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兩元
道路在兩排房子之間，很狹小，兩人并排走時，顯得有點擁擠。
腳下不是水泥路，反而是不常見的土路，因為剛下過雨的緣故，路上坑坑窪窪的，不太好走。
路悠有種不太好的感覺，雖然還沒見到他住的地方，但現在她大概能想象的到。
前方有一個小水窪，她只顧着想事情了，沒有看見，差點一腳踩上去，關鍵時刻被百陌北一把拉住。
因為失重，路悠整個人都靠在他身上，雖然兩人之間隔着厚厚的衣服，她還是覺得不自在，臉騰地一下紅起來。
右邊是個小水窪，左邊是百陌北，她不知道怎麽辦，只好維持着原動作。
百陌北兩只手架着她胳膊，把她提到身後，說道：“看好腳下，跟着我走。”
路悠臉更紅了。
走過這條小道，又轉了幾個彎，等路悠完全分不清東南西北時，百陌北在一棟樓房前停下腳步。
樓房不高，只有六層，第一層鮮少有人住，最右邊開了間超市，半拉着卷簾門，窗戶被廣告紙糊的滿滿的。
還有兩間被改造成了車庫，剩下的才是住戶。
見百陌北往樓梯那邊去，路悠趕忙跟上，在他後邊，落了兩階臺階，擡頭問他：“你住幾樓？”
百陌北步伐放慢，等她趕上來，兩人站在同一臺階上時，才指指上邊，回答說：“六樓。”
“六樓啊……”路悠小聲重複。
那是最高的一層了。
樓道裏很安靜，臺階上積了層很厚的塵土，看起來很久沒有人打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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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制的扶手上落滿了鏽跡，用手一抹，滿手紅渣。
他們倆在爬樓的過程中沒有遇到一個人。等上了六樓時，路悠腿已經酸了。
本來就穿着厚棉衣，又加上放假後，她在家中除了吃就是睡，突然間運動量這麽大，身體有點吃不消。
六樓樓梯口左邊，空着一大片地方，百陌北領着她站到空地處，停在那沒有動。他之前就看出路悠有些累了。
停了三分鐘，見她呼吸逐漸均勻，他才重新朝前走。
路悠跟在他身後，心裏不覺間一暖。
等百陌北打開門，她瞟了一眼，看見了房子裏的全貌。
房子客廳不大裏邊東西也不太多。除了一臺老舊的彩電，就只剩下冰箱和牆邊的沙發了。
路悠走過去，打開冰箱，裏面除了幾瓶礦泉水，什麽都沒有。她轉過身，剛要說些什麽，眼角瞥到角落裏的紙箱子，一只小狗正可憐巴巴地看着她。
路悠指着小狗，問道：“這是你撿的小狗？”
小狗毛色發黃，正耷拉着腦袋躺在那。
百陌北點頭。
路悠走到箱子前，伸手摸了摸它的脊背，說道：“你從哪弄的？”
百陌北走到沙發前坐下，目光看向小狗，答道：“河裏。”
“河裏？”
“嗯，前天晚上去河邊散步，聽見有叫聲，看見它掉到河裏爬不上來，就順手把它撈了上來，沒想到它賴着我不肯走了。”
他沒有說謊，他确實是看見只狗，病恹恹地躺在河裏，只是，他沒有順手把它撈上來，而是走開了。結果一分鐘後，他想到了些事情，又轉回去把它撈上來，帶回了家。
“這是什麽狗？”路悠哦了聲，繼續問道。
“金毛，只是血統不純。”
“有名字嗎？”
百陌北看了她一眼，笑了笑說道“有，叫兩元。”
路悠愣了下，這個名字……好奇怪。
他見她神色不解，笑出了聲，解釋道：“搭救它，也就只值兩元錢的勞務費了。”
路悠知道他在說笑，她剛想笑，看了眼四周，扯起的嘴角重新落下去，胸口有些發悶。
又環顧了一圈周圍的環境，胸口悶得更厲害了。
站起來，走到冰箱前，從裏面拿出一瓶礦泉水，擰開蓋子，咕咚咕咚喝下去小半瓶，等反應過來時，才發現衣服下的皮膚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明明水很涼，喝進嘴裏像灌了滿嘴的冰渣，可那股悶氣還是沒消下去。
百陌北見她嘴唇發紫，走到廚房，從飲水機裏倒了杯溫水遞給她：“發什麽神經，這麽涼的水也敢喝。”
屋裏沒有暖氣，也沒有空調，這麽冰的水喝下去，以她那小體格，不知道要多長時間才能暖和過來。
路悠接過水杯，抱在手裏溫度偏熱，喝下一口，溫水順着喉嚨劃過，一點一點暖熱身體。
等把整杯水全喝光了，雞皮疙瘩才消下去。搓搓手臂，坐在沙發上，說道：“怎麽沒有暖氣？”
百陌北：“聽周圍的住戶說，暖氣很久之前就已經停了。”
路悠：“樓裏住的人很多？”
“還好，”百陌北笑笑：“畢竟租金便宜，總會有人住的。”
