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北岸
百潇潇接到電話，坐在辦公桌前，愣了幾秒，才緩過神，她閉上眼，靠在椅背上，用手指捏捏眉心，嘴唇抿緊。
擡手看了看表，從椅子上拿過外套，套上後往門外走去。
等走到教學樓門口，她才發現天空暗沉，下着細細密密的小雨，又轉身回到宿舍樓，打開抽屜，随手拿了把傘，沖進雨霧中，快步離開。
學校南門旁，一百米左右，有一片竹林，繁茂的竹林，被一條彎彎曲曲的石子路貫穿。
竹林中心，旁人看不見的地方，站着一名老年人。
老人頭發花白，像團亂草一樣貼在腦袋上。他臉龐消瘦，膚色偏白，眼睛大而有神，看向遠處的目光，像是要穿透什麽一般。
他右手拄着拐杖，颠簸着走到拐角處，看了眼遠處，又重新走回來。從他走路的動作中，能明顯看出，他的腿部有殘疾。
雨幕漸大，他用握着傘的手，抹掉不小心濺到臉上的雨滴，手背上，一條猙獰的傷疤顯現，難看又恐怖。
像是看到了什麽，老人原本嚴肅的臉上，顯現出一絲笑意，深邃又冰冷。
“我等了你十八分三十九秒。”他瞥了眼手上的表，語氣生硬道。
來人打着傘，只是站在那，靜靜地看着老人，什麽都沒有說。
“潇潇長大了，連爸爸的話都不肯聽了。”他冷冷的笑了聲，笑聲尖銳刺耳。
“你說過，這件事全權交給我負責。”百潇潇的聲音透過雨滴，帶了幾分涼意。
“呵呵，是啊，我是交給你負責的。”
老人站在那，笑容和藹，緊接着，面色一變，帶了幾分猙獰：“可是，都過去這麽久了，你完成了嗎？”
百潇潇眉角聳動，握着傘把的手收緊，努力克制住情緒，嘴角蠕動了幾下，才說道：“你應該知道他的能力，他不是那麽容易被捉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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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把石頭給你了？”老人神色陰沉，冷笑道。
“石頭打不到他身上，也只是一塊普通的石頭而已。”
老人聽見她的話，原本拄着的拐杖輕輕點了幾下地面，像是想到了什麽，帶着譏笑的聲音繼續說道：“哦，我忘記了，你小時候可是很喜歡他啊。”
百潇潇猛然擡頭，眼神攝人，可老人絲毫不在乎，薄涼的聲音在雨中散開：“百陌北，百陌北，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麽，你是我的孩子，我還沒老到連自己的孩子都看不透的地步！”
“北岸！”百潇潇低吼。
“怎麽？惱羞成怒了？惱羞成怒就說明你還有羞恥心，還能救。”
北岸樂呵呵的笑，接着眼睛微眯，意味深長道：“畢竟，愛上一個機器人，可不是正常人能做出來的。”
百潇潇嘴唇緊緊抿着，下嘴唇出現一條血痕，右手衣袖中滑出一把刀，一直滑到手掌，被她握住，放在手心不停轉動。
原本以為沒什麽能動搖自己的心了，可眼前這人，總能找到自己的傷疤，狠狠狠狠朝上捅一刀，非要看到她流血腐爛為止。
北岸看見那把刀，像是回憶起什麽似的，原本冰冷的眼神，閃過一絲悲怆，很快，随着雨滴落下，那抹神情消失不見。
“槍和石頭都給我。”北岸沉聲道，手掌向外伸出。
雨下的越來越大，敲打在竹葉上，噼裏啪啦的響聲不絕于耳。
北岸的聲音夾雜在雨聲和敲打聲中，變得模糊不清。
百潇潇依然聽見了，她手上的刀轉的更快了，偶爾刀轉到傘外，上面落下的雨滴，因為轉動，被甩出很遠。
“我不同意。”她聲音有力，清晰地回蕩在四周。
北岸并沒有理會她的話，手掌依舊保持伸出的動作，眼睛盯着她，微微眯起。
“我說，我不同意。”百潇潇深深吸了口氣，沉聲說道。
“有用嗎？”北岸的聲音被風吹破。
“石頭被我扔了。”她像是赴死一般，站在那，不經大腦的話脫口而出。
北岸再次笑了，可這次，他是被氣笑的，原本低低的笑，接着變得越來越大聲。
“咳咳咳，”他笑的太狠，捶着胸口不停地咳嗽，等咳嗽聲輕了點，才小聲說了句：“說謊是沒有用了。”
突然，他把拄着的拐杖輕斜，手把處有一處凸起，他輕輕一按，從另一側射出一根針一樣的東西，徑直沒入百潇潇大腿處。
