得知了莫默這個“禍害”他們兒子的女同學。

于是在開學後的某個放學日,把人堵在了校門前的十字路口上。

其實那時候莫默和許揚帆已經分手了,可許揚帆的父母顯然還不知道,而且一口咬定就是面前這個披散着長發、不知廉恥的女同學“勾引”的他們家兒子。

兩人抹不開這個面子在校門口罵人,于是開着車守在了學生放學必經的路口,遠遠地看見莫默出來之後,許母立馬下車攔住了她,擡着下巴把人打量了一番,倨傲地問道:“你就是高二一班的莫默?”

莫默乍一被人攔了路,心中立馬響起警鈴,後退兩步,否認道:“不好意思,您認錯人了。”

說罷就想從旁邊繞過去,許母皺起眉頭,厲聲道:“好沒禮貌的孩子!看見長輩招呼都不打一個,還撒謊!”

莫默:???我又不認識你我打什麽招呼啊,我還怕你把我給綁了呢!吃飽了撐的跟你搭話!

沒理面前這個奇怪的中年婦女,莫默快步往前走去,莫白上學的初中就在旁邊,也是這個時候放學,姐弟兩常常是走到中間的十字路口會和,然後一起坐公交回家。

走到馬路邊上,人行橫道的綠燈已經開始閃爍着準備變紅了,莫默皺起眉頭,緊張地往身後一看,之間剛才那個女人身後的車上又下來了一個男人,兩人一起往她這邊走來,神色不善。

一瞬間,她腦海裏閃過新聞裏報道的歹徒在馬路上用噴霧迷暈路人,然後裝作熟人把人塞到車裏帶走的事件,一害怕,大聲喊道:“你們要幹什麽?!”

正是放學的時候,路口的行人很多,聞言紛紛看向這邊,小小的人群呈包圍狀,一眼掃去就能看到中間驚恐的少女。

不過他們的注意力沒在馬路邊上集中多久,因為緊接着就傳來了汽車長按鳴笛的聲音,伴随着輪胎摩擦地面的刺耳聲。

莫默瞬間心髒漏了一拍,仿佛冥冥之中有什麽東西被斬斷了,她回頭,十字路口所有的車輛都急剎車停下,四周是此起彼伏、接連不斷的喇叭聲,她也不知道被什麽所吸引,還沒來的反應,腳步就已經邁開,用身體極限所能達到的速度往前奔去。

入眼一片血紅,周遭一切只剩黑白兩色。

少年仰面躺在地上,鮮血從身下湧出,她先于周遭的所有人跑到他身邊,眼前一片模糊,世界像多年前那樣陷入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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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手足無措地跪倒在地,無聲地嘶吼着,眼淚根本擦不幹淨,只有眼前少年的臉是清晰的,他還清醒着,嘴巴一張一合,一邊吐着血一邊說着什麽,嘴角還帶着笑。

“莫白你說什麽,我聽不見……我聽不見啊……”

後來一直到莫白下葬的那天,莫默奇跡般地回想起了當時他都在說什麽。

也是奇怪的很,明明是個悲傷的日子,她卻記得那天陽光正好,暖融融地也不刺眼,墓地的石板臺階很幹淨,風吹過來能聞到花草樹木的清香,遲到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姐,你別哭,好女孩兒,都不哭,我姐是……世界上最好的女孩兒……”

那天陽光正好,捧着白花的女孩兒伏倒在被曬暖的石板地上,淚如雨下。

那之後很長一段時間莫默都不敢去觸碰分毫關于弟弟的回憶,“莫白”這兩個字成了家裏不能提及的禁語。

莫媽媽終日以淚洗面,莫爸爸強撐着來回跑警局,車禍現場的錄像被調了出來,無聲畫面中的少年隔着馬路看見了對面的騷亂,然後撥開人群飛奔了出去,被疾馳而來的轎車撞飛了出去。

人行道是紅燈,司機是正常行駛,事後沒有逃逸,立刻撥打了急救電話。

而警方通過走訪,最終确定當初攔住莫默的一男一女是前男友的父母,事件一點一點地揭露出來,但對于莫家來說一切都不重要了,因為人死不能複生。

平時随口就能道出的六個字,只有真正到了身邊重要的人離去的時候,才能感覺到它的沉重的分量,拿不起,放不下。

莫默再一次感覺到自己存在是在莫白出事三個月後,不是什麽黑夜裏一道光照進來,終于看見了前方的路之類勵志而感人的故事,讓她清醒的是疼痛,天塌下來砸在脊梁骨上的疼痛,疼地她不得不奮力揮散眼前的迷霧,背着塌下來的天繼續往前走去,因為身下還有一個家。

莫爸爸查出了癌症,晚期。

事情來得太突然,莫媽媽聽到消息之後直接暈了過去,跟着躺進了醫院。

莫默被生活推着,擔起了這個家的責任,在醫院裏跑上跑下,磕磕絆絆地到各個單位去申請救助,那段時間她真的是一滴眼淚也沒有流,因為太多事了,連悲傷的時間都是不被允許的。

