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輪子
路悠臉“噌”的一下紅到耳根,原本胸中憋着的一口悶氣,被他這句話打的支離破碎。
“胡說些什麽。”她眼睛不自然的看向別處,自她長大,除了父母,還從沒有人向他這樣誇自己,一時間心中泛起種說不清的感覺,又甜又不知所措。
“我可沒胡說。”百陌北攬住她肩膀的手更加緊了,歪着腦袋,抵在她額頭。
路悠轉頭,兩人額頭相抵,鼻尖之間只有一指的距離,本來平息的心跳,突然又加起速來。
急忙垂下眼皮,她還不太适應這種親密的接觸。
百陌北在她垂眸時便閃開了,見她不說話,只是低着頭,他側身,從旁邊拿起她的手機,解鎖後,指着未接來電說道:“你睡覺的時候,手機響了。”
路悠接過他遞來的手機,看着手機上的名字,才想到自己沒有打電話給司徒靜雅。
之前和她說好了,坐上車時便給她打電話,結果上車時,她把這件事完全忘在了腦後。
路悠點開消息欄,給司徒發了條短信,告訴她自己已經坐上了車,很快就到了。
消息剛剛發出去,手機傳來振鈴聲。
她看了看另一張床鋪上睡着的兩個女生,又看了眼身旁坐着的百陌北,按下接通鍵,壓低嗓子說道:“喂,司徒。”
“你到哪裏了?”
手機裏傳來司徒靜雅的聲音,語氣稍顯沙啞。
“你剛睡醒?”路悠有點愧疚,早知道就不給她打電話了。
“對啊,剛聽到你的短信,就忙着給你打電話了,感不感動?”
“感動。”路悠聲音放低,不經意間朝百陌北的方向瞅了一眼,見他看着自己,用嘴型說了句“虛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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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白了他一眼,轉過身背對着他繼續打電話。
一通電話打了近半個小時,手機握在手上微微發燙,籲了口氣,路悠仰倒在床上,用手捂住臉,想想司徒剛才說的話,她就發愁。
從指縫裏偷偷看了眼百陌北,見他拿着手機,氣定神閑,她不知道他是不是聽見了司徒電話中所說的話,如果聽到了……
路悠把手指并上,私下想着對策。
她正閉着眼睛出神,耳旁傳來起身的動靜,不用睜眼也能猜到,對面床鋪上有人醒了。
路悠不好意思繼續仰倒,只好從床上爬了起來,拿胳膊肘搗搗百陌北,等他看過來,眼神瞥向上鋪。
這麽明顯的舉動他應該能看明白吧。
百陌北确實是看懂了,只是裝作不懂,側過身,繼續躺在床上。
床鋪傳來輕微的動靜,他翻過身,一只手按住要起身的路悠,從床上爬起來,起身爬到上鋪。
路悠躺在下鋪,閉上眼,安心的睡覺。
就知道他會讓步。
到了車站,兩人拖着行李箱往外走。
車站擠滿了人,一個個拖着行李箱,拿着大包小包。
百陌北拖着兩個行李箱,擋在路悠前邊往外走。
正走着,眼角餘光處,看見一個女生。
他記得她。
驟然停下腳步,回頭看向路悠。
路悠見他不往前走了,正奇怪呢,百陌北空出只手握住她手腕,提醒道:“前方一百米,左側人群中,有個女孩。”
路悠驀地記起司徒靜雅的話,僵硬的轉過視線,看向前方左側。
“嗯,我記得好像見過這個人,名字叫……司徒靜雅?。”百陌北佯裝費力的想了下,接着問她。
路悠确定,之前和司徒的那通電話,他全程都聽見了。
神色有些拘謹的看向他,不知道該怎麽和他說。
百陌北看見她的神情,不用她說也知道她在想什麽。
剛開口要說什麽,她先他一步說道:“那是我朋友,之前打電話說來接我,我們走吧。”說完,反握住他的手,拉着他往前走。
往前走了兩步,才發現自己拉不動他,一回頭,發現他依然站在原處,一動不動。
百陌北從她的神情中捕捉到幾分為難,他知道她在為難什麽,他不想讓她為難。
“我就不去了,你拖好自己的行李箱,我等你們走了後再走。”
路悠一臉驚愕,擡頭看他,見他也看着自己,神情認真,本來搖擺不定的心突然變得堅定不移,握着他的手更加用力了。
“我們一起吧。”聲音異常清晰鎮定。
百陌北把手抽出來,拉過她的行李箱,遞到她手上,沖她笑笑,說了句棱模兩可的話:“更難的坎我都跨過來了,你心中的那道坎,不管什麽時候跨過去,我都等得及。”
路悠還沒想明白他的話,他已經拉着行李箱走開了。
只留她傻站在原地。
晃晃腦袋,不再去想他的話,路悠走向司徒靜雅。
司徒靜雅頭上戴着一頂藏青色針織帽,脖子上圍着米色圍巾,整個人渾身上下只露出一雙眼睛。
上身穿着一件白色過膝羽絨服,下身露出一截貼身打底,腳上蹬着雙白色短靴,短靴兩邊的毛球随着她的踱步,左一下右一下地晃着。
路悠笑笑,繼續向前走。
兩人距離還有幾步遠時,司徒靜雅看見了她。
“悠悠!”司徒靜雅叫了聲她的名字,大跨步走到她面前,一巴掌拍在路悠後背:“怎麽現在才到,害我等了這麽久。”
路悠空出一只手,揉揉隔着羽絨服依然被拍疼的肩膀,扯扯嘴角:“人太多,不容易走出來。”
司徒打量了眼周圍,說了句“也是”,伸手接過路悠手上的包責備道:“怎麽一個人來?也沒找個同伴?”
