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除夕
時間過得飛快,日歷每天掀一頁,很快到了大年三十。
路悠躺在沙發上,連談繪錦叫她出門都不願意去了。
父母剛過世那兩年,每年這天,談繪錦都會拉她去她家。
第一年那年,她躺在小錦床上,窩在被窩裏哭,小錦也陪這她哭,一邊哭一邊指着對方的眼淚笑。
一晃眼,四年多就這樣過去了。
路悠躺在沙發上,眼前放了包堅果,拿着遙控器一個臺一個臺往下調,也沒找到什麽好看的節目,最後,按了個經常看的數字,便把遙控器扔到一邊。
整個下午就躺在沙發上看電視劇,等想要出去轉轉的時候,外面天色見黑。
看看表,才剛過五點。
天色漸暗,院子裏的銀杏樹蒙上黑影,伫立在那裏一動不動。
路悠走向門口時,看見兩元待在角落裏,縮成一團,眯着眼打瞌睡。
她穿了件棉衣,推開門,一股冷風順着門縫竄進來,直往脖子裏灌。
兩元聽到動靜,朝這邊瞅了眼,又低下頭,繼續閉眼睡覺。
路悠站在門口,只一小會,手凍得冰涼,她把手放進脖子裏暖了下,又抽出來,拿出手機,像是下定了決心,撥了個號碼。
百陌北并不像路悠想的那樣,穿着厚厚的衣服,躲在被子裏取暖,路悠打電話的時候,他正在一個小鎮上閑逛。
白天集市上很熱鬧,這個時間點人很少,即使有人也都急匆匆的,忙着回家。
他不急,穿了件不算太厚的大衣外套,滿大街逛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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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從路悠家搬出來,他就極少待在家裏,大部分時間到處閑逛,這裏走走那裏停停,沒有目的地,走到哪算到哪,白天走過後,晚上再順着原路回到租的房子裏。
這時,他正要往回走時,手機響了起來,能給他打電話的,除了路悠,沒有別人了。
畢竟,他的聯系人裏只有她。
路悠好不容易下定決心撥通電話,等那邊的人接通後,她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攥着手機,嘴巴動了動,還是沒有說話。
百陌北停下腳步,等了好久,沒等到她說話,他漫不經心的叫了她的名字。
聲音透過手機傳到路悠耳裏,明明只是幾個字,她卻臊的不行,耳朵瞬間變熱起來,趕忙說道:“你在哪裏?”
百陌北報了個她沒聽說過的地名,路悠以為那是臨近他出租屋的地方。
她不知道,那個地方離出租屋很遠。
“你,今晚有什麽打算?”
鋪墊了好久,終于把要說的話說出來了,路悠揉揉凍僵的臉頰,感覺臉上的肌肉都僵硬了,張嘴說話的時候特別不自在。
百陌北正往回走着,經過一片居民樓,從窗戶裏透過的燈光,晃了他滿眼。
隔得很遠,他透過窗戶,看見一家四口坐在桌子前吃飯,那家男主人把剝好的蝦放進一個孩子碗裏,另一個孩子從椅子上站起來,笑着去搶剛剝好的蝦,女主人則用筷子敲他的手。
燈光很亮,卻只溫暖一家。
他想,電話那頭,路悠應該很想念她父母吧。她外表下,是個那麽怕孤獨的人。
前段時間住在她家,她午睡,醒過來的時候,眼睛裏迷茫不知所措的樣子,他現在都還記得。
百陌北聲音沒有起伏,吐字清晰有力:“悠悠,我去陪你過年好不好。”
陳述的語氣,像是确定她一定會答應。
路悠正望着銀杏樹的黑影發呆,想着他今天晚上會做什麽,是不是和自己一樣,坐在電視機前,看着聯歡晚會,吃着晚飯,等到晚上零點時,起來煮水餃、吃水餃。
他應該不會起來煮水餃吧,路悠想,他對吃的東西一向不熱衷。
正想的出神,耳邊傳來了他的聲音。
“悠悠,我去陪你過年好不好。”
沒有陌生的字眼,沒有模糊的語音,每一個字她都聽得清清楚楚,每一個字的意思她也都懂,可為什麽連在一起,她就聽不懂了呢?
