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一大早,門口就來了個鬼鬼祟祟的人,那人蘇瑾瑾認得,是隔壁俏寡婦家的美貌女兒,淩纖兒。

要說人比人氣死人,淩纖兒眉眼肖似她那風騷的娘親,氣質卻截然不同,若不看穿着,真會認為是哪家的小姐。

文文靜靜的,蘇瑾瑾身為女子都忍不住要憐惜她。

“纖兒妹妹。”

蘇瑾瑾見她捏着袖子,仿佛有些緊張,在她家門口來回踱步,便主動上去打了招呼。淩纖兒今年十五歲,蘇瑾瑾長她兩歲,叫妹妹也挑不出錯。

淩纖兒驚惶擡頭,白皙的臉頰浮上紅暈,真夠稀奇的,她蘇瑾瑾又不是什麽絕世美人,還能把一個姑娘勾得五迷三道的?

“瑾兒姐姐。”

淩纖兒喚了蘇瑾瑾一聲,抿出一抹不好意思的微笑來,這一笑可就驚着蘇瑾瑾了,笑得魅惑衆生的美人她不是沒有見過,像淩纖兒這樣,不自覺地笑一笑,就彷如桃花初綻的,還真沒幾個。

蘇瑾瑾心裏不平衡,就忍不住在她的穿着打扮上挑刺。俏寡婦喜歡穿顏色俗豔的衣服,乍一看去和站在門口攬客的青樓女子沒什麽兩樣。淩纖兒的品味就要正常多了,一身簡單清淺的月白羅裳,往那兒盈盈一站,整個人含羞帶怯,真是好看極了。

淩纖兒見蘇瑾瑾肆無忌憚地打量自己,忍不住羞紅了臉。

這麽素淨的衣服蘇瑾瑾本是看不起的,但是這位淩纖兒姑娘還就穿出了“人比花嬌”的樣子來,說不嫉妒是假的。

蘇瑾瑾壓下心中翻湧的嫉妒,回以一笑,“纖兒妹妹等在門口,可是有什麽事?”

“沒有沒有”,淩纖兒連忙揮手,心中有鬼,做賊心虛一般。

蘇瑾瑾笑着看着她,不說話。

淩纖兒也意識到自己反應過于激烈,不好意思地抿抿唇,“早就知道附近住進了一家人,母親說還有一個和我差不多大的姐姐,我在村子裏沒什麽相熟的朋友,看到姐姐就想親近親近,還望姐姐莫要嫌棄。”

說話可比俏寡婦好聽多了,蘇瑾瑾對她印象好了一些,忍不住為她可惜,放眼村裏的适齡姑娘,的确是挑不出一個能與淩纖兒媲美的,女孩子之間最是計較這些,何況她還有一個名聲不怎麽好的娘親。

“纖兒妹妹說什麽呢?我們初來乍到,以後還指望着鄰裏之間互相幫襯呢,哪裏有把人往外趕的道理。”蘇瑾瑾收起從前的驕縱性子,也是個自來熟的,拉着淩纖兒的手往裏走,“妹妹手這麽冷,快跟我進去喝杯熱茶,我們再好好說話。”

陶母在房裏做針線活,蘇瑾瑾帶着淩纖兒給她見過禮後,就拉着她往廚房去。這屋子不大,總共就兩間房外帶一個廚房,沒有中廳可以招待客人,總不能把人往住的房間引,索性廚房不算小,裏面還擺了張桌子,喝茶聊天應是可以的。

蘇瑾瑾燒了壺水,翻出茶葉泡了兩杯茶,一杯端給淩纖兒,一杯擱在自己面前,笑着寒碜,“纖兒妹妹可別嫌棄,屋子就這麽寬,只能委屈你在廚房将就将就了。”

淩纖兒天生體寒,又氣血不足,一直很怕冷,剛剛在屋外徘徊了這麽久,身上早就涼透了。她端起茶杯抿了一小口,“姐姐客氣了,是纖兒不請自來,叨擾了你。”

喝杯茶都能這麽秀氣,說話也細聲細氣的,搞得蘇瑾瑾也只好裝模作樣的學着她抿了一口。

“妹妹不嫌棄便好,今日好姐姐不在家嗎?”稱淩纖兒妹妹,叫她母親好姐姐,這稱呼真是夠亂,不倫不類的,蘇瑾瑾怕淩纖兒不理解,又解釋道,“我瞧着你母親皮膚嫩得跟雞蛋似的,哪裏像是有個這麽大女兒的人,讓我稱呼她為小嬸子,确實叫不出口,所以一直叫的是好姐姐,妹妹不會介意吧?”

若是被俏寡婦聽到這番話,一定會嫌棄地啐她一口,不知道是誰在剛來那天就一口一個大嬸的叫呢?

“不會不會,怎麽會呢?”淩纖兒連連搖手。

蘇瑾瑾笑道,“那就好,纖兒妹妹今年十五歲了吧?可有許配人家。”

淩纖兒俏臉一紅,低下頭,小聲說道,“還沒有呢!”

蘇瑾瑾抓來花生和瓜子,用盤子盛了,放在桌子上。淩纖兒垂着眼,這回聲音更低,“姐姐應該與我差不多大吧?可有許配人家?”

蘇瑾瑾很快回了,“我長你兩歲,今年嫁的人。”

淩纖兒忽然擡頭,眼裏的複雜讓蘇瑾瑾看不明白了,淩纖兒又道,“前天晚上站院子裏收衣裳的男子就是姐姐的相公了吧!”

