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家團圓

地上的雪厚厚的積了半米多高，踩上去就是一個深深的坑，費上老大的勁才能把腳提出來，總有一種要摔倒的錯覺，又累又慌短短一段路走的人氣喘籲籲。

兩個從頭到腳裹得嚴嚴實實的女孩互相攙扶着一步一步的在雪地上慢慢的走，各自手上還拎着一大袋東西。

“呼~”吹出來一口白色的熱氣，拂去眉毛上的雪花，女孩抱怨道：“還好明天是周六了可以宅在寝室裏，要不然這天天來來回回的我可受不了，你說學校差不多該停課了吧，這種天氣怎麽上課，教室裏跟個冰窖似的，我同學她們學校早停課了。”

另一個女孩也停下來，把手上的袋子往雪地裏一放，馬上陷進雪裏，可見分量着實不輕，伸手撣撣臉上、圍巾上、帽子上、衣服上的雪花，不是不想撐傘，只是一只手撐了傘另一只手再拎着一袋東西的話在雪地裏行走根本保持不了平衡，好在現在的雪不大。

“要是我們停課了，我馬上回家，我想念空調。”

“好歹咱們學校也是省內NO.1，怎麽空調都不裝，忒寒碜了，這領頭羊做的不好，不好。”

“咱們學校追求的是精神文明建設上帶頭領先，至于物資嗎，看看我們學校，再看看G大，D大，讓人絕望啊！”

“我預感我們學校這次還能夠在各高校出一次風頭，第一個被凍死的肯定是我們學校的。”

“诶，我同學她們寝室有個家在H省的，還沒期末考試呢，她爸媽不放心都接走了，說是萬一雪越下越大，想走都走不了，就先接回去了。”

“為什麽我被你說的怕怕的，好像要出大事似的。”

“我也覺得怕怕的，啊，世界末日要到了，我想回家，就是死我也想跟我爸媽在一塊。”

“2012年12月21日已經過去了，現在都是2013年了。”

“去~，你要不相信，你買這一袋子吃的幹嘛，我記得你寝室裏吃的還有一堆呢。”

“我那是有備無患，我不相信，但是我害怕，就跟我不信有鬼但是我怕鬼。”

說話間兩人終于到了寝室，開了門，一股熱氣就迎面而來，倆人凍得發僵的身體恢複一點知覺，還沒等回過神來，就聽人急聲道：“關門，關門，別把熱氣散了。”

兩人這才進門關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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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內一個女孩正靠在床上玩電腦，面前的電腦桌上攤着手提和一堆零食，笑得得意：“同志們辛苦了！”

“你別得意，晚上我們沒課，你們有課。”混合寝室就是這樣有人還在睡覺有人已經爬起來上課了。

“嘿嘿，我們班長剛剛打電話來說了，張老師感冒了去醫院了，課不上了。”

“我去~~”羨慕嫉妒恨，一天就上午上了一節課。

兩人憤憤不理笑得得意的女孩，驚訝看着另一女孩：“阿衡，你也在啊！”葉衡和她龍鳳胎弟弟林航同校，兩人便一起在外面租了房子，離學校有十分鐘的路程，平時只有在午間的時候回寝室休息下，按理這個時候不該在寝室的。

錯眼間就看到葉衡腳邊又有一袋被子和一個行李箱：“你幹嘛？”這陣仗怎麽不像周末倒像寒假。

“我要走了，就等你們回來和你們道個別。”也許這輩子都見不到了，心裏默默加一句。

“要走了，要去哪？”兩人詫異的圍上來，還沒放假呢？

“回家，這個學期就不來了。”

“啊~~可是馬上就要期末考試了？”

葉衡攤手不在意道：“開學了再補考吧！”

“那多麻煩。”

“沒辦法，我家裏不放心一定要我回去。”葉衡無奈道：“我爸媽怕雪再下下去出意外一定要我回去，連我哥都被我媽叫回去了。”

室友被她說的心有戚戚：“你媽會不會小題大做了點。”

葉衡認真道：“我媽說了小心駛得萬年船，學業什麽的哪裏比得上安全重要。”又無奈道：“她還在家裏買了一堆生活物資，說是有備無患。”

