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馬上18歲的小朋友
而後幾天似乎就這樣飛快流逝，來之不易的周末即将到來。
周五的下午。
這一次，陸起陽名正言順地堵在了14班門口。
因為今晚，許家邀請了陸、陳兩家一起吃飯，陸起陽和陳溯便索性來14班等着許枝一起放學。
許枝背上書包出來。
“你在數螞蟻？”
陸起陽走過來，自然地拎過她那空無一物的書包。
許枝一愣，“什麽螞蟻？”
“沒數那你走這麽慢？蝸牛附體啊，長這麽長的腿用來做裝飾？”
陸起陽走到她後面推她，“快點兒，叔叔阿姨都等着呢。”
許枝被推着走了幾步，才反過來打他，“又沒等你，你急什麽？”
“怎麽沒等我，沒聽到阿姨說，”陸起陽學着許媽的語氣，“你們下午早點過來，一塊聚一聚。”
陳溯和許枝有了相同的迷惑，“這句話有提到你嗎？”
“怎麽沒有？”陸起陽理直氣壯，“沒聽到‘們’這個字？這不就說的讓我早點過去？”
“……”
陳溯不敢言。
Advertisement
許枝對他比了個大拇指，“你真的是，非常的不要臉啊。”
陸起陽謙虛地擺手，“一般吧。”
而後，三人一同回去。
小區很大，他們就這麽慢悠悠地走着。
走到一半的時候，許枝視線漸漸凝住，停留在了中心的建築設施上，其中有幾個大約是給小朋友玩的，滑梯秋千和木馬，顏色鮮豔抓人。
許枝頓了頓，人依舊在往前走，速度卻和龜爬沒什麽區別。
陸起陽最先注意到身邊的某人落到後面了，他轉過身，“數到多少了？”
許枝看他一眼，沒理他。
陳溯還沒有反應過來，傻傻問：“什麽數到多少了？”
許枝回道：“數螞蟻。”
陳溯呆滞道：“什麽螞蟻？你們在說啥？”
許枝懶得解釋。
陸起陽也沒有解釋。
兩個人不經意對視，而後，莫名其妙地笑了一下。
陳溯：“？？？”
陳溯跳腳起來，“不是，你們在說啥小秘密，我怎麽聽不懂啊？什麽數螞蟻？到底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
陸起陽跳轉了話題，擡了擡下巴，說：“現在有人想當小朋友了。”
“嗯？”
陳溯順着視線看過去，這才注意到了許枝方才看的東西。
小區內有專為小朋友們提供的娛樂設施，但因為這棟小區并不是新建的小區，這些娛樂設施在這裏也有好幾年了，早已經吸引不了現在的小朋友們了。
因而那裏并沒有人，孤零零的設施已經不會再有人想要去玩了。
陳溯看向許枝，震驚道：“你想玩這個？！”
許枝沒吭聲。
陳溯難以置信：“姐姐，你馬上18歲了！”
許枝毫無反應。
陸起陽掀起眼皮，掃了一眼陳溯。
“……”
陳溯閉了嘴，但從臉上的表情來看，他對于許枝的癖好感到非常費解，且不可思議。
而許枝被拆穿以後，毫不臉紅，反而站定不動了，表達的意思也很明顯，她今天就要玩。
有點像在外面散步的狗狗聽到要回家以後用渾身力氣抗拒的模樣。
空氣有一瞬間的安靜。
片刻後。
陸起陽低笑一聲，說：“行吧，馬上18歲的小朋友。”
他側眸看向陳溯，“你先上去，我在這兒等她，一會兒就回。”
陳溯是沒有什麽話語權的，便說：“好吧，那我先上去等你們。”
這個決定生效以後，許枝便坐上了紅色的小木馬，一前一後地搖了起來。
陸起陽垂眸看着她，笑了好一會兒，才走上前，坐到了她旁邊的那個黃色小木馬。
不過陸起陽個子高，腿長，玩起來實在有些施展不開，索性就這麽坐着，側過頭看着許枝玩。
