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是,我喜歡你
暖調的光線将室內鋪陳鍍上溫柔色澤,窗外夜幕寂靜,城市裏還亮着各色的光。
而在這片角落,生出了無人察覺的旖旎。
陸起陽垂下眼睫,望進了對方黑白分明的烏瞳裏。
她單手抓着他的衣領,将他往下拉。
他便順着她的力道,向下半傾着。
兩人的距離瞬間縮短,近到彼此的鼻息都交纏在一起。
而後,她仰起臉,吻上他。
陸起陽瞳孔微微放大了一瞬,整個人都僵住般無法動彈。
胸膛裏無聲地蕩起喧嚣,洶湧而熱烈。
像是長久的等待忽然得到回應,又像是垂涎許久的珍寶終于落上了他的名字。
他和她從出生到這一刻,已經認識了二十六年了。
在青澀的年紀裏,某一個瞬間,他回過頭看見她半眯着眼睛伸手擋炙熱的光。
金色的光鋪在她身上,将她的輪廓都柔和了。
他聽不清身旁人說的話,他只聽見了自己胸腔裏的回響。
從那一天起,他知道他已經心甘情願臣服,她一個號令,他便披荊斬棘、破釜沉舟。
他喜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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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喜歡她。
她是他優先級最高的偏愛。
他永遠為她驅使。
陸起陽閉了一下眼睛,喉結微滾,眼底浮起潮湧般晦暗。
許枝輕輕松開了拉着他的力道,直直望着他的眼睛。
“承認嗎?”
她問。
陸起陽啞着嗓音,“什麽?”
“給我做的錯題本、怕我受傷時的手抖、為我實現理想世界的夢……”
許枝直白看着他,“大門密碼,貓的名字。”
“承認嗎?”
暖色的光落進了她的眼睛裏,折射出一層坦然卻又篤信的溫柔。
那層薄薄的窗戶紙終于被捅破,所有暗藏在心底的秘密暴露在了光下。
這場等待已久的暗戀不知何時悄然發生了變化。
他指節在發顫,視線卻一錯不錯望着她。
半晌。
他終于啞着嗓音承認:“是,我喜歡你。”
許枝眼底有笑意浮現。
她伸出手,輕輕摸了一下他的腦袋,就像他以往做的一樣。
“乖,”許枝說,“我也會一直喜歡你的。”
陸起陽垂下眼睫,微微彎下身,任她摸自己。
“別走了,行嗎?”
時隔六年,他終于在此刻,将六年前想要說的話說了出來。
許枝微微怔了怔。
陸起陽半傾下身,抱住了她,啞聲說:“既然喜歡我,就別再走了,也別不理我。”
“行嗎?”
他抱着她,低聲問。
許枝擡起手,輕輕回抱住他。
“行。”
陸起陽卻沒有松手,将人抱在懷裏。
許枝甚至感受到了他雙臂間輕微的顫抖。
她垂下眼,忽然在這一瞬間,明白自己這六年來的遠離帶給他的是什麽。
抱了一會兒,陸起陽才慢慢松開手。
許枝看見了他眼底的猩紅,伸手摸了摸他的眼尾,“別哭呀,陸隊長,我還沒學會怎麽哄人。”
“哭個屁,”陸起陽捉住了她的手,“這是熬夜熬得,懂不懂?”
“懂。”許枝乖乖說。
眼神卻很微妙。
“……”
陸起陽偏過視線,摸着口袋裏的車鑰匙,生硬地轉了話題,“我開車送你回去。”
“我不回去。”
許枝說。
陸起陽瞬間看向她,“在我這兒睡?”
許枝點頭,“很晚了。”
頓了一下,她坦白:“我現在不想走。”
陸起陽看了她幾秒,唇忽然勾了一下,意味不明,“許隊長,知不知道在男朋友家夜不歸宿是什麽意思?”
許枝略微停頓,而後說:“如果你想要,也行。”
她摸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這個點超市也還沒關門,要去買嗎?”
