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你有五分鐘時間和你的……
“謝謝。”
許枝說。
而後,她無聲地伸了一下指節,極小幅度地活動着指節。
陸起陽視線在她身上停留了幾秒,才轉而看向朝他們走來的薄延與K。
時隔六年,薄延似乎與當年并無變化。
K倒是臉上添了新傷,一道自額角往下至顴骨的傷痕,已經結了痂,大約是近來的傷口。
“禮尚往來。”
薄延在許枝身前一米處停了下來,語調溫和,問:“這麽久沒見,沒有什麽想送給我的麽?”
許枝輕輕磨了一下無名指上的戒指。
——她還有些不太習慣。
“送你進監獄?”
許枝問。
薄延笑了一下,頭微微偏過些許,擡起手,抽出銀邊眼鏡,用一方絲巾仔細地擦了擦。
而後他重新戴上,慢條斯理道:“忘了說,我的幾個屬下很尊敬許先生,特意請他與夫人在闌月居喝茶。”
許枝聞言,閉了一下眼睛,似躁亦似不耐地發出一聲氣音。
她輕輕拉了一下衣領,松開幾分。
Advertisement
“除了這個沒別的能威脅的了,是嗎?”
許枝說。
薄延微微一笑,鼻梁上的眼鏡折射出一絲尖銳的光。
“配合我,”薄延說,“或者我殺了他們。”
空氣中有短暫的沉默。
許枝側眸,看向陸起陽。
四目相對,一切沒有說出口的話似無聲的默契。
“可以。”
許枝收回視線,看向薄延,“要我做什麽?”
“我需要一把殺人的刀。”
薄延說。
許枝看了K一眼,“你不是已經有了。”
“刀也會生鏽。”
許枝再次将目光落向K臉上的傷痕,而後說:“槍比較快。”
薄延笑了起來。
他看着許枝,意味不明道:“你可以慢慢挑。”
許枝眼皮一跳,有了一個荒謬的猜測。
國內毒.販也許有槍,但一般是自制土.槍。
只有境外才可能會出現軍火。
他這些年已經折損了不少人,A市甚至可能已經立了專案組,在深挖他這條線。
順着他能找到地下埋得極深的犯罪網絡。
公安一定是高度關注,因此,他或許會将資源外傾,将這片脈絡伸到境外去。
如果是這樣,那他現在将自己暴露出來,也許就是最後的撤離階段了。
K是一把好刀,但不是好槍。
而境外需要槍。
許枝輕輕舔了一下犬牙。
大約是她每一次的妥協,讓他認為她十分好掌控。
只需要很低的成本就可以控制這把槍。
“可以。”
許枝答應下來。
而後,她說:“但我需要一點時間。”
薄延擡起手,看了一下時間。
“你有五分鐘時間和你的男朋友道別。”
許枝沒動,看着他。
薄延與K站定,并沒回避。
許枝唇角往下拉了一下,而後側身看向陸起陽。
她勾上他的肩膀,埋入他懷裏,聞着他身上的氣息。
混雜了方才爆.炸染上的硝.煙氣。
但她已經習慣這個氣味,并不覺得多難聞。
“我都想好拍照的時候露幾顆牙齒了。”
許枝說。
陸起陽似笑了一下,問:“露幾顆?”
他一只手輕輕拍着她的後背,似安撫一般。
而另一只手則溫柔拂開她發頂上沾的被沖擊帶過來的碎渣。
“八顆,”許枝說,“标準笑容,羨慕麽?”
“羨慕。”
陸起陽指節往下,捋過她額上的發絲。
而後,他又仔細地給她整理好衣領,拍開她衣服上的灰塵。
許枝垂下眼,視線跟随着他骨節分明的手指移動。
直到有什麽東西滑入了她的手心裏。
“一個人能領證嗎?”
許枝問。
她微微摩挲了一下,從觸感來看,像是一顆極小的金屬芯片。
“你說呢,”陸起陽敲了一下她的額頭,“注意安全。”
“嗯。”
許枝擡起手,摸了一下被他敲的地方。
唇微張,咬住芯片,壓在舌根下。
随後,她松開手,朝薄延走過去。
薄延唇邊似乎揚了幾分弧度,而後他拉開了後座的車門。
她彎身進去,一雙手橫過來伸向她,她本能地扣住對方,掌心用力,往後折去。
随即一道慘叫響起。
薄延側眸看了一眼,語氣溫和:“配合一點,女士。”
于是許枝松開了手。
她看了一眼那人臉上的冷汗,說:“抱歉。”
“條件反射。”
她解釋:“不是故意的,你下次小心。”
男人:“……”
還有下次?