路悠見他笑的一臉無所謂，吞吐問道：“那……那住的時候冷不冷？”
百陌北凝眸，看向她：“你忘了，我體溫低，不怕冷的。”
體溫低，那豈不是更怕冷嗎？路悠心中想。
在這房間裏坐了一會，她就感覺自己腳底冰冷，像踩在冰塊上一樣，不自覺之下，把肩膀縮起來。
“我們回去吧。”百陌北朝兩元招招手，兩元從紙盒裏爬起來，撒歡到他跟前，搖着尾巴圍着他打轉。
結果路悠剛走過去，它找了個遠離她的距離，趴在百陌北腳邊。
路悠撇撇嘴，心想領這家夥回家，還不知道會發生些什麽。
一路走到馬路旁，兩元站在百陌北左邊，路悠站在百陌北右邊，一狗一人井水不犯河水，一點要交流的意思都沒有。
等打到出租車，和司機費了一番口舌，又因為兩元長得很小，司機才她上車。
剛要關上車門，百陌北坐進來。
“你……”
“我不放心你。”他神色淡淡，帶上車門。
我不放心你……
路悠好像聽見自己心跳驟停了一下。
下了車，百陌北把手裏的繩子遞給路悠，等她接時，手上貼的創可貼露了出來。
“怎麽弄的？”
“什麽？”
他眼神示意她手指，實際上，剛見到她時他便看見了，只是沒找到時機問。
路悠擡手，看了眼，哦了聲，笑着說：“沒事，不小心擦了下。”
百陌北垂下眼：“不是擦傷，是割傷。”
路悠下意識摸摸鼻尖，問道：“你怎麽知道？”
百陌北笑，語氣不鹹不淡：“我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
見他那嚣張的語氣又出來了，路悠不再答話，知道問下去也問不出什麽。
兩元還是圍在百陌北腳邊不願意走開，繩子遞到路悠手上的時候，它幹脆伏下身子，趴在一旁。
路悠輕拽了拽繩子，見它一動不動，她也杵在那沒動，一臉無奈。
她和百陌北站在一起，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誰比較好相處吧？至于這狗不願意搭理自己——
“兩元是公的還是母的？”路悠心裏的想法脫口而出。
百陌北不知道她問這個幹什麽，不過還是老老實實回道：“母的。”
她就知道！
路悠心中揮拳，就知道兩元是只沉迷美色的動物！
百陌北見兩元還是躺在他腳邊不動，他蹲下身，摸摸它腦袋，在它耳邊小聲說了什麽，兩元磨磨蹭蹭地從地上爬起來，不太情願的晃蕩着四條腿來到路悠身邊。
路悠很知趣的沒問他說了些什麽，才使兩元這麽聽話。
從認識他到如今，他做了太多她理解不了的事情，每次她都問，每次他也答，現在回想一下，似是一次都沒有說過原因，只會找些模糊不清的言語糊弄她，不然就是遞給她一個“你很笨”的嫌棄眼神。
現在她學聰明了，幹脆不問。
牽着兩元，路悠沖他揮揮手：“你不去我家坐會兒？”
百陌北搖頭：“不去”
見她還要說什麽，他擺擺手：“你回去吧，我等你轉彎了就回去。”
路悠只好轉身回家，不再說什麽。
等到轉彎時，她側眼，見百陌北果然還站在原地望着她，寒風中挺拔着直背，雙手背在身後一動沒動。
路悠沖他揮揮手，張嘴小聲說了句：“回去吧。”也不管他聽不聽得見。
百陌北看見她說話了，他也知道她說的什麽，他仍舊站在原地沒動，眼睛一直看着她，直到看不見為止。
就像當初，他睜着雙眼，看着她三步一回頭，小心翼翼收斂心疼的神情，一點一點從他視線中消失。
還好，他找到她了，不管他睡了多久，夢裏又輪回了幾個世紀，他還是找到她了。
兩元并不像路悠想象中那麽難養，從領回家到現在，既不吵也不鬧，該吃飯時吃飯，該睡覺時睡覺，有事沒事從院子裏溜達兩圈，乖巧之極。
路悠家以前沒養過動物，只好求助談繪錦。
談繪錦來到時，摸摸兩元腦袋，笑着問她：“所以，你給他地方暫住，他送了你一條狗？”
路悠瞪她：“我請他住是因為把他行李弄丢了好不好？”
“你也是傻，那麽大個行李箱都能弄丢，離把自己弄丢已經不遠了。哦，不對，”談繪錦笑：“你自己也丢的差不多了。”
路悠作勢要打她，她才停住口。
“對了，這狗叫什麽？”談繪錦抓了把瓜子，邊嗑邊問。
路悠也拿了把瓜子，說道：“它叫兩元。”
談繪錦正嗑着，聽到這，一個激動，把舌頭咬破了，她捂着嘴，瞪大眼睛看路悠：“良緣？”
路悠垂眼，壓下那股想揍她的沖動，一字一隔說道：“兩，元。兩個人的兩！一元錢兩元錢的元！”
“這麽奇怪的名字？”
談繪錦舔舔舌尖，上面傳來微微刺痛感。
讨論完兩元的名字，路悠和談繪錦領着它去附近獸醫診所打疫苗。等打完疫苗，談繪錦又領着她去超市，買了些狗糧。
回到路悠家，小錦蹭了頓飯，吃飽喝足後，才邁着長腿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