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那些

路悠本來就不是話多的人,這次吃飯只顧着悶頭吃,更沒說幾句話。

鄧曼見她努力吃也沒吃多少,夾了塊肉放到她碗裏:“諾,多吃點,我前男友請客的時候你可沒這麽矜持。”

路悠看着眼前只放了一塊肉的盤子,悶聲道:“我已經吃了兩盤了。”

言下之意,她并沒有矜持。

鄧曼忽略她的話,又夾了些魚香肉絲放進她盤子裏,眼神瞥向方毅,趴在她耳邊小聲啧啧道:“大學中,琪華可能只會交方毅師兄這一個男朋友了,這次不多吃點,再等下次,可就懸了。”

路悠看向方琪華,她看着方毅和他們宿舍的人說話,聽到某些地方,她會時不時插上一兩句,然後,和方毅相視一笑。

真好,可能真的只有這一次請客了。

她盯着碗裏堆積的菜,沒有說什麽,繼續埋頭吃起來。

桌上的兩方人并不熟,大部分都是第一次見面,卻沒有一絲生疏感。

路悠大部分時間都在悶頭吃飯,偶爾聽聽他們講什麽,極少說話。

正嚼着嘴裏的藕片,突然聽見司徒靜雅說道:“你們兩個不應該謝我麽?”

她擡頭,不明白發生了什麽,環視了一圈,最後,視線停在方毅臉上。

他正幫方琪華挑盤子裏的香菜,聽見司徒這麽說,聲音溫醇,笑着對她說道:“你說的沒錯,确實應該謝謝你。”

“這麽說,方師兄你承認我算是你們倆的紅娘喽?”

“紅娘麽,算是半個吧。”

路悠見他嘴角翹起,忽的想起兩人第一次相見的那次,他也是這麽對自己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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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起杯子喝了口熱水,勉強壓下湧動的思緒。

“下次請你吃烤雞腿。”

方毅放下筷子,對司徒承諾。

司徒聽見這個回答,滿意的點點頭,安心吃飯。

鄧曼拿筷子一端戳戳路悠,問道:“紅娘是怎麽回事?”

“這件事有點複雜。”

“說完就不複雜了。”

路悠笑:“實際上,你也知道,只是可能沒想起來。”

鄧曼想了想,說道:“我實在是想不起來了,你快講講吧。”

