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塵封

路悠放下碗,說道:“今天把家裏打掃一遍,先打掃你那間客房。”

客房很久沒人住了,像百陌北這麽潔癖的人,不打掃能住一晚,已經讓她很驚訝了。

百陌北那小半碗粥早就喝完了,坐在那裏抱着她手機玩貪吃蛇,聽見她的話,興致缺缺地擡起頭:“要我幫忙嗎?”

路悠無視他的表情,笑的很含蓄:“你要想幫忙的話也是可以的。”

這可是他自願說的,不是她強迫的!

從雜物間找了塊大抹布遞給百陌北,讓他自由發揮,路悠去整理他的房間。

房間不是很亂,只有一個雜物架比較難弄。

路悠瞅着架子,有些發愁,她走到架子旁,用力擡了下,沒擡起來。無奈之下,只好先收拾東西。

等把架子上的東西全部弄好,再次擡了下,依舊沒擡起來。

“怎麽了?”身旁傳來聲音。

“你怎麽上來了?”

她記得讓他打掃樓下的。

百陌北手搭在架子上:“我打掃完了。”

“打掃完了?”

這麽快?路悠有點不相信他的話。

“嗯,要把這個搬到哪?”他指指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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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悠抛掉前面的問題,想了想說道:“搬到……搬到院子裏吧。”反正留着也沒什麽用,放在房間裏還占地方。

她站在架子一旁,正想和百陌北一起把架子擡下去,結果,百陌北走到她身旁,把她推到一邊:“你到旁邊站着。”

路悠不明所以,站在那沒敢動。

只見百陌北兩只手各自抓住架子的一角,輕易的把它擡起來。

路悠瞪大眼睛跟在他身後,見他抱着個大物件,絲毫狼狽的感覺都沒有,輕松自如。她再次感慨,吃那麽少的飯,這麽大的力氣到底是怎麽長得。

來到院子裏,她指着左邊那棵銀杏樹說道:“就把它放在樹下邊吧。”

回家的那天,銀杏樹上還有幾片沒落的葉子,昨天一場冬雨,掉了個幹幹淨淨。

樹下泥土比較濕,架子放上去,掀起一隆土。

兩人上樓,繼續打掃衛生。

“書房還要不要打掃?”百陌北斜靠在牆上,旁邊立着個拖把,竟然一絲違和感都看不出來。

書房……

路悠想了想,還是打掃吧。

她很久都沒打掃過書房了,明明不常開窗,可屋子裏還是積了厚厚一層灰。

兩人把書抱下來,接着開始擦書架,擦完書架,又把書一摞摞放好。

期間,百陌北從書架頂端看見兩卷紙,一卷用牛皮紙包着,另一卷用報紙包着,兩卷都包的很認真。

他仔細凝視,發現裏邊是一些書法和國畫。落款人寫着路知安。

路知安,她的父親麽,百陌北想。

把兩卷紙拿下來,找了個更隐秘的位置放好,他轉頭,看着正往書架上抱書的路悠,眼角閃過一絲暖意。

整理書房花費的時間很長,過了好久,兩人才整理了一半。路悠躺在藤椅上,怎麽都不願意再動了。

她胳膊疼。

百陌北說了句“矯情”,繼續整理書。

等整理到最後一個書架時,他從一堆書中抽出一本《山海經》,很厚的一本書,随手翻了幾頁,發現裏面印滿了插圖。

書的中間放着個信封,封面上寫着四個字“方毅親啓”。很是隽秀的體字,寫的字卻帶着股刺眼的感覺。

百陌北沒有說話,默默把信放回去,重新把書放好。

等路悠休息好時,百陌北已經收拾好了書架。

“這麽快?我剛準備幫忙。”

路悠是真吃驚了,她才躺那沒多久,他就弄完了。

百陌北瞥了她一眼,嗤笑一聲,說道:“這也叫快?”

路悠聽出他語氣中包含的嫌棄,臉色微微發紅,是羞赧的。

第二天八點半,路悠領着百陌北去就近的營業廳補辦手機卡。

去的時間太早,營業廳除了除了兩個工作人員,一個客人都沒有。

路悠推開門,和百陌北一起進去。

當工作人員聽見百陌北身份證丢了之後,堅決不肯為他補辦手機卡,路悠磨了半天也沒用。沒辦法,只好走出營業廳,去了當地派出所。

在派出所替百陌北辦理了身份證加急補辦,工作人員告訴他們倆,證件要一個多星期才能拿到。

路悠特意向工作人員要了證明,辦理完後,兩人又折回營業廳辦手機卡。

等所有的事情都弄完,已經十一點了,早上出來時還凍得鼻子疼,這會卻熱的鼻尖冒汗。

路悠把手機卡放進新買的手機裏,遞給他:“我的號碼已經存上了,其他人的你自己存吧。”

百陌北接過手機,翻開通訊錄,上面只有一個聯系人,清楚地标記着“路悠”,他鎖上屏,說了句“不用了”,把手機揣進口袋裏。

能讓他聯系的人也只有她了,他不需要存別人的號碼。

兩人打車回家,很不巧,回來的路上遇見了劉嬸。

路悠本來站在百陌北身後,看見劉嬸後,第一反應不是低頭捂臉,不是躲閃,居然是加快腳步站到百陌北身前。

整個人以守護的姿态站在他身前。

百陌北站在那沒動,看着路悠護在他面前,胸口忽的跳得快起來。

從第一次遇到路悠,一直到現在,他的心跳從沒失控過,他把手放在胸口,有種從沒有過的感覺快要溢出來了。

就像自己第一次醒過來時,掙開雙眼,看着這明亮的世界,廣闊的一下子鑽進心裏,脹得胸口發疼。

路悠沒想這麽多,她完全是下意識的行為。

見劉嬸走過來,很是艱難的擠出個笑臉:“劉嬸好。”

劉嬸沒理她,越過她,目光盯着百陌北,把他從頭到尾打量個遍。

路悠锲而不舍,湊到她身前說道:“劉嬸你這是要去哪?”