“……”
陸起陽擡手敲了一下她的額頭,“買個屁,腦子裏想些什麽,你們狙擊手就這思想境界?”
許枝下意識摸了一下額頭,卻摸到了他還沒來得及收回去的手。
而後順勢被他握進了手裏。
“我們狙擊手都這樣,直線思維,”許枝看了一眼被他不動聲色握住的手,“你們刑警都喜歡悄悄占便宜?”
“占便宜?”陸起陽一下笑了,低下頭,拉近兩人距離,直勾勾看着她,“剛才是誰親我來着?”
“我。”
許枝說:“我承認。”
她掃一眼他的唇,又湊上去親了一下,“我想親就親。”
陸起陽笑了起來,低下頭親了親她的唇,“嗯,你想親就親。”
他一觸即離,而後,又親了親她的鼻尖,緊接着,是她的額頭。
仿若信徒在親吻自己的信仰。
而後,他慢慢直起身,說:“我去給你鋪床,睡哪間?”
許枝擡眼望着他,有些莫名:“我不能和你一起睡嗎?”
陸起陽像是被氣笑了,指節剮蹭了一下她的鼻梁,“想得挺美啊,許隊長。”
“不行嗎?”
許枝神色露出明顯的失望。
“不行。”
陸起陽無情地說。
他轉身去鋪了床,簡單清掃了一下,說:“你睡我房間,我就睡沙發,明早要去局裏。”
陸起陽睡沙發的次數多過自己卧室的次數,上班生死極速已經是常态了,睡沙發反而比睡卧室要方便些。
許枝“哦”了一聲,站了一會兒發現這事沒有轉機,只好轉身去洗澡了。
洗完澡,她找了一下吹風機,沒找到,揚聲問:“男朋友,吹風機在哪兒?”
“下面櫃子。”
門外的聲音有些模糊。
許枝蹲下身正要開櫃子。
浴室門被推開,陸起陽走了進來,他彎下身拿出裏面的盒子。
不知道是什麽時候買的了,也可能是買什麽送的,盒子外面都生了灰。
他拆了盒子,試用了一下,還能用。
“坐着,我給你吹。”
陸起陽下巴微揚,示意她旁邊的椅子。
許枝就坐了下來。
他的力道很輕,風也恰好。
“陸小二,你耐心好像很好。”
“和耐心沒關系,”陸起陽說,“我就想對你好。”
許枝頓了一下,忽然說:“我暫時還調不回來,這個假期過了,我也不知道下次什麽時候才能回來。”
“這期間只能用手機和你打視頻。”
陸起陽笑了一下,到沒太在意,“六年都這麽過來了,怎麽,現在還怕我撐不過去?”
許枝說:“你和我的工作都特殊,忙起來就沒有假,我一直喜歡你,我可以永遠确保這件事。”
後面的話她沒有說完。
但陸起陽卻聽懂了未竟之言。
我一直喜歡你,我可以永遠确保這件事。
但我不能确保你一直喜歡我。
陸起陽垂下眼睫,看了她一會兒,而後關了吹風機,換毛巾給她擦了擦剩下的。
而後,他轉過身進房間拿了戶口本和身份證出來。
“打申請報告吧。”
陸起陽說:“明天去體檢。”
許枝看着他手裏的證件,微愣,幾乎要脫口而出,這麽快麽?
陸起陽擡起眼,望着她的神色,“反悔了?”
“沒,”許枝接過他手裏的證件,看了一下,“不光要這個,還要交婚檢報告單,還得出具婚姻狀況證明,有點複雜。”
“不複雜,”陸起陽說,“明天下班就去體檢。”
許枝:“……”
她望着他,隔了好幾秒,才說:“你是個能辦大事的人才。”
陸起陽問:“去還是不去?給個準話,許隊長。”
“去。”許枝說。
陸起陽便笑了起來,放好證件,“行。”
他又翻箱倒櫃,摸出一張卡地給她,“暫時還不多,先用着。”
“什麽?”