事情确實很複雜,是上半年的事情了,當時她們正值大一下學期,剛開學沒多久。

具體是哪天路悠記不清楚了,只記得是在上課,司徒抱着手機刷論壇,不經意時,刷到一篇帖子。

帖子發出沒多久,評論和點贊的卻很多,她點進去,才知道是扒學校的長得不錯的男女的。

這種帖子在學校論壇經常能看到,每次發出,都會被頂成熱帖。

路悠當時是被司徒拽着一起看的,從第一樓開始,一直看到最後一樓回帖。

在帖子中看到方毅的照片時,路悠是懵的,她并不知道方毅在這個學校。

還是那張臉,站在人群中,還是那般顯眼。像是什麽都沒變,她還是坐在樓梯口的女孩,他也還是在她旁邊路過的陌生男生。

只是,一晃眼,都過去幾年了。

從那個帖子之後,路悠才開始搜集關于方毅的事情,當然,很多事并不需要搜集,只是司徒說的,差不多已經囊括了。

方毅,就讀于學校醫學院,毫無疑問的Z大風雲人物之一,學校中很多人都知道他,即使沒見過他人,也多少聽說過他的名字。

帖子中有一張照片,是一張遠照,照片裏地點是學校地下室,跆拳道社團,方毅穿着社服踢腿時被拍的。

路悠咬了口魚肉,她到現在還記得樓層标題。

“溫潤俊秀,一見鐘情”。

是啊,溫潤俊秀這四個字用來形容方毅再合适不過了,至于一見鐘情,路悠咬咬筷子。

與君初相識,猶如故人歸。

司徒靜雅和方毅認識,完全是因為跆拳道。

她從小開始練跆拳道,完全辜負了爸媽對她“靜雅”的期望。

小時候司徒媽媽給司徒報了個書法班,她回家後非常開心,興奮地和她媽說書法班真好,她媽老懷欣慰,覺得自己閨女有望在書法界大展宏圖,成為一代女書法家,

結果第二天老師給司徒媽媽打電話,告訴她司徒靜雅把墨水倒在別的孩子頭上,還用毛筆在人家衣服上亂塗亂畫。

有個孩子骨子裏很硬氣,堅決不讓她畫,結果被她打的不願意回書法班。

司徒媽媽知道後很生氣,卻拿她沒有辦法,只好幫她退了書法班。

巧的是,她有個朋友在跆拳社當教練,看見司徒靜雅後,覺得可以讓她去試試。

司徒媽媽抱着試一試的想法,替司徒報了名。

只是出乎她的預料,司徒靜雅對跆拳道異常感興趣,不僅沒有中途放棄,反而堅持至今,初中、高中時還參加了一些比賽,拿了幾次獎。

大一時參加社團,司徒靜雅直接略過跆拳社,理由是讓人知道她學跆拳道,在學校裏容易找不到男朋友。

不過當她在帖子看見方毅後不久,又暗戳戳去跆拳社報了名,名曰,不打入敵人內部,又怎麽能泡的到如意郎君?

只是還沒等她開始追夫之旅,她和方毅便打了一架。

那一架當時鬧得很大。

兩人打架的原因特別簡單,司徒靜雅進社時,不屬于迎新時間,所以她去的時候沒有見到方毅,一直在社裏蹲守了好幾天,依然沒有見到。

司徒靜雅神經線走向和正常人不一樣,她是個沒有耐心的人,追人時,溫水煮青蛙這招對她來說太慢了,這麽多天沒有見到方毅,就動起了歪腦筋。

她當時覺得,方毅既然是社長,那麽只要打敗方毅,方毅就一定會對她刮目相看,答應做她男朋友。

于是,想通的那天晚上,她坐在床上,咬着筆尖,一直寫到淩晨,頭發都抓掉了好多根,終于憋出了封三百字的挑戰書。

挑戰書是路悠和方琪華一起送到跆拳社的。

送信的那天,路悠以霧霾為借口,戴上口罩,圍上圍巾,把臉遮的嚴嚴實實的,和方琪華一同走到跆拳社。

開始時并沒有見到方毅,方琪華認識社團的副社長,副社長給方毅打了個電話,兩人便站在那裏等。

路悠顯得無聊,四處亂轉,等回到之前的地方時,方毅已經來了,正站在那和方琪華聊天。

* * *

“所以說,那是他們第一次見面喽?”

鄧曼替路悠倒了杯溫水,小聲問道。

“應該是吧。”

路悠不太确定。

“當初司徒還讓我也去呢,要知道這樣能認識方毅,說不定我也去了呢。”

她開玩笑道,接着肩碰碰路悠:“你不是也去了麽,琪華找了個男朋友,你呢?”

路悠按下心裏的酸澀,笑道:“可能是因為我包的太嚴實了。”

鄧曼:“……确實。”

這時,一桌人也談到了那場比賽,方毅左側坐着方琪華,他的右側,帶着眼睛、膚色稍黑的男生臉轉向司徒靜雅,笑問道:“當初那場比賽你為什麽遲到?”

路悠心情稍稍平複,嘴角翹起,為什麽遲到麽,她看向司徒。

司徒扒拉着盤子裏的菜,臉有些發紅,不好意思道:“我睡過頭了。”

比賽的時間定在下午三點半,她一覺睡到四點,等她和路悠她們一起去到地下室時,場地周邊已經圍滿了人。

路悠記不大清當時的場景了,只記得她自己心情很複雜,又想哭又想笑。

她和鄧曼還有方琪華找了個最不起眼的角落,伸着腦袋看比賽,生怕別人看見她們。

實在是不想和司徒那個莽貨站在一起。

比賽結果完全出乎衆人意料,司徒靜雅以微弱的優勢打敗方毅,不僅沒有抱得美男歸,反而被冠上了“母暴龍”的名號。

眼鏡男生問方毅:“方毅你實話實說,你有沒有看司徒靜雅是女孩子,所以特意讓着她?”