劉嬸把她推開,打量的神情已經收好,眯起眼睛笑眯眯地看着他:“小夥子長得不錯啊,哪裏人啊?”

對于劉嬸的打量,百陌北沒有表現出不滿,他溫和有禮道:“劉嬸好,我是悠悠的朋友,也是臨市人。”

路悠第一次從他口裏聽見悠悠這個稱呼,臉色有些發窘。

她閃到一邊,有些不安地看着兩人。

“臨市啊?也是這片區域的人?以前沒見過你啊?”

“不是附近的人,”他依舊笑得溫和:“我以前住市東邊。”

“市東啊?那離這邊可遠喽。”劉嬸看向路悠的眼神耐人尋味。

路悠朝她笑笑,臉色鎮定,至于她心裏想的什麽,那就不得而知了。

“哎,小夥子,你這……什麽時候來的?”劉嬸轉過視線,繼續盯着眼前的男生,至于路悠,她會找個時間和她好好談談。

路悠忙朝他打眼色,生怕他說出什麽不該說的話。

百陌北無視她的眼神,神色從容:“早上的時候來這邊辦點事,剛好遇見悠悠了。”

他添了句:“悠悠和我是高中同學,今天見面才知道我們在一個學校。”

路悠站在一旁,低下頭,生怕自己笑出聲。

“高中同學?”劉嬸恍然:“原來是這樣啊。”

她心中那點疑惑被“高中同學”四個字擊落,走到路悠身旁:“悠悠你快和你同學聊聊吧,我就不不打擾你們了。”

說完這話,她朝路悠揮揮手,從一個岔道走開了。

路悠見她走了,才敢笑出聲:“你可真敢亂說,也不怕被拆穿?”

百陌北走到她前面,步子邁得很慢:“事實是,劉嬸信了。”

路悠撇撇嘴,真不喜歡他這副不可一世的樣子。

回到家,路悠把剛才發生的事告訴談繪錦。

談繪錦啧啧贊道:“這孩子,有前途。”臨末還警告路悠,在她回家之前,不許把人趕走了。

路悠無視她的話,她巴不得他快點離開。

兩人聊了半個多小時,談繪錦睡午覺時,才挂掉電話。她看了看時間,已經下午一點了,這才想起來還沒有做飯。

在學校時每天都在愁吃什麽,回了家,還是在愁吃什麽。

路悠把手機扔床上,自己也摔到床上,被子蒙在臉上,窩在被窩裏嘆氣。

放假前,舍友們讨論回家後便可以吃到爸媽做的飯,她很沉默,她也想吃到媽媽做的飯。

她想吃媽媽做的糖醋排骨、烏雞湯,想吃媽媽做的肉丸子、雞蛋卷,甚至是最平常的土豆絲小米粥。

如果這些都沒有,哪怕是她最最讨厭的炒豆芽也可以啊!

可惜,什麽都沒有。

路悠從床上爬起來,無精打采地走向廚房。中午只有一個菜,炒雞蛋,還有個清粥。

自走下樓來,百陌北就感覺到了樓下的低氣壓,他沒說話,很自覺地走到飯桌前,盛了小半碗粥,坐在那慢吞吞喝。

路悠完全沒有注意到他,雙眼沒有焦距地盯着碗裏的粥,舀了一勺放進嘴裏,接着失望地搖搖頭。

不是她想要的那種味道。

百陌北拿了張紙巾擦嘴,問道:“怎麽了?”

路悠聲音很低:“我想吃糖醋排骨、烏雞湯、肉丸子、炒土豆絲和小米粥。”說完不等他答話,默默放下手裏的碗,回到樓上。

等回了房,才醒悟過來,自己對百陌北的态度不太好,可又拉不下臉去道歉,只能坐在床邊暗自懊惱。

從那天把書房收拾出來,路悠就不再排斥進書房了。有時候,她整個下午都待在書房,翻看爸爸以前做的讀書筆記,很厚的幾大本,上面寫滿了摘抄的句子和讀後感。

路悠打算把爸爸以前的讀過的書全都讀一遍。

從書架上拿下本書,一下午的時間都打算貢獻給這本書了。才翻開第一頁,書房門被敲響。

“進來。”

百陌北走進書房,看見她手上拿着本很是老舊的書,他走進,瞥見書頁上的字。

“你要是真的想聽我聊,首先想知道的,大概是我從哪兒出生,我糟糕的童年是怎麽過來的,我爸媽在我出生前是幹嗎的,還有什麽大衛·科波菲爾故事式的屁話,可是說實話,那些我都不想說。首先,我嫌煩,其次……”

他讀過這本書,在學校的圖書館,只是沒有這本書那麽老舊。

封面是很薄的紙張,鍍了層膜,書的側面黃的發棕,翻開的頁也泛起歲月的沉黃。

很薄的紙張,仿若輕輕一捏就會碎掉。

除了印刷清晰,它沒有別的優點的。

“哪年的?”

“什麽?”

“哪年出版的?”

路悠恍然,翻到最後一頁:“01年。”

确實挺老的版本,百陌北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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