室友面面相觑，心裏有點打鼓。

葉衡再加上一把火：“我們那邊的人都多多少少囤積物資，實在是這天氣太不正常，這一個月都沒出太陽，雪還下個不停多少年了從來沒這樣過，反常即妖。你們也和家裏商量下，反正要補考的話大家一起的，補考還簡單點，寒假還能多複習一點。”

葉衡再接再厲：“飛機早不開了，雪再下下去公路鐵路都要封，北邊已經有幾條路封了。”

“可是……”室友還是猶猶豫豫。

坐在床上的女孩沒頭沒腦喊道：“末世來啦。”把下面的人都吓了一跳，六只眼睛都定定的看着她。

“嘿嘿嘿嘿，論壇上有人發了段喪屍的影片，大家瞎鬧呢！”

另一個室友義正言辭道：“身為醫學系學生的你怎麽會相信這種東西的存在，沒有心跳沒有呼吸沒有生命特征還能走能動不停的吃，這不科學。”

“我倒覺得像後天，2012 這種情況比較有可能。啊呀呀，我們這種平民哪裏去買船票。阿衡，阿衡，你媽那麽緊張是不是得到什麽內部消息了。”這才想起來，葉衡家挺有錢的。

葉衡苦笑，摸摸鼻子：“有消息我肯定告訴你們的，再說了我們家又不是那種有權有勢的人家，哪裏來的內部消息，就是我媽覺得這情況實在不對勁，早作準備，小心無大錯，難道你們不覺得這天氣不正常，我從小就在H市長大的，從來沒有哪一年冷到零下十幾度，也沒有哪一年下過這麽大的雪，就是08年雪災也沒這麽大的。”

“啧啧，被你說的，我也覺得不太對勁。”

看有戲，葉衡繼續游說：“吶，又不是就我們家緊張，現在街上囤積物資的人也不少，我一些同學也都回家了。”2012世界末日的說法甚嚣塵上，12月份囤積物資的人不在少數，政府還專門辟謠，怎奈反而越多人加入囤積的行列，政府無奈只能出面幹預，進行限制。心驚膽戰的度過了12月21日，天空依舊那麽明媚，囤積了一大堆物資的人後悔莫及。

可是沒過幾天，聖誕節一場雪，氣溫驟降，天氣一直陰綿綿到現在，這一個月來一直斷斷續續的下雪而且還沒有停的意思。

總有那麽一些人興風作浪，好趁機奇貨可居，還有一些人看熱鬧不嫌事大，流言蜚語愈甚，當初後悔的人開始慶幸，又漸漸的投入囤積行列，這次更多人開始加入。

“我打電話回去問問看我們家有沒有買東西，我要再考慮下。”

“我也問問。”

葉衡松了一口氣，不枉她專門等一趟，本來這些話電話裏講也可以，但是她總想着當面說室友的印象總要更深刻。大家四年同學，她實在做不到一聲不吭。

拉着行李箱朝3人揮揮手：“那拜拜了，我再去和其他寝室的人道個別。”

“明年見啊！”

“拜~”

“一路順風！”

葉衡拖着行李箱關上門，心裏說不出的悵然，希望還能再見。甩甩頭，先去跟其他同學道別，但願她們多多少少能夠留心一點，她能做的也只有這麽多了。

宿舍樓下大廳裏，身材挺拔的青年站在布告欄前，一頭淡金色的頭發好不耀眼，帥氣張揚的五官引得走過的女生頻頻回望，互相交頭接耳。

青年臉上的神情也開始慢慢變得不耐煩起來，在忍不住拿出手機的時候終于看見了來人。

“你可真磨蹭。”嘴上說着抱怨的話，手卻很自覺的接過對方的行李箱。

葉衡還沉浸在剛剛的離別情緒中沒好氣道：“不知道以後能不能見到，當然要好好道別，你以為我像你沒心沒肺的。”

沒心沒肺的林航同志讪讪的摸摸鼻子，他和班裏同學很多都只是點頭之交，一來他不住寝室，二來課下時間他也有自己的事情。沒有時間和同學相處，所以感情真是一般般，但還是辯解道：“我們班的人都在外面實習，我就是想依依惜別也沒人啊！”醫學系其實更早開始實習，不過他們的理論課程也不少，現在期末的時候都回來考試，不像林航他們11月中旬所有課程結束，早早離開學校。林航打着在自家公司實習的名頭四處溜達，今天是奉母上大人之命來接葉衡。

