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不及

百陌北早已料想到李謙書還會打電話，幹脆把手機關機，對他來說，什麽都沒有路悠重要。

路悠正要從出租車上往下搬行李箱，一只手越過她，把行李箱舉了起來，從她身側搬落，一轉頭，便看見百陌北正站在自己旁邊，看着自己溫和的笑。

“怎麽沒從車站裏等我？”她把出租車後備箱蓋上，沖司機笑笑，同他一起離開。

“剛才出來透氣時看見你了，不自覺就跑出來了。”他語氣平淡，像是和路悠說家常一樣。

路悠低下頭，她發現這人的言語越來越沒有顧忌了，可他說出的每句話，敲在自己心上，怎麽都帶着絲絲甜意？

一個人孤獨久了，什麽事都親力親為，突然冒出個人幫自己，總會有些不适應。

路悠一路跟着百陌北，想做什麽，他總能先自己一步，把事情做好。

她跟他說不用，他和她說我來吧，這兩句話每次相撞，都會換來兩人相視一笑。

遇到百陌北之前，路悠沒做過別人的女朋友，現在，她算是第一次接觸這個角色，雖然對這個身份還不熟悉，不過她會努力去學，努力學好怎麽做好他的女朋友。

車窗外昏暗暗的一片，火車偶爾發出的悶響聲，也在夜色中沉靜。

路悠在上鋪，百陌北在她下鋪。

坐在床鋪上，她想到昨天晚上的場景，朝下鋪看去，小聲嘆道：“唉，今年北方沒有下雪哎。”

百陌北躺在床上看手機，對于路悠的話完全沒有任何反應。

路悠轉過身，重新躺在床上，臉朝上，看着車頂，眉頭緊蹙，聲音很輕很輕的說了句：“沒能和你一起看雪，真不好。”

火車發出聲響，本來就小的話語聲，被淹沒在轟鳴聲中，窗外便是黑夜，夜幕中黑影重重，一幕閃過一幕。

百陌北點擊屏幕的手一頓，轉動身子，找了更舒服的姿勢躺好，他壓着嗓子，聲音低得像是呢喃，卻清晰的出現在路悠耳邊。

Advertisement

“你還欠我一場雪。”

你還欠我一場雪。

一場北方的雪。

路悠和百陌北的床鋪旁，是兩個女生，看模樣也是在校的學生，趕着回校。

上鋪的女孩稍顯乖巧，長得白白胖胖的，耳朵裏塞着耳機，臉上帶着笑。

下鋪長相看不出來，臉上的妝畫得有點濃，正坐在床上看電視劇，偶爾朝路悠這邊瞥兩眼。

路悠摸摸耳朵，以為自己聽錯了，她問道：“欠你一場雪？什麽時候的事？我怎麽不記得了？”

百陌北輕咳了聲，換了個音調繼續說道：“什麽時候的事情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記得你欠我一場雪就好了。”

他閉上眼睛，開始回憶近三十年來，所有記錄在案的雪天。

不知道他和她以後的日子中，會不會也能經歷幾場大雪紛紛的場景。

那時候，即使不能替她遮擋風寒，也要站在她的身旁，陪她看雪飛雪落。

路悠裝傻，暗自嘟囔了句你欠我一場雪才對，還想說什麽，耳邊傳來道淺淺的聲音。

“悠悠，離到站還有好久，你可以先睡一覺。”她剛才的聲音雖小，百陌北還是聽出了些許疲憊感，可能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出來的疲憊感。

不用想也知道，她昨晚一定睡得不好。

“嗯。”路悠點頭，她昨晚只顧着想下雪一事，夢境和現實交錯，睡得很淺。

閉上眼睛，回憶兩人之間的點點滴滴，猛然間發現，她和百陌北已經相識很久了。

第一次見他的時候，她從不敢想象他會成為她的男朋友，只覺得長成這個樣子的男生，将來不知要找個什麽樣的女朋友，才能配得上他。

即使兩人現在在一起，她偶爾也會覺得不安，那種根深蒂固的不安。

她怕失去他。

很怕。

正胡思亂想着，手被人握住，路悠睜開眼，看見百陌北站在床鋪邊，滿臉無奈。

“知道自己翻了幾次身麽？”他把玩着她手，把她手指分開，一根一根用拇指撚過。

路悠任由他擺弄自己的手指，她還真不記得自己翻過幾次身。

“我睡不着。

百陌握住她手腕，眯了眯眼說道：“閉上眼睛，我給你變一個魔術。”

路悠雖然不知道他要變什麽魔術，不過還是很聽話的閉上眼睛。

“好了，我閉眼了，你變吧。”說完這句話，她把呼吸變緩，生怕影響到他發揮。

時間沒過多久，百陌北望着熟睡的人，松開握着的手，眼角彎了彎，神色中的帶着些笑意，重新回到下鋪躺下。

明明有時敏感的不行，有時又傻得出奇，別人說什麽她就信什麽。

路悠醒來時，看了眼時間，才發現自己睡了很久。

這一覺睡的很好，中途既沒有做夢也沒有醒來。她起身，去看百陌北，發現他剛好轉過視線，看向自己。

“醒了？”即便好幾個小時沒有開口，說話中聲音也不見低啞，反倒是字字清晰。

路悠用手指揉着太陽穴，指指床鋪，答非所問：“我和你換床，我想看風景。”