聽聞這話,路悠心虛,換了只手拉行李箱,嗫喏說道:“不是有你麽。”
司徒靜雅用空着的那只手捏捏路悠臉,笑着說道:“對,有我嘛。”
兩個人在車站門口攔了輛出租車,路悠把行李箱搬上車後,和司徒靜雅一同坐在後座上,趁司徒靜雅和司機說話,沒注意到自己,拿出手機,給百陌北發了個信息。
『我坐車回學校了,你到學校時記得告訴我,回見。』
很快,手機接收到一條新信息。
『好,回見。』
短信只有寥寥幾個字,路悠卻對着手機手機看了好幾遍,嘴角微微翹起,直到司機開車,挂在嘴邊的笑也沒有消下去。
第一次真正覺得,這所城市中,自己不再孤孤單單的,有個人被自己牽挂,同樣也牽挂着自己。
一直到路悠她們乘坐的出租車從四叉路口拐彎,百陌北才收回眼光,拖着行李箱從拐角處走出來。
路悠還不明白自己有多在乎她,她怕失去,怕他中途離她而去,她對她自己充滿不自信。
這些都不要緊。
他會用行動告訴她,對他來說,她有多麽重要。
諾大的校園中,随處可見拖着行李箱、背着包的學生。
學校裏和走時沒什麽差別,長廊上纏滿的滕蔓依舊沒有綠色。枝丫密密麻麻向上攀爬,遮住頭頂的陽光,偶爾幾枝枝丫伸出廊外,路過的人不小心碰到,笑笑繞過一邊。
路悠手裏的行李箱易了主,司徒靜雅一向不願意讓她提重物,總說她屬于風一吹就倒的人,不忍心她拉那麽大的行李箱。
不論路悠怎麽說,她還是奪過了她手上的行李箱。
途中,司徒告訴路悠,鄧曼和方琪華昨天已經到了,只是沒在宿舍,外出去玩了。
路悠點頭,表示知道了。
宿舍樓兩側各種有一些說不上名字的灌木叢和樹木,除了極個別的,大部分落了葉,孤零零的杵在那,風吹的時候擺擺身軀。
拐角的塔松就屬于極個別中的一員,密密麻麻地枝葉嚣張的伸展,所過之地都是它的地盤,不容旁人踏足。
兩人正聊着假期趣事,不知不覺中離宿舍越來越近。
走到樹旁時,司徒靜雅踮起腳,去夠塔松上的松針。
每次走到這個地方,她都忘不了采一些松針放在手裏撕着玩。美人對她這種行為給了個很中肯地評價:手賤。
低處可以夠到的松針沒有上面枝杈上的好,司徒拽了一根,發現不夠長後,随手扔掉了。
高處的那支枝杈松針很長,司徒伸手勾了勾,沒有勾到。她踮踮腳,估摸好距離後,用力朝上蹦起來。
路悠剛想拽住她,只是手還沒伸出去,她已經蹦了起來。
手臂保持伸出的動作,路悠愣在原地,直到一個輪子悠噠悠噠滾到她腳邊時,她方才醒悟過來。
見司徒靜雅眨着眼睛,手上拽着一把松針,一臉無辜地望着自己,路悠微微嘆了口氣,撿起腳邊的輪子。
等路悠起身,司徒從她手中奪過輪子,皺着臉讨好地說道:“悠悠,只是一個小輪子而已,我馬上替你安好。”
路悠只好點點頭,和司徒一起安輪子。
十五分鐘後,那棵塔松樹下面,兩人還蹲在那裏擺弄輪子。
路悠默默把輪子拿起來,沖司徒靜雅擺擺手,把輪子放進包裏,眉頭緊鎖的說道:“司徒,我感覺這學期我可能會過得很不順,才剛剛進學校,連宿舍門都沒進,輪子就掉了。”
這和傳說中的掉鏈子有什麽區別?她在心中默默添了句。
司徒靜雅環顧了眼周圍來來往往的學生,眼神空洞,心死如灰,磕巴道:“我感覺我也會很不順。這麽重的行李箱我都能單手提起來,還被好多路過的學生看見了,這個學期,可能我的男朋友還是遙遙無期。”
兩人互相看了眼,一起沉默的站起身,背影蕭索的走向宿舍樓。
作者有話要說: 除夕快樂!新年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