蘇瑾瑾總覺得哪裏不對,陶碩前晚上是收過衣服,那麽晚了,這妹子還能碰巧瞧見?

蘇瑾瑾端起茶杯輕輕啜了一口茶,漫不經心道:“家裏就這麽一個男人,想必纖兒妹妹看到的就是我家相公了。”

蘇瑾瑾用餘光瞟她,這回她看得清清楚楚,淩纖兒臉上的神色絕對可以稱之為失望和落寞。

蘇瑾瑾想罵娘!陶碩行情就這麽好?她都還沒找到下家,這麽快就有人惦記上她家相公了。

淩纖兒默了一會,不無遺憾地說,“我看姐姐年紀這麽輕,看起來不像嫁了人,就以為你們是兄妹。”

蘇瑾瑾在心裏白眼一翻,你倒是指望我們是兄妹,我還偏偏就不如你的意了。

蘇瑾瑾也學着淩纖兒側了側頭,一副欲語還休的樣子,“我與我家相公青梅竹馬,這親事是自小就定下的,原本我也是不打算這麽早成婚的,是我家相公等不及,這才把親事辦了。”說着說着,就羞紅了臉。

臉熱了好一陣,要不是淩纖兒在蘇瑾瑾都忍不住找塊地去吐一吐,這麽不害臊的話還真被她順口說出來了,若是被陶碩聽到,指不定要吐一大口血。

淩纖兒不止見過陶碩一次,在她看來,陶碩是萬裏挑一的好模樣,十裏八村都找不出能和他一較高下的男子,若是能嫁給這樣一個人,哪怕他不富有不尊貴,她這輩子也不覺得遺憾了。

見蘇瑾瑾這樣,她心裏更不高興,加上年齡小,沉不住氣,語氣也跟着一酸,“姐姐當真好福氣。”

蘇瑾瑾也不高興了,好歹她也是明媒正娶嫁進陶家的,又不是養在外面的野花上位,這死丫頭到底在酸個什麽勁?難道她就差成這樣,一個死丫頭片子都來為陶碩打抱不平。

蘇瑾瑾壓下心中的不快,笑着說,“妹妹也是這樣覺得嗎?我也常常這樣跟相公說,相公倒反過來安慰我能娶到我是他八輩子修來的好福氣。”

淩纖兒的手絹都快被她絞碎了,蘇瑾瑾心底暗爽,氣死你個死丫頭片子。

淩纖兒察覺到蘇瑾瑾在看她,不自然地笑了笑,蘇瑾瑾看見她這嬌滴滴的樣子,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就忍不住多說點話來刺她。

她瞅瞅竈臺,溫柔得笑了笑,“我身子虛,天冷的時候就極為怕冷,自從嫁給了我家相公,他每晚都會給我燒一盆水端到屋裏來,說是從別人那裏聽來的偏方,每晚泡腳對身子有好處。我憐惜他白日幫工辛苦,說這些小事我自己能做,結果還把他惹生氣了,一直說娶了妻子就是拿來疼拿來寵的,這些事花不了多少功夫,不需要我親自動手。”

“昨日相公硬塞了二兩銀子給我,說春天到了我都沒兩身可換洗的衣服,他白日裏沒空陪我,讓我自己上街去買。我想着這鄉野田間的,自己又是嫁了人的,穿這般好看給誰看?以亂花錢為由拒絕了,誰曾想,他竟然回答我說他辛苦掙錢就是給妻子花的。”

蘇瑾瑾說着說着還把自己給說感動了,陶碩那木頭疙瘩哪裏說得出這樣肉麻的話,他雖然沒說出口過,卻是真心實意地遷就她對她好。憑這一點,就不是秦沛那樣的窩囊廢可以比的。

這方蘇瑾瑾心思百轉千回,淩纖兒也想了很多,這樣好的一個人,哪怕是做妾她也心甘情願。

蘇瑾瑾不好意思地撩了撩頭發,“瞧我在說些什麽,妹妹可別怪姐姐話多。”

淩纖兒巴不得她能多說點陶碩的好處,怎麽會嫌棄她話多呢?雖然還是令她忍不住嫉妒,但是想要嫁給陶碩的迫切欲望占了上鋒,淩纖兒收起方才的妒忌表情,轉為一開始的懂事乖巧,“我自小沒有兄弟姐妹,以後可就認定姐姐了。”

蘇瑾瑾在心底哼笑,怕是你想要認的姐姐,和自小一起長大的堂姐表姐不大一樣吧!口頭便宜讓你先占着,你進不進得了陶家的門,還要看我樂不樂意了。

兩人在廚房裏各懷心思,陶母趕着過來詢問今天的午飯,“瑾瑾,今日想吃點什麽?母親給你做,纖兒姑娘也留下來一起吃吧。”

蘇瑾瑾還沒回話,纖兒先喧賓奪主,笑得更甜更乖巧,“叨擾伯母了。”

陶母看一眼面色不虞的蘇瑾瑾,心下了然,客氣道,“姑娘是客人,這是我們應該的”,又扭頭對蘇瑾瑾說,“瑾瑾,母親忙不過來,快過來幫我一下。”

陶母對待二人的态度,親疏遠近,一目了然。

蘇瑾瑾覺得扳回一成,但還是高興不起來,應了一聲,随着陶母出門去了。

廚房光線暗,陶母喜歡搬個凳子在院子裏擇菜,蘇瑾瑾悶悶不樂幫着忙,陶母手上動作很快,擡起頭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結交新朋友,瑾瑾不高興?”

交新朋友自然是高興的,若這位新朋友對自家相公藏了別的心思,那就另當別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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