站在原地愣了會,看着前方的路燈呆,沉默了好久,才說道:“好。”
同樣的話,小錦同她說過,現在,他又同她說,她不傻,只是不太會表達。
本來也是要請他和自己一起過除夕的,可是話從他嘴裏說出來,路悠才意識到,自己并沒有準備好。
準備好把一個人完完全全納進心裏,從此想着他、念着他。
等她回過神,才發現站在門外很久了,手指凍得差點拿不住手機。
路悠回房,走到兩元身旁,替它順順毛,才轉到沙發前坐下。
百陌北并沒有立即出發,反而慢條斯理地走在路上,打量着周圍的景象。
天已經全黑了,路旁的燈都亮起來。
有時會起陣風,刮在他臉上,他摸摸臉,那種感覺很奇怪,即使這麽久了,他還是說不清。
百陌北感覺不到冷,可他知道什麽是熱,路悠身上散發的那種溫度,是他渴望已久的。
正走着,他見一個孩子從家裏出來,往垃圾桶裏扔了一袋垃圾,破開的一角中,露出半個機器玩具。
是一部動畫片中的人物,臉朝着他,嘴角微笑着看他。
等孩子走開,百陌北來到垃圾桶前,凝視着那個玩具。
他看着它,它也看着他。
他站在空蕩蕩的街角,它躺在廢棄的垃圾中。
百陌北看了好久,才轉身離開。他不想再等了,哪怕以後困難重重,哪怕她以後會怪她,他也不想等了。
這個世界很大,他對它比很多人都了解,可是越了解,他越不想離開路悠。
那是他的引路人,他的光。
沒有她,或許有一天他也會像那個玩具一樣,被徹底廢棄。
沒有她,他的生命又能有什麽意義?
路悠沒有等很久,就聽見門口傳來的敲門聲,腦子裏還是亂糟糟的,腿上卻不慢,踢上棉拖去開門。
只是她還沒出門口,一道黑影先她奔出去,不用想也知道,是那條吃裏扒外的狗。
隔着鐵門,就見一個黑影站在門口,她連這人的臉都看不清,也知道是誰。
等臨近了,終于看清了景象。
兩元隔着鐵門,不停地搖着尾巴,百陌北則站在那沖它笑,畫面很和諧。
路悠才打開門,兩元便沖了出去,圍着百陌北不停地轉圈,時不時擡起前爪搭在他腿上。
路悠站在旁邊,視線挪到一邊,她不想看見自己的寵物圍着別人撒歡的樣子,這樣會顯得她這個主人很沒有存在感。
百陌北俯下身拍拍兩元的腦袋,接着走到路悠身前,像拍兩元一樣拍拍她腦袋:“站在那幹什麽呢?不請我進去?”
才出來這麽短的時間,臉都凍的發白了也不知道。
路悠回過神,邊點頭邊閃出門口讓他進去,等他和兩元進去了,她又把門關上。
上身穿了件藏青色毛衣,外面套了件大衣,大衣不厚。看腿粗細,應該只穿了外面那條淺色牛仔褲。
路悠倒了杯溫水遞給他:“穿這麽少不冷嗎?”
百陌北把杯子握在手裏,并沒有喝,說道:“不冷。”
路悠不信,任誰穿成這樣都會冷的。她走到空調前,把溫度向上調了幾度。
百陌北把她的行為看在眼裏,嘴角挂了一抹笑。
路悠:“你有沒有吃飯?”
“沒有。”
“想吃什麽?”路悠打開冰箱:“除夕麽,要吃點好的,你想吃什麽告訴我,我幫你做。”
百陌北笑了笑,從沙發上坐起來,站在她身後,說道:“應該是,你想吃什麽,我幫你做。”
路悠聞言,才想起他的廚藝比自己好太多了,她剛想說什麽,百陌北從後面伸過手,從她耳側越過。
他把毛衣袖子捋了上去,不經意間,胳膊擦過路悠臉頰,肌膚相觸間,路悠愣住了。
臉上傳來涼涼的感覺,路悠心髒猛地加速,站在那有些不知所措。
百陌北像是沒察覺到她的異樣,低下頭,又問了一遍:“悠悠,你想吃什麽?”
路悠不知道他什麽時候把“路悠”這個稱呼變成“悠悠”的,她現在也沒有心情去想這些問題。
百陌北比她高一個頭,低頭說話間,仿佛貼着她耳朵一樣,她感覺自己後背有些發癢,忙低下頭要從他胳膊底下竄出去。
只是剛低下頭,彎腰側身時,沒想到他會攔住自己,一頭撞向他胸口。
路悠還沒擡起頭,就感覺後背被人攬住,頭頂上也壓了個東西。
百陌北把下巴磕在路悠頭頂,雙手攬住她,半是自言半是呢喃道:“悠悠,你想要吃什麽?不管你想吃什麽,我都能幫你做。”
他垂下頭,腦袋窩在路悠脖間,悶聲說道:“我這麽好,你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做我女朋友吧,你不知道,這句話我等了多久才敢說出來,下了多大的決心才能說出來。
路悠脖間微涼,他的頭發落在上面,癢癢的,擾得人心顫。她不知道該怎麽回答,被他的話打得措手不及。
她問自己,自己喜歡他嗎?
喜歡,很喜歡很喜歡!
路悠推開他,擡頭,看向他,忽然說道:“百陌北,我可以做你女朋友嗎?”
她能聽見自己胸口怦怦跳的聲音。
翻來覆去,所有的擔心、不安,全部化為了這一句話。
百陌北沒有說話,把她的耳朵貼近自己的胸口,胸腔中的那顆心跳動的又快又有力。
他握着路悠的手,像是宣誓般說道:“只要你想,你會一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