因為剛醒，說話聲帶着些暗啞。

“好。”雖然不知道她為什麽會想到換床鋪，百陌北還是很爽快的同意了。

路悠站在床邊，看着仍舊躺在床上的人，撓撓散亂的頭發，看了眼旁邊床鋪上睡熟的女生，小聲嗔怒道：“你怎麽還不起來？”

說完伸手去拉他的胳膊。

百陌北躺在床上，放任她拉着自己胳膊，躺在床上一動不動。

路悠用了好大的勁，還是沒拉動他絲毫，幹脆跪在床上，俯下身去扯他。

百陌北有心逗她，沒有丁點要配合的意思，躺在那裏紋絲不動。

路悠惱怒，上半身俯的更低了，見拉他胳膊拉不起來，忽然間望見他敞開的衣領，直接伸手去拽。

百陌北沒想到她會拽自己的衣領，溫熱的指腹劃過自己鎖骨，只是一瞬間就離開了。

他回味了下方才的溫暖，突然間想要更多。

路悠只顧着拉他起來，沒有看見身後的景象。

只見百陌北把右腳擡起，找了個角度，輕踢了腳床鋪，神色晦暗的看着她。

路悠正拽着，突然間感覺身體不穩，急忙松開他衣領，想用手撐下床鋪，穩住身體，沒想到手還沒碰到床鋪，她整個人就栽了下去。

即便是隔着衣服，也能感受到身下稍軟的軀體，路悠臉埋在百陌北胸前，暗自罵了句蠢貨。

這樣都能身體不穩倒下來，不是蠢又是什麽。

稍稍擡起頭，想偷瞄一眼旁邊的床鋪，只是還沒等她瞅見，耳邊傳來清冷的聲音。

“不用看，她們倆睡了。”

路悠囧，埋下頭，更不願意擡起來了。

百陌北不着急，兩人身體接觸部分傳來的溫度，讓他舍不得提醒她起身，見她害羞，他幹脆也裝傻到底。

時間就這樣一點一滴流失，久到路悠從囧的狀态中清醒過來，慢慢擡起頭，想從他身上起來。

等她好不容易紅着臉支起身，身下一個不穩，又一頭栽了下去。

百陌北垂眼，默默收回右腳。

路悠已經不是囧了，埋着頭半躺在他身上，一動不願意動。

見她窩在自己懷裏，羞的厲害，百陌北失笑，自己今天不給她個臺階下，她指不定會一直以這個姿勢躺下去。

摸摸她頭發，他聲音帶點笑意：“怎麽？剩下的時間都打算躺我身上了？”

見她呆讷地擡頭，百陌北聲音帶着些不明的意味，似笑非笑道：“我是不介意的。”

路悠見他揶揄自己，羞惱的情緒瞬間湧上頭，伸出手指就去捏他鼻子。

見他皺眉，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慌忙松開手，撐起身子要從他身上爬下來。

慌忙中，差點從床鋪上掉下去，還好他眼疾手快，拉了她一把。

等在床邊坐穩，路悠才感覺到胸口跳的厲害。

百陌北松開她，抿起嘴角，裝作一副疑惑的樣子問她：“怎麽脈搏跳得這麽快？”

路悠愣住，想到他之前握過她的手腕，只是不知他是真的感覺到自己脈搏跳得快，還是随口一說，糊弄自己。

她扭頭，轉過身不願意搭理他，要不是因為他賴在床鋪上不起來，她也不會伸手拉他，她要是不伸手拉他，也就不會沒穩住身體倒在他身上。

都怪他，路悠暗自抱怨，現在這人居然還一臉無辜的問她，想想就氣。

“你快起來。”她聲音僵硬。

百陌北明了，聽出她語氣中的氣惱，暗覺好笑，他伸了個懶腰，從半躺的狀态中出來，支起身子。

“我起來了。”坐在路悠身後，他伸長脖子，在她耳邊小聲說道。

“你去上鋪，我要看風景。”路悠轉過頭，盯着他，原本就是他答應她的，轉了一圈，他還沒和自己換床鋪。

百陌北看了看窗戶外邊，除了閃着的幾顆星和遠處的燈光，沒有什麽可看的。

他從床上坐起來，緊靠着路悠，指指窗外：“這個時間，有什麽好看的。”

路悠把他推到一邊，瞅着窗外的景色，确實沒什麽好看的。

她有個習慣，在新環境中，每次睡醒，她都帶點起床氣，這次也不例外。

自己覺得被他戲弄，又是懵懵中剛醒，不知怎的，就積了口悶氣。

瞪了眼百陌北，又轉過頭看向窗戶，小聲嘀咕了句：“那也比你好看。”

只是說話間，越來越底氣不足。

百陌北輕笑，伸手攬過她，拍拍她臉頰，伏在她耳邊小聲說道：“我可不這麽覺得。”

見她看過來，他拇指和食指并攏，捏住她鼻尖，稍稍用力，聲音又低了低：“在我看來，萬千風景都不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