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花海
第十六章
兩人在農舍用了午飯，緊接着便是整個下午滿山跑。白雲城淡水不多，但好在氣候溫暖潮濕，數百年繁衍發展下來，産業也多。一下午輾轉在梯田和牧場之間，楚星河光是陪着葉孤城就覺得累，盡心竭力地處理這麽多事情，當個城主又談何容易。
夕陽西下，原本駕車的仆人早被葉孤城打發辦事去了，楚星河不認識路，沒法趕車，一個人呆在車廂裏又坐不住，便和葉孤城一起坐在車轅上駕車。
馬車路過一個山谷，楚星河朝邊上撇了一眼，不由怔住，只見漫山遍野，連綿起伏，盡是盛開的白色山茶花，在夕陽下美得恍如幻夢。
楚星河不由贊道：“這片花海，很好看。”
葉孤城點頭：“城中但凡要成親的情侶，都會來此種下一株茶花，宣誓。”
楚星河道：“咦，習俗？”
葉孤城嗯了一聲，道：“最初是我爺爺，當年他親手種滿一千朵山茶花，奶奶便嫁了。”
話說的雖然簡單，語氣卻已經柔軟下來，甚至還帶着些微笑意。
世界上有誰能抗拒一份美好的愛情？美好的愛情故事，又怎能讓人不動容，不心動？
楚星河輕聲道：“還記得我跟你說過母後與父皇的事嗎？”
葉孤城道：“記得。”
他的母親忍受不了丈夫有其他女人，抑郁而死，他的父親醒悟時為時已晚，獨居六音宮多年。
楚星河目視前方，馬車穿過山谷，眼前頓時開闊一片，白雲城處處成景，即使在冬日也到處充滿着勃勃生機。
“母後死時我四歲，變得不愛說話，很冷漠，整個人像冰塊做的，跟你差不多。”楚星河輕笑一聲，“那時我一直在想，如果有生之年，可以碰到一個心愛的人，我就會把他放在心坎上，把我的一切都給他，最好整個世界，就只剩下我跟他兩個人。”
楚星河聲音溫柔，卻讓葉孤城頓生苦澀之感。他忽然想到了什麽，脫口問道：“你把我當做幻想出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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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星河搖頭道：“見到你的時候，是我的幻想成真了。”
葉孤城用力一揚馬鞭，駿馬頓時撒開了腿跑，他向來疏離冷淡的黑眸裏帶了一絲譏笑：“你根本不了解我，當年不過一面之緣，何必裝出一副情深刻骨的樣子？”
他極少說這樣意氣用事的話，三分譏笑都成了別扭。
楚星河原本是想說幾句好聽的，沒想到弄巧成拙，急急忙忙地解釋道：“一開始我求師尊救你，是因為你是我心中喜歡的人的樣子。我承認因此心動，可是後來喜歡上你，根本于此無關……我……”
葉孤城不理他，自顧自趕車，對駿馬施以酷刑。
楚星河頓覺委屈：“你說我不了解你，你又何嘗了解過我？”
葉孤城心中像是被什麽刺了一下，紮得疼痛，表面上卻是不動聲色。
楚星河被心上人誤解，又想到過去的事，氣惱道：“就在我全心全意喜歡上你的時候，你為了楚淼，為了你的好徒弟，在我等了十幾年的重逢之時，拿劍指着我，要我的命，你又知不知道我是什麽感受？”
葉孤城漠然道：“何出此言？”
楚星河心下委屈，大概是被白雲城的人們傳染了，眼眶一酸，竟有落淚之感。
“陸小鳳問我能不能破你的劍，如果你不是葉孤城，那一招天外飛仙又能耐我何？”他強忍着，自嘲道，“可是只怕陸小鳳晚來一步，我便已成你劍俠亡魂。”
“破天外飛仙容易，破你葉孤城，卻是千難萬難。”
葉孤城側過頭看楚星河，再成熟穩重，他也不過十九歲，尚且是個少年，正兀自抱臂，下巴微微擡起，露出惱怒與委屈的表情。
葉孤城心中一軟，也忘了要奴役可憐的馬匹，輕聲道：“我答應了要愛你，以後會試着多了解一些。”
楚星河幾乎以為自己出現了幻音，直到看見葉孤城認真的表情，悲傷的心情瞬間消失得一幹二淨。
他湊過去抱葉孤城腰，假裝自己在愛人的懷裏，默默在心中說：你要多愛我一點，愛得深一點，不多，一點就好。
***
明日便是除夕，城主既然回來了，自然免不了有一堆事要處理。
楚星河簡直悔青了腸子，偏偏挑了這三天，葉孤城一回到春風塔，整個人又很快忙了起來，害的楚星河連再接再厲，趁熱打鐵，說說情話扮扮可憐，好讓葉孤城多多了解他的機會都抓不到。
實在可惡。
除夕夜辭舊迎新，葉孤城要準備同幾位長老一起吃年夜飯，位子是提前安排好的，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準備好的宴單上沒有楚星河的名字。
葉孤城皺了皺眉，想了片刻，提筆寫了封信，差侍女送給長老。
楚星河何等聰明，在葉孤城思索時早就弄明白了事情大概，等偷瞄到信上內容，更是心情大好。
這種忽上忽下的感覺，喜怒哀樂全有一個人操縱，不正是情愛之感？
楚星河不以為恥反以為榮，愉快地洗漱完畢，跑到葉孤城面前詢問：“既然你現在愛我了，晚上我可以睡你床嗎？”
葉孤城對楚星河感到頭痛：“從前你愛我，晚上你怎麽不來睡我的床？”
楚星河不假思索：“從前是我單相思，如今我們兩情相悅，當然要同床共枕。”
葉孤城被他一噎，道：“不遵禮數。”
楚星河笑道：“你的意思是，我們明天成了婚，便能睡一塊了？”
葉孤城從來不知道楚星河竟是如此不要臉的人，冷笑道：“如果你肯嫁的話。”
楚星河狂喜，大笑道：“君願娶我？妾身哪敢不從？”
葉孤城揮開楚星河，一指隔壁廂房，幾乎惱羞成怒道：“去那睡。”
等楚星河終于走了，葉孤城忍不住一拍書桌，暗自後悔，他竟然忘了楚星河是老頭子教出來的高徒。沒用內力，手掌被案桌反震得疼痛，葉孤城愣愣地看着自己發紅的掌心，忽然發現，自己已經很多很多年，沒有飛揚跳脫過了。
真的是太久了，久到多說幾個字，多露出一個表情，就忘了該怎樣繼續下去。
到底要怎樣愛一個人？
葉孤城原以為只要三天時間過去便夠了。
現在卻忍不住懷疑，什麽試着愛三天，愛又豈能收放自如？
作者有話要說：
一更-V-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