葉衡嗤之以鼻，揮揮手：“走了，快回家。”

林航提了紅色的行李箱走在前面，步履矯健，積雪對他似乎沒有半點影響，時不時的回頭催促一下磨磨唧唧戀戀不舍的葉衡。

“速度，否則趕不上回家吃晚飯了。”平時從學校到家要一個多小時的時間，不過現在的路況估計要翻倍。

葉衡搓了搓涼冰冰的臉道：“知道了，知道了，讓我多看一下怎麽了。”加快速度小跑趕上，輕嘆道：“但願是我們感覺錯了。”

林航也嘆氣：“走吧，媽打電話來催了。”

“恩。”

兩人走了五分鐘才走到停車的地方，寝室那段路上的積雪沒有人清理，所以車子只能停在廣場上。

“等一下，我飯卡裏還有300多塊錢呢，我去把它用完，省得浪費。”說完，葉衡就往旁邊的超市跑去，這段路人來人往，所以積雪被清理的幹幹淨淨，上面還鋪了毯子防止行人摔倒。

林航看看抓空的手，表情無奈，跑的真快，只能喊：“快點啊。”

天寒地凍的很少有學生出來，即便出來了也是來去匆匆的，加上這個時候還是上課時間，超市裏人也不多。貨架上的東西也都是稀稀落落的，有幾個已經空了。

葉衡也沒空慢慢挑選，認準了薯片那一排貨架，只拿一桶桶的，體積小能多拿點，看看差不多了就去結賬。

回去的時候，坐在駕駛座上的林航臉色很是不耐煩，瞪着爬上副駕駛座的葉衡。

葉衡嘿嘿笑兩聲，讨好的遞上一杯熱巧克力：“買這個浪費了一點時間。”心裏叫屈，她這不是節約用錢嗎，總不能浪費了那三百塊錢吧。

林航翻個白眼，發動車子。

葉衡邊系安全帶邊問：“大哥說他們下午幾點到的？”

“說是晚飯前，不過要看路好不好開。”說到大哥，林航的神情也帶上幾分愉悅。

葉家三個孩子，大哥葉林，比姐弟兩大六歲，今年28，這幾年一直鮮少回家。

葉衡托着下巴：“有時候想想還是要感謝這世道的，要不大哥也不會願意回家住着。”

“這下有些人又要折騰了。”林航冷笑：“要不是那些人，大哥哪裏會那麽少回家，每次都是匆匆忙忙的。”

“嘻嘻，誰讓咱哥哥魅力大呢，你是羨慕不來滴”葉衡拍拍弟弟的肩膀安慰道。

葉林不喜歡回家的原因很簡單，他家小嬸梁燕一直想把侄女芳芳說給他大哥，每次他哥回來，梁燕都要上門說，他奶奶也來湊熱鬧，梁芳芳更是每天來他們家報道，煩不勝煩，都這麽些年了還是不放棄。

“那女人再這麽纏下去，我怕哪天大哥忍不住來個毀屍滅跡。”想起每次大哥那種忍耐的表情，林航深深地覺得有這種可能性。

“啧~”葉衡同情，為這落花有意流水無情，說來因為小嬸梁燕的關系，梁芳芳和葉林也是打小認識的，葉家很早就搬到了市裏，還是在四年前才搬回村裏，每年回來的次數有限，不過每次梁芳芳就喜歡跟在葉林後面。大學時兩人又非常湊巧的成了同班同學，甚至做了一段時間的情侶，雖然最後分手，但是目前看來梁芳芳對葉林還是餘情未了。

自言自語道：“我覺得哥不喜歡梁芳芳這種類型的啊，當年怎麽會在一起的呢，有隐情啊有隐情。”

林航敲敲方向盤，若有所思：“看哥對梁芳芳的态度，也不像舊情人。”

“可惜，哥死活不肯說，哼，有什麽好隐瞞的。”葉衡憤憤然，恨恨的猛吸一口奶茶，好奇心殺死人，好想知道的說，握拳：“早晚有一天我會知道的。”