許枝不解地接過卡,沒明白意思。
“房子暫時還只有這套,你要是調回來了,再去買套離你單位近的,”陸起陽說,“車暫時能開,你要想換也可以,你看好了我去付款就行。”
“知道你在部隊花不了什麽錢,但也拿着,平時總有個休假吧,回不來還不能出去吃點好的?”
陸起陽說:“我在刑警隊,平時加班是家常便飯,不像別的男朋友還能過去找你,我也怕你喜歡上別人。”
許枝安靜聽着。
最後,他摸了一下她的腦袋,“我只喜歡你,許枝。”
“我比你更怕不能在一起。”
許枝看着他的眼睛。
坦蕩而熱烈。
嗯。
他喜歡她。
晚上睡覺前,陸起陽給她到了杯溫水,說:“明天給你買牛奶,還有幾天假,都住我這兒了?”
“嗯,”許枝說,“記得買該買的。”
“你腦子裏沒別的了?”陸起陽擡手不輕不重敲了她一下,“早點兒睡,明天想吃什麽給我發消息,下午給你帶回來。”
許枝坐直了問:“什麽都可以?”
陸起陽一眼看穿她,“除了我。”
許枝失望地躺回去。
陸起陽彎下身,親了親她的額頭,“行了,快睡。”
許枝便又笑了。
“行。”
夜裏許枝睡得很好,一夜無夢。
隔天早上,她因為生物鐘醒得很早。
她起來時,聽見了廚房裏的聲響。
她揉了揉惺忪睡眼,趿拉着拖鞋往廚房走過去。
才剛推開門,陸起陽便已經轉過身來,“吵醒你了?”
“沒,我平時也這個時間醒。”許枝說。
“給你煮了粥,等涼會兒再喝,荷包蛋現在就能吃,”陸起陽關了火,一邊拿碗一邊說,“去洗漱,我給你盛好放桌上。”
許枝“哦”了一聲,問:“你要去上班了嗎?”
“嗯。”
陸起陽舀了一碗白粥,放在墊子上,拉了個小風扇過來抵着吹。
“一會兒就能吃了,吃完放着就行,不用洗。”
“哦。”
許枝說。
陸起陽看着她,沒走。
隔了兩秒,許枝遲疑着說:“要給你一個早安吻嗎?”
陸起陽笑了:“也行。”
他走過來,親了親她的眼睛,“等我回來。”
“嗯。”
他低頭看了一眼表,說:“真走了,一會兒來不及了。”
許枝點點頭,“你去吧,我等等再睡會。”
“別亂跑啊,許隊長。”陸起陽站在門口吩咐。
“知道了。”
等門關上以後,屋子裏變得安靜下來,只剩下風扇還在呼呼吹着。
許枝進了浴室洗漱,而後出來吃早餐時,白粥剛好吹得差不多了,拿起來就可以直接喝。
她吃完早餐,給媽媽打了個電話過去,說是在陸起陽這裏住幾天。
大約是因為她小時候也在陸起陽家裏住過,再加上兩人這樣熟悉的關系,許媽并沒有多想就答應下來,只說了句注意着裝得體,別像在自己家一樣穿着睡衣到處走。
許枝答應下來。
她低下頭,看了一眼身上穿的男士睡衣,因為過長而将袖口的腿腳都卷了起來。
兩秒後,她收回視線,回了房間,接着睡。
難得休假,她想再睡會兒。
再醒來時,快中午了,她掃了一眼手機,已經有好幾個未接,還有好幾條消息,都是陸起陽發來的。
說是給她點了外送,一會兒就到,讓她穿好衣服。
她看了一下時間,是十多分鐘前的消息了。
她換回自己的衣服,沒過多久外送就來了。
簡單吃完,她有些無聊,便去廚房弄了一小碗米出來,但找了許久都沒找到針。
她又在自己的口袋裏摸索,想碰個運氣。
結果還真在裝堅果的一個袋子裏找到了被紙包了好幾層的針。
于是她便坐在沙發上,穿起米來。
大約穿得太過認真,她竟沒注意到時間的流逝。
時針緩緩指向四,她才擡起頭來,稍微活動了一下脖子和手腕。
她低下頭繼續穿米。
肌肉記憶遠比反應力更為重要,她得不斷地重複訓練,才能在每一次任務裏獲得更高的存活率。
直到大門傳來密碼解鎖的滴滴聲,她才止了手裏的動作,擡起眼來。
大門從外往裏推開,陸起陽走進來,先是看了她一眼,似松了口氣般,而後才将手裏提着的一大袋東西放進來,彎下腰換鞋。
“怎麽不回消息?”