百潇潇後退幾步，她意識到事情不對，轉身想跑，可腳下突然越來越軟，幾秒鐘的時間，渾身力氣便被抽盡，手上一滑，握着的傘墜落在地，她也摔到在雨中。
雨滴打在臉上，又疼又木，她想伸手擋住，可胳膊怎麽都擡不起來。
“你做了什麽？”百潇潇聲音很低，不仔細聽，幾乎聽不見。
北岸小心地蹲下身，從她敞開的上衣中掏出那顆子.彈一樣的石頭。
手上的雨水沾在石頭上，很快便滑落在一旁。
北岸看着手上的石頭，神色陶醉：“這種石頭，普天之下也找不出第三塊了吧。”
說完，他把石頭放在上衣口袋裏，起身，對地上的百潇潇說道：“有些事，既然你不願意做，那只好由我這個老頭子自己去做了。”
百潇潇眼睜睜看着他把石頭拿走，卻什麽都做不了，只能咬着牙說道：“北岸，別讓我更恨你。”
北岸原本朝前走的腳步停頓了一下。
“藥效只有半個小時，時間過得很快，你會在雨停前恢複行動能力的。”抛下這句話後，他頭也不回的走開了。
路悠緊緊握住手中的傘，生怕它被風吹跑。
為了能早點回宿舍，她抄了條近道——南門旁的竹林。竹林緊挨着人工湖，面積很大，從中間穿過去，再從人工湖的橋上過去，能少走好多路。
她一只手握住傘把，另一只手握住傘柄頂端，盡量壓低傘的高度，生怕一陣狂風把雨傘吹跑了。
剛走到竹林裏，能明顯感覺到風變小了，密集的竹子把風擋到了外面。路悠手上的力氣變輕，不再那麽用力的握住傘柄。
只顧着埋頭往前走，等離得很近了，才看見前方道路上躺着一個人。
那人躺在路中央，五步遠處有一把傘，傘柄朝上，偶爾在風的作用下擺動兩下。
她眯起眼睛，仔細看了看躺在地上的人，原本匆忙的腳步漸漸變緩，朝那人小心翼翼走過去。
“老師？！”等看清那人的臉，路悠有些不敢相信，驚叫道，叫完趕緊跑過去。
把傘打在百潇潇頭頂，路悠見她睜着眼睛，匆忙問道：“老師，你能聽見我的話嗎？”
“路悠……”
百潇潇微微張嘴，發出虛弱的聲音。
“你等一下，我打急救電話。”路悠來不及去抹臉上的雨水，要從口袋中掏出手機。
百潇潇虛弱的閉上眼睛，雨水順着她的發梢流下來，她輕聲呢喃：“不用，扶……扶我…去那邊。”
路悠雖然不解，不過，還是聽從她的話，她把傘放在一邊，蹲下身，拉過她一只手，放在肩上，另一只手從她背後繞過，握住她的肩，硬生生把她從地上扶起來。
竹林中有幾座小亭子，路悠扶她坐在石椅上，小聲問道：“這裏可以嗎？”
百潇潇眨眨眼。
“你怎麽了？真的不需要去醫院嗎？”路悠聲音擔憂，從口袋中掏出包紙巾，撕出一張，小心地擦拭百潇潇臉上的雨水。
“不用，路悠，謝謝你。”可能找到了避雨處，百潇潇的聲音不像之前那麽虛弱了。
路悠陪她坐了會兒，見她漸漸好轉，才稍稍發下心來趁着雨下的小了點，匆忙跑回原處，想把兩人的傘拿回來。
百潇潇看着再次沖進雨中的路悠，心中突然泛起一股酸澀的味道，直沖眼睛。
就是這個女孩啊，這就是百陌北喜歡的那個女孩啊。
路悠身上的衣服已經全濕了，皺巴巴的貼在身上。在雨中時還不覺得，站在亭子中才感覺到難受。
見百潇潇已經坐直了身體，她把傘放在兩人腳邊，抹去臉上的雨水，問道：“好些了嗎？”
百潇潇沖她點點頭：“好多了，我最近血糖有些低，剛才眼前一黑，倒在地上了，吓到你了。”
路悠坐在她旁邊：“沒有吓到我，倒是你，回去的話，要喝點姜湯，要不然會感冒的。”
血糖低說明身體弱，身體弱的話，淋了雨更容易感冒。
百潇潇點點頭，扯起嘴角勉強笑了笑。
路悠把她送回教師公寓，自己才匆匆忙忙趕回宿舍。原本百潇潇要自己回去的，可她不放心。
回到宿舍時，宿舍門鎖着，舍友們都沒有回來，路悠從口袋裏掏出把鑰匙，打開門進了宿舍，快速的洗了個澡，躺在被窩裏不願意動了。
連晚飯都是打電話讓司徒捎的，
裹着被子，坐在椅子上，路悠大口吃着蓋澆飯，旁邊杯子中的熱水已經喝了一半。
“你怎麽搞得？衣服濕成這樣？”司徒靜雅用手挑起路悠放在盆中的衣服，問道。
路悠勺子一頓，腦海中顯現出百潇潇那張虛弱的臉，她抿唇，猶豫了一陣，說道：“我走竹林時，不小心滑到了。”
司徒沒有起疑，搖搖頭：“那你太不小心了，竹林的石子路很滑，下次記得注意點，下雨天不要往那邊走。”
路悠點點頭，示意知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