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潇潇

開學的日子總是很忙，忙着會面，忙着聚餐，忙着新課程。

路悠來的第二天，宿舍四個人才聚齊。

學校周圍開了幾家新店，也倒閉了幾家舊店，像是湖面泛起的漣漪，輕輕蕩過，就沒人在意了。

到了飯點，小食街還和之前一樣，又熱鬧又擁擠。

路悠一行四人找了家剛開的店走進去。店鋪的生意很好，不大的空間坐滿了人。

鄧曼找到張桌子，領着衆人走過去，坐下後，看見門口又來了群人，慶幸道：“還好我們來得及時，不然連座位都找不到了。”

路悠抽了張紙巾，正擦身前的木質桌子，方琪華把菜單舉給她看。大致瞅了眼，她随口說道：“我想吃魚香肉絲。”

點好菜沒多久，服務員端着盤子就過來了。

“這麽快？”司徒瞅着率先端上來的兩個菜，眼睛發直。

鄧曼伸了筷子，邊吃邊說：“上菜又快，味道又好，怪不得這麽多人。”

确實好吃，路悠守着自己的小盤子，想着哪天和百陌北一起來一趟。

一想到百陌北，腦海中閃過昨天夜裏，躺在被窩裏，蒙着被子和他發信息。

想到把行李箱輪子壞掉的事情告訴他後，他發過來的那句話。

“你這麽傻的人，也就只有我願意要你了。”

想着想着，臉上不自覺挂上了笑。

“你傻笑什麽？”鄧曼手放在她眼前揮了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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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路悠擡頭，見其他人都看向自己，摸摸嘴角，發現它不知什麽時候翹起來了。

她正正神色，輕咳了聲，說道：“有嗎？你看錯了吧。”

接着裝作一副無事的樣子，繼續吃飯。

鄧曼只當她想到什麽開心的事，哦了聲，沒有就這個話題問下去。

四個人正聊着，方琪華突然說道：“我們學校來了個新老師你們知道嗎？”

路悠：“新老師？”

司徒：“新老師？”

鄧曼：“新老師？”

“嗯，”她點了下頭，繼續說道：“這學期的選修課有她。”

見她們對這個話題沒興趣，方琪華眨眨眼，神色中帶點神秘，說道：“你們猜猜這老師多大？”

路悠放下筷子，思索片刻說道：“看你這麽說，難道很年輕？”

方琪華遞給她一個孺子可教的眼神。

“三十五？”司徒靜雅猜了個數字，之前有個老師，曾經是她選修課老師，年齡不大，三十五歲。

方琪華搖頭。

“不會是三十歲吧？”鄧曼嘴裏塞着東西，含糊說道。

方琪華伸出食指和中指，在她們眼前晃了晃，一字一字說道：“二十七。”

路悠咀嚼的動作一停，二十七，确實是不大。

“男的女的？”司徒靜雅忙問，她對這個話題比較感興趣。

方琪華：“女的。”

鄧曼：“長得怎麽樣？”

方琪華：“沒見過，不過聽別人說，長得很驚豔。”