男人緩了緩,不敢再用那只手,換了一只,單手給她套上了頭套。
黑布蒙下來,所有的光都消失了。
車子似乎是啓程了,有短暫的加速度效應。
而後路上有偶爾的颠簸。
中途停了片刻,車門被打開,有人壓着她上了另一輛車。
她剛坐下,便聽見了一聲清晰的犬吠。
她整個人僵了一下,手臂幾乎是瞬間繃緊。
站在車外的薄延注意到了許枝崩直的指骨。
他将指尖燃着的煙扔在地上,走了過去。
“狗放後備箱。”薄延說。
有人拉住大型犬,抱進了後備箱。
但狗的叫聲卻依然清晰可聞。
薄延解開了蒙着她的黑布。
驟然乍起的光亮有些刺激眼睛,許枝下意識擡起手,擋了一下光。
她微眯着眼睛适應光線,而後注意到了極近距離的薄延。
她往後退了一下,後背抵靠在椅背上,退無可退。
薄延掃了她一眼,擡起手,在她耳朵裏塞了耳機。
許枝反應過來,沒再動,說:“謹慎過頭了。”
薄延沒有回,将黑布重新給她蒙上。
沒過多久,耳機裏響起了音樂聲。
掩蓋了後備廂裏狗的叫聲。
-
“操。”
顧起站在C2門口,還是對這一系列事件感到震驚。
她更震驚的是:“陸哥你都準備和許枝領證了,都不告訴我們她回來了?!”
陸起陽看着進進出出的技偵,提醒:“顧警官,你口中的許枝現在正在和毒販周旋。”
“我知道,但是……”
顧起覺得每一個信息都太多了。
她忍不住:“你什麽時候和枝枝好上的?”
陸起陽接過手套,戴好,又穿上鞋套,往裏走去。
顧起跟了上去,“陸副,我和江斂談個戀愛,被敲了一個月的飯,你這個起碼得請三個月。”
陸起陽沒理她,翻查着文件櫃。
顧起一邊說着,手下也沒停,迅速檢查着文件。
直到她看見了一個鎖起來的櫃子。
“陸副。”
顧起側身叫陸起陽。
陸起陽手下動作一停,走了過來。
櫃子是個密碼鎖,看上去已經使用很久了,上面甚至有輕微的劃痕。
這種鎖是以前的鎖,可以無限次數嘗試。
陸起陽随便試了幾組密碼,大多是和薄延相關的數字,重組幾次都失敗了。
顧起說:“我試試。”
陸起陽讓開位置。
顧起低頭擺弄了一會兒,試了幾組。
片刻後,她略一停頓,似賭般,輸入了一組密碼。
一聲啪嗒響起,鎖解開了。
顧起回過頭,神色有些古怪。
她說:“是枝枝的生日。”
陸起陽微頓,而後拉開櫃子。
裏面是一疊厚厚文件,還夾雜了不少照片。
陸起陽垂下眼,仔細審視。
照片有許多張,有她高中時期的,也有她大學時期的,甚至連她在部隊的照片也有幾張。
他動作停了一瞬,注意到了一張角落的照片。
那是……
她小學時的照片。
眼睛是紅的,明顯受過驚,但臉上卻沒有什麽表情。
半晌。
他松開手,将照片放在一旁,翻查其他文件。
幾乎都是許枝的相關記錄與文件。
一直往前,有一張醫院的記錄單。
是針劑記錄。
破傷風與狂犬疫苗的針劑。
姓名:許枝。
年齡:11。
陸起陽皺起眉。
顧起翻看其他文件,忍不住說:“這不就是偷.窺狂嗎?”
“真他.媽變态。”
顧起罵了一句。
翻看了一會兒,她放下了剩下的文件,拿了個袋子過來裝。
她裝到一半,注意到了陸起陽手裏的單子,掃了一眼,微愣,問:“枝枝小時候被狗抓過還是咬過?”
陸起陽沒回答。
因為連他也不知道這件事。
-
經歷了幾小時的颠簸過後,許枝察覺到車子再次停了下來。
沒過多久,她頭上的黑布被取下了。
她下意識地閉了一下眼睛,而後意識到車停在了一處背光點,沒有什麽光線照射過來。
她适應了幾秒,而後有人過來解開了她一只手的鐐铐。
緊接着,有人送來了未拆封的礦泉水和堅果袋。
她只喝了一點水,沒有吃堅果。
她掃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已經開始漸沉了。
用不了多久,天就會完全黑下來。
夜晚是最好的保護色。
她無聲出了口氣,将瓶蓋旋緊了。
她往車窗的位置靠了一下,掃視過車外站着的幾個人。
視線逡巡過去,将周遭打量了一番。
目前有四輛車停着,車外站着幾個人,指尖均燃着猩紅。
許枝莫名地想到,夜裏抽煙的目标最容易狙擊。
她收斂思緒,打量了一下站着的幾人。
其中一個是K,他身邊站着的……
許枝微微愣住。
是薄時舟。
在軍校的時候,他曾和她說,許枝,他配不上你,跟我好吧。
當時她揍了他。
之後他沒有再來糾纏她。
現在回想來看,也許他當初的接近是薄延授意的。
她在這一瞬間,真切地體會到了薄延背後這個犯罪網絡的龐大。
也是在這一刻,她意識到,抓捕薄延是一件棘手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