聞言,一群人轉臉看向方毅。

方毅神色稍正,說道:“沒有,”他頓了頓,添了句話,強調道:“是真的技不如人。”

司徒眼角上挑:“看見沒,技不如人,讓這種事,在我身上是不存在的。”

路悠看着司徒,嘴角翹了翹,恰好被司徒看到。

趁着話題談到別處,司徒湊到路悠耳邊,問道:“你在笑什麽?”

路悠看她:“我在笑你偷雞不成蝕把米。”

不僅沒有贏得真命天子,反而成了男生“夢魇”。

司徒切了聲:“我偷雞用得着喂米?直接掄拳頭上好嗎。”說完,又小聲嘆了口氣:“不過,男朋友真的不能靠拳頭。”

路悠聽見她這麽說,差點笑出聲,忙端過杯子抿了口水。

回校的時候,路悠是腆着肚子回去的,一個多小時,她心不在焉,不願意同那些人插科打诨,只顧着吃,到最後她自己都不知道吃了多少,只覺得走路時胃一直往下墜。

進校門後并沒有和司徒她們一起回宿舍,找了個消食的借口,獨自走遠了。

圍着石子路走了兩圈,找了個長廊,坐在裏邊抱着手機發呆。

長廊在她們宿舍樓前邊不遠處,四周是一小片人工樹林,中滿各種樹。附近宿舍的學生喜歡待在這裏,大部分是些情侶,成雙成對,找個隐秘的地方,彼此說些悄悄話

距離路悠不遠處就可以看見一對情侶,她站起身,挪了個地方,直到看不見那對情侶為止。

翻開通訊錄,路悠開始給談繪錦打電話。

談繪錦是她的高中同學,在臨市本地上大學。兩人高一時分到了一個班,做過一段時間同桌,後來高二分班,兩人又分到了一起。

高中三年,路悠的回憶裏都有她,一起去書店,一起去食堂,一起打水,甚至一起上廁所。

她倆屬于無話不談的朋友,大學雖然分隔兩地,但并不影響兩人的友情。

“悠悠?我正在吃飯。”

路悠嗯了聲,談繪錦吃飯的時間總是比別人晚:“我也剛吃完,別人請的。”

“誰這麽大方?”

電話裏傳來聲音。

“方毅。”

電話那頭,談繪錦正喝着水,聽到路悠的回答,一口水卡到嗓子眼,嗆得她咳嗽個不停。

過了一陣,她才緩過來,小心翼翼地問:“怎麽回事?”

路悠對方毅有好感這件事她是知道的,當初她還慫恿她去表白,見她不願意去,她還差點借着路悠的名義去找方毅。

“他和方琪華修成正果了。”

路悠坐在石椅上,腳後跟一下一下磕着地面。

“你們宿舍那個智商比我差點的學霸?”

路悠笑,回了她一句:“自戀。”

“路悠,”談繪錦語氣變得正經起來:“有種東西叫做移情作用,所以……”

她頓了頓:“你可能并不像你想象的那麽喜歡他,只是,只是恰好在錯誤的時間看到了他而已。”

路悠昂頭,明天可能還是陰天,諾大的天空連顆星星都沒有,灰色的一片。

她對着手機,半晌沒有說話,手機那頭,談繪錦也沒有催她,手機貼着耳朵,連飯都不吃了,生怕驚擾了她。

路悠突然輕笑起來,說道:“小錦,我沒那麽傻的,高中的時候我就知道結果了,不然也不會拖到現在,我早就放下了。”

談繪錦在路悠看不到的地方撇撇嘴,回道:“放下就好,省得整天胡思亂想,打電話煩我。”

接着她開始在電話裏吐槽路悠種種不是。

路悠被成功的轉移了話題,也開始細數談繪錦的種種不對,說着說着,又說道最近遇到的各種無聊事,一直打了半個多小時,雙方才挂斷。

路悠又在長廊裏呆坐了一會兒,嘆息了一口,默默吐出句:“是該放棄了。”

這才挪動腳步走出長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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