“好玩嗎？馬上18歲的小朋友。”陸起陽問。
“挺好玩的。”
許枝說。
“興致不錯啊，許小枝。”
陸起陽吊兒郎當地調侃她。
許枝沒有說話。
這個月份的天黑得晚，這會兒天色依舊明亮，蔥郁的樹木将光擋去大半，風輕輕拂過，帶着點微熱，卻不悶。
她安靜地玩了一會兒，忽地說：“其實你們不應該來。”
陸起陽微愣。
她低下頭，看着綠色塑料場地。
額上的碎發因為這動作垂落下來，擋住了她的神色。
陸起陽問：“為什麽？”
“因為，”許枝仰起頭，看向遠處橘紅色的天空，語氣平和地說，“今天晚上，他們可能會放鴿子，所以你們不來會比較好。”
“你怎麽知道會放鴿子？”
陸起陽笑了一下，站起身，走到她邊上，自然地揉了一下她的頭，“阿姨都說了，請我們一塊吃個飯，還特意請的廚師，怎麽可能放我們鴿子，許小枝，別想太多了，雖然平時叔叔阿姨是忙了點兒，但也不是……”
許枝忽地打斷他，“不是特意請廚師。”
她擡起頭，看他。
“是因為沒有時間親自做飯。”
陸起陽垂下眼，動作微微頓住。
她臉上其實并沒有什麽表情，神色平靜，眸裏情緒也很淡，很稀疏平常地說着話。
好像并沒有什麽大不了。
但在這一刻。
陸起陽還是感覺到了。
她大約是難過的。
－
兩個人回到許家的時候，菜已經上了一半了，請了兩個廚師，都在忙活着。
而其他人都坐在沙發上看着電視，等待最後幾道菜上桌。
見到兩人進屋，許媽轉頭說：“喲，許枝枝，聽陳溯說，你去玩兒人家小孩子玩兒的去了，你都多大的人了，羞不羞？”
不等許枝回話，陸行先道：“哎呀，咱們枝枝才多大，想玩兒什麽就玩兒啊，對吧，枝枝？”
許枝點頭，笑了笑。
許媽也笑着，大人們的話題很快又轉開了。
陸起陽湊到許枝耳邊，壓低了聲音，說：“我就說了，怎麽可能放鴿子，別多想，許小枝。”
許枝看向他，似乎是想要說點什麽，但最後不知為何，沒有說，只是“嗯”了一聲。
她往卧室走，陸起陽猶豫了一下，站在門口沒進去。
“你站那幹嘛？”許枝回過身才發現他沒進來，“進來啊，把我書包放椅子上。”
陸起陽這才提着她那小書包走進去，随手放在了她的椅子上，“你這書包裏什麽都不放，背回來幹什麽？”
“關你屁事。”
許枝坐到桌前，習慣性地翻出了數學試卷。
“我操，許小枝，”陸起陽被她的舉動給震了一下，“馬上吃飯了，你在這裏做數學卷子？”
許枝把數學卷子收了進去，換成了物理，說：“我剛剛進來的時候，看見我爸爸再看消息。”
“那怎麽了？和你在這裏寫卷子有什麽聯系？”
陸起陽頓了一下，問：“什麽意思？你還是覺得叔叔阿姨要放鴿子？”
許枝低下頭，在草稿紙上寫出公式，開始計算起來。
筆在紙上滑動，發出沙沙的輕響。
“每次他在飯點看消息，那天以及那天以後的一個星期，他們都不會在家。”
陸起陽一時沉默了。
兩個人都沒有再說話。
卧室裏，只剩下了寫字時的聲響。
半個小時後。
兩個廚師上了最後的菜，所有菜上齊，陳溯進來叫兩個人出去吃飯。
所有人都上了餐桌，氣氛熱鬧又輕松。
“聽說枝枝這次考試數學又是滿分啊？”陳爸笑着說，“要是陳溯有她一半分，我都做夢都能笑醒——哎，你們這次獎勵枝枝什麽啊？滿分啊，起碼得發個大紅包吧？”
許媽微愣了一下，而後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許枝。
許枝正低着頭，和一塊小排骨較勁，像是沒有聽到，也或者沒有當回事。