林航點頭附和道：“我等着你為我解惑。”他也挺想知道的，應該說他們全家關于這件事都保有着一顆旺盛的好奇心，實在是太不符合葉林的性格了，而葉林又是自小穩重的性格，這樣的人做出如此不合常理的事不得不引人好奇。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這話，等葉衡喝完一杯奶茶，吃完一罐薯片，一盒草莓，一個橙子，GPS上顯示車子才開了三分之一的路程。公路上的雪雖然都被清楚了，但是因為氣溫低的緣故，公路上還是有一些冰，使得路上的車都開得小心翼翼。

葉衡拿紙巾擦幹車窗上的水汽，看向路邊，樹上都是積雪，車子開過的時候還會震落下雪花。邊上的商店有不少已經關門，只有零星幾個行人，都是行色匆匆，沒有往日的熱鬧繁華。才四點多，天就有點黑了，路燈都已經亮了起來。

“世界末日！”

“還不确定是不是？”林航說道：“好歹給個具體時間，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真的。”

“不怕一萬怕萬一，先過了這個冬天再說。”

六點半不到的時候他們才趕到家。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大門上的兩盞燈籠發出柔和的紅光。

下了車準備拿鑰匙的葉衡聽到門後的腳步聲，把鑰匙又放回了口袋。笑眯眯的站在門口等着來人開門。

幾聲脆響之後大門被從裏面打開，看清來人，葉衡興奮的撲上去：“哥，你回來啦！”

接住撲過來的圓滾滾的人，拍拍她的背，一向嚴肅的臉上浮起笑容：“恩，回屋子裏去暖和一下，省得感冒。”

“我身體哪有這麽差！”葉衡不滿道，但還是乖乖的跑進屋子。

葉林把大門打開，等林航開進來之後再把大門關上上了鎖，慢慢的踱步到車庫。

葉家的房子是一幢五層樓帶着一個大院子，加起來占地有1000多平方米，雖然農村地多，但宅基地一般兩三百平米差不多了。

他們家用自家的地把屋後的一畝地換過來，建院子的時候把地圍了進來，這種耕地是不可以用來建屋，但是做池塘做花圃還是沒人管的。

因為地氣潮濕，所以村裏一般人家底層建的比較矮作為車庫或者雜物間來用。二樓陽臺向外搭建樓梯方便進出。

這幢房子當初建來原本是作為葉父葉母晚年居所的，沒想到突然發生了變故，讓葉家提早搬了回來。

等林航停好車出來發現葉林還在外面等着他，頭發上已經飄了不少雪花，抱怨道：“哥你幹嘛在外面等我，衣服還穿這麽少。”

葉林剛從屋內出來，連件外套都沒穿。

葉林笑笑不以為意：“沒事，路上怎麽樣？”

林航表情沉重：“車子很多，有一半都是外地車牌的。”

葉林沉吟道：“估計都是趕回家的，我今天回來有幾條路已經不通了，是饒了路回來的。”

“情況不妙啊！”林航摸摸下巴，其實說白了人也是動物，動物多多少少都有一些趨吉避兇的能力，這麽多人亂起來除了從衆心理之外，人類自身感覺到危機也是其中一個原因。

“看來真的要來了。”葉林拍拍林航的肩膀。

林航苦笑：“世界末日啊！”甩甩手中的車鑰匙：“我有時候巴不得它早點來，煩死了。”

兩人一進客廳就看見坐在沙發上捧着碗有一勺沒一勺的喝着湯和邊上人聊天。

那是一個很漂亮的人，五官無一不精致，葉家人其實都說得上有一副好相貌可是和他一比就只能淪為普通了，而且難得的這種漂亮不是那種混淆性別的漂亮，沒有人會認為這麽漂亮的人是一個女人。

聽到動靜他轉過頭來，一臉的悠閑懶散，對林航微笑點頭，即便不是第一次看到了，林航還是驚豔了一把，羨慕嫉妒恨啊，他哥真是好豔福，招呼道：“天哥。”這也是為什麽他們對葉林和梁芳芳那段交往納悶的原因，葉林喜歡男人，喜歡的還是一個雍容清麗的男子，和梁芳芳天差地別，一個人的擇偶标準怎麽會如此天差地別。

在廚房幫忙的葉父出來樂呵呵道：“來來，幫忙把菜端出來，咱們一家有半年沒聚在一塊了，今天可要好好吃一頓。”

衆人都湧向廚房幫忙。

葉母從早上就開始這頓晚餐，餐桌上大大小小放了20多盤菜。一家六口杯盞交錯，其樂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