四人邊吃邊聊，一頓飯吃了近兩個小時。可能對這個老師太好奇，等回到宿舍，四人又聊了會她。

路悠沒想到會在上課之前見到她。

那天下午，她抽空給百陌北打了個電話，問他有沒有時間給她修輪子。

等知道他有空，兩人約好了時間地點後，路悠半拖半拉着行李箱往外走。

“悠悠你幹嘛？”司徒坐在書桌旁，捧着手機看小說，見她往外走，擡頭問道。

路悠腳步沒停，抛下句“修輪子”後，走出宿舍關上門。

還沒走到約定的地點，遠遠地看見他倚在樹邊。随着距離的加進，他的臉龐也越來越清晰。

只是幾天沒見，現在乍一見面，居然覺得特別激動，有激動又開心。

記得高中時有個女同桌，和隔壁班一個男生談戀愛，每次下課，路悠路過隔壁班後門，十次中有八次能看見他們倆。

她不明白為什麽每節課課間那兩個人都要膩在一起。

有一次，她實在沒忍住，上課時悄悄問那個女生，女生滿臉羞澀，不肯回答，只是語氣認真的告訴路悠，等你有了男朋友，你就明白了。

路悠望着前邊的人，她現在明白了，有些人真是恨不得每分每秒在一起。

忙碌的時候感覺不到，閑下來的時候也只是想着和他一起經過的趣事，現在見到了他，才發現自己有多想他。

百陌北見她站在原地不動，眼睛都不眨的看着他，直起身子，朝她招了招手。

路悠這才反應過來，半拉着行李箱走到他面前。

百陌北從她手上接過行李箱，摸摸她散亂的頭發，語氣隐隐帶着笑意：“剛才在看什麽？”

路悠從羽絨服口袋中掏出輪子，遞到他掌心，一本正經道：“在看你啊，”說着，擡頭看着他眼睛，低聲繼續說：“這麽說會不會顯得我不夠矜持？”

百陌北握住她遞輪子的手，她手比他的小很多，握在手心，剛好全部包裹起來。

“看自己男朋友，有什麽矜持不矜持的？”

路悠點頭一本正經道：“你說的對，那我就光明正大的看了。”

“你高興就好。”百陌北松開她手，蹲下身開始擺弄行李箱。

路悠聽他這麽說，又見他蹲在自己腳邊，晃着腦袋開始笑，笑了一陣，目光又聚集在他身上，開始細細打量他。

天氣沒有回暖，空氣既濕又冷，裸露在外的皮膚又冰又涼。

可能是站在樹下太久了，百陌北的發梢上，沾了幾滴水露，路悠哈了口氣，屈下身蹲在他旁邊。

她把手從袖子中伸出來，抹過那幾縷頭發，見他側目看過來，她攤開手掌，指着手心濕潤的地方說道：“你等了很久吧，頭發都濕了。”

百陌北伸出拇指，輕輕撚過她手心，把上面的水擦掉後，說了句“水涼”，繼續低頭修行李箱。

“一點都不涼。”路悠嘴上犟着，手卻縮進口袋裏捂的嚴嚴實實。

本來還想和他說什麽，結果百陌北轉過身，把她拉起來，見她不解的看着自己，他指指行李箱：“拉拉看看。”

路悠一邊去握拉杆，一邊問道：“修好了？”

“嗯。”

“這麽快？”

當初她和司徒靜雅兩個人擺弄了那麽久都沒弄好。

他不答話，眼神示意她。

路悠拉着行李箱走了兩圈，确認沒問題後，走到他旁邊，沖他比了個手勢。

因為拖着行李箱，兩人不方便到處亂逛，只好等路悠把行李箱放回宿舍。

路悠正擡頭和百陌北說話，餘光處有個人影漸漸擴大，轉過頭，看見一個長發女子正往這邊走。

兩人修理行李箱的地方比較偏僻，這個時間點很少有人路過，突然出現個人，她心中好奇，不免多看了兩眼。

後來的後來，路悠回憶，對于那個人的初見，自己僅僅能夠記住的，或許只有那身黑色的風衣和那雙黑亮的眼睛中，讓人心碎的目光。

迎面走過來的女人穿了件黑色的過膝風衣，風衣沒扣扣子，在胸前敞開着，随着她每往前走一步，風衣下擺朝後方飄去。

腳下穿了雙長筒皮靴，本來纖細的腿顯得更加伸長筆直。

頭發不像一般女生那樣散開，反而紮着高高的馬尾，被風吹向一側。

一雙細長的眼睛裏，寫滿了無畏和蔑視。

纖細上挑的眉毛帶給人的永遠是疏遠和距離，仿若高高在上，不可侵犯的女神。

那一瞬間，路悠的腦海中出現了“有女妖且麗”這句話。

真的是沒有哪個女子，只是輕輕看上一眼，就帶給她如此的震撼。

她就僅僅站在那裏，甚至什麽都不要說，就可以自成一個世界，一個只屬于她自己的，別人可望不可即的世界。

路悠看着女子，百陌北也看向女子，不經意間和那女子視線對上。

女子下颚微擡，眼神深處掠過一絲嗤笑，轉瞬即逝。

百陌別捕捉到那抹嗤笑，握着路悠的手稍稍用力，心跳停了半拍，接着又恢複正常。

女子目光閃過他，和路悠對視了一眼，腳下沒停，繼續向前走。

路悠看着她背影，很久都沒有移開視線，直到看不見那個人的人影，她才讷讷說道：“這女的真美。”