許媽松了口氣，收回視線，說：“你不說我都還不知道她這次考了多少分呢，回頭給她發個大紅包，好好犒勞一下咱們家的小公主。”
陸行說：“你這樣可不行啊，連你們家小公主考多少分兒都不知道，再怎麽忙，還是多關心關心枝枝啊。”
“是是，哎，這一陣兒太忙了，公司裏頭事情多，等過了這陣兒，就好了。”
“吃飯吃飯，難得大家都有時間聚一塊兒。”
話題很快過去，大人們繼續侃侃而談。
這一頓飯吃得很盡興，吃到了八點左右，許爸許媽才把衆人送走。
“下次休息再一塊出去旅個游吧？”
“行啊，大家回去在群裏發自己有空的時間，咱們對一對。”
“行行行，反正都住這麽近，想聚那還不容易。”
衆人浩浩蕩蕩地離開。
大門合上。
而後，所有的聲音都消失，屋子裏瞬間變得冷清安靜。
許媽趕緊問：“機票訂好了吧？幸好我還沒來得及把東西放出來，我聯系了司機了，還有幾分鐘到。”
“訂好了。”許爸說。
兩人敲定好行程，許媽才轉過來看向許枝。
許枝說：“你們去吧，我進去寫作業了。”
“我們家枝枝真乖，行，那你自己慢慢寫，有什麽給我們打電話，生活費還夠不夠？對了，你這次考得這麽好，有沒有什麽想要的？”
說着，許媽打開手機，給她轉了五千過來。
“想要什麽就去買，如果想要什麽電子産品，電腦啊手機啊什麽的，也只管去看看好了告訴媽媽多少錢。”
許爸就說：“那你給她轉一萬吧，萬一你忙起來沒看手機，枝枝看好了還得等你。”
“也行。”
許媽又給她轉了一萬。
這下，許枝連和她說自己想要什麽都不需要了。
許枝默默地聽着，沒有說話。
幾分鐘後，兩人匆匆提着行李箱離開。
大門再一次關上。
寬敞的屋內，各處的燈都亮着，空氣裏還有晚飯後殘留的香氣。
許枝坐在沙發上，呆了一會兒後，走向玄關處，換上鞋，走了出去。
太安靜了。
她想去熱鬧一點的地方。
九點，A市繁華的夜生活才剛剛開始。
許枝沿着街道，慢慢地走着。
公路上車川流不息，四周人來人往，人聲、車的轟鳴聲混雜在一起，各種各樣的霓虹燈，照亮了夜晚。
許枝走了半個小時，依舊覺得安靜。
而後，她似乎也意識到，像這樣去尋求熱鬧，并沒有什麽意義。
她無聲地出了口氣，看了一眼時間，開始往回走。
快到小區的時候，路過一家超市，她走進去準備買瓶水。
她站在酒水區前，擡手拿了瓶礦泉水，正要去結賬，視線不經意掃過旁邊的酒。
她頓了頓，停了下來。
視線定在了上面。
一分鐘後，她把酒和礦泉水一起放到了收銀臺上。
從超市裏出來，她提着塑料口袋，回了小區。
但她并沒有立刻上去。
她坐在樓下的長椅上，吹了一會兒風。
許久，她打開塑料口袋，從裏面拿了一瓶易拉罐出來。
她小口喝了一點，刺激的酒精灌入喉嚨，她眉頭一下擰了起來。
一點也不好喝。
甚至覺得難受。
她又喝了一口。
冰涼又刺激。
好像，也不錯。
不知喝了多少，她終于感覺有些暈乎乎的。
她躺在長椅上，吹着夜風，看着天上的繁星。
好安靜啊。
她想。
不記得看了有多久，她聽見了不遠處有腳步聲響起。
在安靜的夜晚裏尤為清晰。
她并沒有管。
直到腳步聲逐漸走近。
一道極為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不回家在這做什麽？馬上18歲的小朋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