陸起陽換好鞋,從口袋裏拿出瓶牛奶地給她,“問你想吃什麽,也不回我,我還以為你被叫回去出任務了。”
“我在穿米。”許枝擡起手,給他看。
陸起陽對此并不陌生,“休假也練?”
“怕沒手感,”許枝說,“好的狙擊手都是子彈喂出來的,不摸槍有點不習慣。”
“行,回頭給你弄把bb槍放家裏,練着玩,在家裏這個距離,槍的準星沒影響。”
“不用,不習慣那個,太輕了。”
陸起陽便沒再提,換了話題,問:“随便弄着吃了,然後開車去醫院。”
“好。”
經過部隊特訓和任務的打磨,她現在對于吃的已經沒什麽追求了,能吃就行。
然而陸起陽雖然說着随便弄,但卻仍然做了四個菜,兩葷一素一湯。
兩人簡單吃完,陸起陽說:“回來再收拾,先去醫院,晚了可能檢查不完。”
“好。”
而後,陸起陽開車,兩人很快就到了醫院。
“婚前檢查需要空腹檢查肝功能,你們明天上午來吧。”
醫生是這麽說的。
陸起陽眉頭微皺,他上午明顯來不了,除非輪休,但是他這個工作休假都是憑緣分,沒有一個準信。
而許枝也屬于随時都得被叫回的,如果這一次回去她沒有婚檢單是交不了結婚報告的。
而下一次她休假,又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了。
“下午空腹來行嗎?”
許枝問。
“……”
醫生看向許枝,緩慢道:“從上午空腹到下午?”
許枝說:“我比較抗餓。”
“……”
醫生的表情很有些一言難盡。
而後他看向了許枝身旁的男人,試圖希望他說點什麽來駁回他老婆的奇葩發言。
陸起陽掃了許枝一眼,而後看向醫生,“我也比較抗餓。”
“……”
醫生神色恍惚,“……這種情況也可以。”
于是許枝和陸起陽驅車回去。
回到家裏,陸起陽一邊收拾桌上的東西,一邊問她,“明天真不吃?”
“要不等你下次休假。”
許枝坐在沙發上,低下頭穿米,說:“休假可遇不可求,下次可能是半年。”
陸起陽直起身,手裏動作頓住,“我能等,餓一天對你身體也不好,不管抗不抗餓,那是另一回事,光為這個就讓你餓一天,不值得。”
“我不想等,我想回去就打結婚報告。”
陸起陽不知怎麽,笑了一下。
“剛确認關系就結婚的,應該也就我倆了。”
大約是将注意力放在了許枝身上,他手下不知怎麽滑了一下,盛着幾個煎餅的小型平底鍋忽地落了地,發出了一道明顯的悶響。
不過好在煎餅還沒掉出來,倒也沒什麽事。
陸起陽剛要彎下身,将鍋撿起來。
忽而一道身影撲了過來,力道極大,将他整個人嚴嚴實實地掩住。
尤其是他的致命處。
陸起陽擡起眼皮,看見許枝整個人弓着身體,微微發着抖,如同本能反應般将他護在自己身下。
她的瞳孔在劇烈收縮,呼吸也極為不穩。
她在恐懼,但身體卻已經形成了條件反射。
他身體裏某一處仿佛是被針紮了一下。
她因為這道悶響,而應激反應。
只因為和出任務時炸.彈.爆.裂的悶響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