又過了三個月,莫爸爸最終沒能熬過,去世了。

莫默再一次走進莫白的房間是在莫爸爸安葬之後,也是弟弟去世之後,第一次走進來,爸爸下葬那天,媽媽又一次暈了過去,現在還在醫院躺着。

她沒陪在媽媽身邊,一個人回到這裏,是來收拾東西搬家的,家裏之後只有兩個人了,不用住這麽大的房子,可以換個租金便宜些的,弟弟的賠償款全都給爸爸看病花完了,家裏以前因為給自己治耳朵早就沒了存款,媽媽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好,錢能省還是要省。

半年了,莫白房間的門一直緊閉,自然也沒人打掃,屋子裏落滿了灰,門前擺着一個大紙箱子,是莫白的老師同學送過來的,裏面是他留在學校的課本和作業。

莫默走過去蹲下,用鑰匙劃開封口的膠帶,把箱子打開,翻開的紙板揚起了厚厚的灰塵,嗆得她不住咳嗽。

一張紙跟着飛出來,倒扣着落在地上,紙張四個角上閃着透明膠反射的微光,膠帶邊緣還能看到從粉牆上帶下來的白灰。

莫默伸長胳膊把紙撿起來,看了兩眼,被灰塵嗆出來的咳嗽愈演愈烈,到最後演變成了劇烈的幹嘔,恨不得能把心肺吐出來,聽着讓人莫名想哭,揚塵中的少女眼眶通紅,但最終也沒留一滴眼淚。

紙上是莫白寒假寫的課外作業,嘗試創作一篇現代詩歌,标題是《致世界上最好的女孩兒》。

下面一行打上破折號,後面跟着:送給我的姐姐。

……

莫默找的人工作效率很高,第二天就把王寧一的基本資料發了過來,莫默打開之後一目十行地看完之後,在心裏冷笑一聲。

她說呢,怎麽當時看到王寧一就覺得眼熟,原來是以前莫白班上的同學,當時莫白在學校的一箱遺物就是他和另外幾個同學一起送過來的,只不過那會兒他叫王家興,所以莫默才沒有把他認出來。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她就可以肯定,這個王寧一現在創作的所謂歌曲,就是抄襲的莫白的遺作,雖然現在作品并沒有公開發表,還夠不成侵權罪,但是誰能保證,這是他第一次幹這種事兒呢?

莫白去世已經有十年了,也就是說王寧一得到這份詞只可能是在十年前,十年前死去的同班同學的作品,到現在拿出來抄襲,說他之前從沒幹過這種事兒,莫默不信。

王家興是在兩年前改名王寧一,然後開始在網上發布一些自己的原創歌曲,可鮮少有人關注,也參加過不少亂七八糟的選秀節目,不過大多是海選就被刷下去了,鮮少有幾個能進初賽的,也都走不過第一關,這次是掐着《我的心歌聲》兩年的時限來參賽的。

節目組為了突出他原創歌手的特點,在放出來的視頻中并沒有提到過他之前的經歷,是以大家都潛意識地覺得這就是個新人,也沒人去扒他以前的作品。

這次莫默特意花大力氣去挨個查重,她自信能夠翻出不少料來,這些無人問津的歌曲也許打官司并不能給王寧一判個什麽罪,但如果曝光到網上去,足夠毀了這個人所謂的夢想。

……

時間總是過得很快,《我的心歌聲》第三季第三次公演,即将舉辦。

現場的觀衆熱情高漲,等待着給自己支持的選手投票,但是在選手們上臺表演之前,大家居然被告知,現場投票規則有變。

“……本次公演的現場投票規則為,每位選手演唱結束之後,大家根據你們看到的表演,選擇是否支持他晉級,現場的每一位觀衆,對每一位選手都有一次投票機會,可以選擇放棄,最終獲得票數排名前八的選手,每人都将獲得網絡投票10%的加票數,再重複一次……”

臺下盡是一片竊竊私語,各自猜測着為什麽投票規則會臨時有變,不過大家的讨論沒有持續多久,等到全場燈光一黑,第一位選手上臺,音樂前奏響起,大家立馬就把這點小事抛到了腦後,開始專心致志地看表演。

一直到十三位選手表演完畢,孟銘凡上臺宣布:“下面有請藍天……”

臺下觀衆們立馬就懵了,因為按照前幾次的編排,藍天和宇莘肯定是最後上場的,32進16的排名中,藍天在宇莘後面,那麽他就該是倒數第二個出場,結果這不才倒數第三個選手嘛?怎麽藍天就出場了?

藍天的粉絲們來不及思考,立馬舉起應援牌開始歡呼。

結果更加不可思議的是,藍天結束表演,居然宇莘就上場了,臺下彩虹們一片茫然,來不及思考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好在有了剛剛藍天粉絲們的教訓,他們還算有所準備,沒有那麽手忙腳亂。

然後,宇莘唱完,孟銘凡上臺宣布,本次公演到此結束?!

觀衆:???什麽情況?只有十五位選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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