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念想
第二十章
葉孤城醒來的時候，天還沒有大亮，一睜開眼，便看見新月如鈎，啓明星閃爍。
身上的毛毯蓋得很嚴實，一旁的人還在睡，或者說，正在裝睡，四肢緊緊纏着他，兩人的身體幾乎貼得沒有縫隙，不過衣裳倒是完整。
大約過了一刻鐘，楚星河總算不好意思再裝，睜開眼便湊上去，和葉孤城額頭貼着額頭，灼熱的氣息吐在他耳邊，聲音低沉動人，道：“早安。”
兩人都是男子，早上醒來難免都有反應，厮磨間葉孤城忍不住皺了皺眉，楚星河見狀輕笑起來，沒有再亂動，卻是一臉愉悅。
船上的隔間準備了洗漱用品，兩個各自整理好，走出船艙，夜間變換方向的風把船只吹回了原地，正挨着岸邊。
楚星河抛錨停船，葉孤城率先下去。很快有人迎了上來，急匆匆禀報：“城主，西門吹雪來信了。”
葉孤城嗯了一聲，也不吃驚，男人看了看他的臉色，又瞅瞅楚星河，躊躇了一會兒道：“信是給……城、城主夫人的。”
果然，白雲城現在的熱點話題已經從“城主要不要娶個男的”變成了“這個城主夫人配得上咱們城主麽”。
楚星河春風得意，伸手就接過了信。
他知道葉孤城不會開口詢問，不過身為城主夫人，出去打架自然要支會一聲城主大人，索性念出了西門吹雪的信：“正月三十，紫禁城，太和殿。”
時間人物變了，地點倒是沒變。
楚星河對在自家屋頂上打架一事不置可否，征求城主的意見：“我現在告訴他，其實我不會無形劍氣，他能信嗎？”
葉孤城懶得回答這種問題，直接道：“不要傷他性命。”
“當初他對你手下留情，要真算起來，也算是有恩于我。”楚星河挑眉，“但是，他又是否會對我手軟呢？萬一，敗的是我呢？”
葉孤城黑眸直視楚星河，須臾才道：“如果你輸了，每年清明，我會記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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輸給西門吹雪，下場幾乎就是死。
葉孤城能撿回一條命，當初也是靠占盡運氣。
如果楚星河不想死，他只能勝。但是如果他勝了，那麽緊接下來要面臨的，未必會好過輸給西門吹雪。
楚星河臉色一沉，第三次向葉孤城确認：“你我之間必須有一戰？”
葉孤城側過臉，看了看停泊在岸邊的船只，昨夜他并非全然不省人事，楚星河的隐忍克制，細心溫柔，他又何嘗不知道。
然而西門吹雪的信已經到了。
高手之戰，迫在眉睫。
葉孤城颔首，淡漠道：“是，你我之間必有一戰。”
這句話落在楚星河耳中，無異于穿透心髒的一劍，很快，并且致命。
陸小鳳早就提醒過他，葉孤城也許不排斥他人的溫柔相待，甚至多用點心思就能走進他心中。可如若有一天，自己的存在與他的劍道發生矛盾時，他會選擇後者，抛棄前者。
三日已過，十五年前的救命之恩已還清。
只要葉孤城一狠心，就可以要他的命。
楚星河以手遮臉，笑得姿态狼狽，片刻後，搖了搖頭，對葉孤城道：“我要回京城了，你呢？”
葉孤城看着他，眼中暗藏冰雪，答案波瀾不驚：“正月三十之前，我會到京城。”
真是一個正确不過的答案，全然可以用葉孤城的思路解釋。
算計了這麽多年，還可以繼續算計下去。
楚星河自嘲一笑，問葉孤城：“船能送我嗎？你不在的時候，我也算是有個念想。”
他說的，自然是昨日他們相擁而眠的船。
葉孤城輕嘆一聲，點頭，交代在一旁傻眼很久的屬下，為楚星河在船中多準備點東西，又命人把呆在碼頭的楚星河屬下找來，然後一拂衣袖，獨自走了。
楚星河沒有理由跟着上去，也沒有跟上去，轉身去看那蔚藍大海。
這日太陽還沒有完全升起來，新上任的城主夫人帶着白雲城為城主大人造的船，一路向北，重返燕京。
***
正月十八，邊塞，玉門關外。
此地是一處綠洲，距離老頭子的家倒也不遠，一年之中老頭子和顧川有七八個月是呆這兒的。
顧川做好了午飯，叫老頭子吃飯，沒人回應，于是走到後院尋人。
後院裏有人，一個藍衣青年，面容俊朗，氣質清貴，正是當今天子的模樣。
顧川差點就叫出了“星河”，好在及時反應過來，笑道：“這麽早就準備入戲了？”
老頭子扮的楚星河委屈地撇嘴，輕哼一聲：“沒幾天就要走了！你竟然不上當！”
顧川頗有種自戳雙目的沖動，畢竟楚星河是自己又當爹又當媽拉扯大的，老頭子生性大大咧咧，只能做好師父的角色。
他嘆道：“你要是頂着這張臉，咱們今晚就只能分床睡了。”實在是太膈應人了。
“我是怕騙不過葉孤城嘛。”老頭子急忙解釋，“那小子功夫真心不錯，眼睛估計也毒。要說現在做人師父也真是不容易，我這是用生命來幫徒弟追老婆啊。”
顧川道：“你太慣着星河了，當初就不該聽他的，還跑去招惹西門吹雪，現在星河是避不了打兩場了。”
老頭子一臉無辜，輕聲嘀咕：“你不是也慣着他？誰曉得那葉孤城這麽不好弄，真要走到這一步，這可是星河留的最後一手了……萬一他要是出事了，這戲我是沒法演的。”
兩人都是人近中年，頗有為人父母的感覺，果真要為孩子操碎了心。
冬天的玉門關真是太冷了。老頭子揉了揉臉皮，沖顧川笑：“這次回去一直住皇宮吧？暖和點。哎哎，我還真想扮扮皇帝。”
顧川寵溺一笑，全數答應下來，心道兒孫自有兒孫福，以楚星河的能耐，或許還該為葉孤城擔一份心。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老頭子和顧川對話修改了XD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