确實是美，這可以說是她從小到大見到過的最好看的女生了。

“走吧。”百陌北收回視線，拉着路悠往前走，結果她還停在原處沒動。

“怎麽不走？”他伸手掰過她的肩。

路悠神色有些恍惚，看着百陌北，小聲說道：“我怎麽覺得她有點讓人心疼。”

明明那麽好看的人，不知怎麽回事，她就是心疼。

百陌北沒說話，他不知道該怎麽和她說。

那個人，真的像路說的一樣，讓人心疼。

可惜，他看看路悠，他已經有她了，心裏再也容不下別人，即使那女子讓人心疼，在他心中也激不起波瀾。

“诶，你說我們學校什麽時候來了個這麽漂亮的女生？怎麽之前都沒有聽說過。”

路悠從剛才的恍惚中緩過來，心思重新活躍起來。

“我怎麽知道。”百陌北斜了她一眼，硬拖着她往前走。

* * *

新老師的選修課在星期四。

路悠一行四人早早來到教室，找了個靠前的位置坐下。

教室裏的學生漸漸多了起來，本來安靜的空間變得越來越喧鬧，路悠她們周圍的座位上也坐滿了人。

“怎麽還不來？”司徒靜雅把書從包裏拿出來，攤開後，眼睛看向門口，然而，視線範圍內并沒有人出現。

“琪華你不是見過那老師嗎，看看她來了沒有。”

“我沒見過。只是聽說過。”方琪華往後一仰，整個後背靠在座椅上，四下打量着周圍的人群。

“司徒，你要是個男生，迫切想見到這個老師的心情我還能理解，可你是個女生……”

方琪華後面的話雖然沒有說出口，可在座的每一個都聽得很明白。

司徒挑眉：“這你就不懂了吧，愛美之心，人皆有之。”

正說着，教室後方傳來一片哄聲，路悠下意識往後看去，只是視線被後方的學生擋住了。

她不自覺去拉司徒靜雅的胳膊，沒有拉到，一轉頭，才看見她正跪站在座位上，伸着脖子往人群中看。

路悠伸手拽了下司徒，見她低頭看自己，她小聲問道：“發生了什麽事？”

司徒靜雅并沒有聽清路悠說的話，她從椅子上下來，提高音調說道：“你剛才說了什麽？”

“我說，那邊發生了什麽？”路悠指指後方。

司徒聞言，激動道：“是新老師，可惜我也沒看到。”

路悠點頭，安安靜靜坐在椅子上，她不急，新老師等會要講課，總能看到。

時間早點晚點，她不在乎。

果然，沒過多久，一個人從後方往前走，直到站在講臺前，方才停下。

路悠盯着講臺上的人，微微愣了下。

新老師，她前幾天見過。

司徒靜雅也看見了她心心念念的女老師，從看見的那一刻起，眼睛就沒離開過她。

“悠悠，”她語氣稍低：“這老師真是，真是，深得我心！”

司徒停了半晌，又補了句：“深得我心！”

講臺上的老師身穿一身大紅色風衣，不像上次那件黑色風衣，僅僅是過膝蓋，這次穿的紅色風衣直接拖到腳踝，不僅不顯得拖沓，反而風采非常。

她微微擡頭，環視了一圈，教室瞬間安靜下來。

不知是不是錯覺，路悠覺得，她看向自己時，眼神停頓了下。又想到自己只是和她見過一面，她怎麽能記得自己，晃晃腦袋，把這種猜測從心中驅除。

“從今天起，你們這節選修課由我來帶。”新老師站在講臺上，指甲尾端拂過睫毛。

司徒歪倒在路悠身上，說了句“好酷”，一臉迷醉。

“我的名字，百潇潇。”

她無視下方的議論聲，站在所有人前方，神色倨傲，如同同世界宣示一樣，一字一字說出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