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借宿

雖然中途有事情耽擱，但是還是在太陽西斜的時候到達葉林所說的工廠，外圍有一道圍牆，大鐵門上關着。

周邊長着一些剛冒芽的蔬菜，應該是有居住，而且搬來不久。車隊的人一個月前來這裏過夜時還是空的。這有一點麻煩，不知道裏面的人好不好說話。

車隊的人大聲朝裏面喊：“有人嗎？有人嗎？有人嗎？”連喊三聲還是沒有反應，不知道是人不在還是不肯應聲。看着天色也不早了，晚上的野外誰也沒膽量待着。那人便喊道：“沒人的話我們就進來了。”把鐵門拍的咣咣響，一幅要破門而入的架勢。

“你們要做什麽？”一個戰戰兢兢的聲音從門後傳來。

“我們路過的，看天色黑了，便想着在這裏過夜，我們沒有惡意。”拍門的人釋放善意，不過他之前的行為和語氣顯然讓裏面的人很沒有安全感。

“不好意思我們這裏不方便留人。”

這個大家都知道，不論何時誰都不方便留陌生人過夜，不過今天他們必須留下。

“不好意思我們今天可能一定要打擾一下，天黑了，來不及找其他過夜的地方。我們不會白住，我們願意支付你們十斤大米。”

裏面的人沉默了一下：“往東北方向再開半個小時車，有一個村莊，還來得及。”

“我知道，那個村莊裏面都是變異人。你們不知道嗎？”最後一句話問的陰森森。耐心告盡，裏面的人又明顯不安好心，他就不信對方不知道那個村莊的情況，這是明擺着往死路上逼他們。原本打算先禮後兵，看來可以直接來兵。

“裏面的朋友，今天晚上我們無論如何是要留下的，你看你是把我們迎進來我們送上十斤糧食，你好我好大家都好。還是我們闖進來，到時候有個磕磕碰碰的可別怪我們兄弟幾個。”說着朝天開了一槍，這門還有用舍不得打壞。

葉衡對于事情的發展趨勢目瞪口呆，一開始她就覺得這麽上前說想留宿就是件不靠譜的事，換成她也不肯引“狼”入室。哪裏會料到裏面的人不懷好意，這就有點過分了，你可以不留人，但是不能坑人啊！果然她對人性的了解還不夠。到最後對于想要強行入住的行為，如果她不是這裏面的一份，她一定要說上兩聲無恥、過分。

“非常時刻要采取非常手段，做人不能太死板。”這一路葉林趁着各種機會和她說一些事情，在他看來為人處事的磨練更重要，在以前有着道德法律的束縛，所有人表現出來的都是光明善良的一面。現在在末世人類陰暗殘忍的一面會越來愈明顯，為人處事的标準也要相應的改變才能夠活下去。

葉衡點頭示意自己明白。

最後他們一行人都順利進入工廠，裏面的人也舍不得鐵門被打壞，門壞了必死無疑，這些人進來還有一條活路。

不是不擔心裏面的埋伏，就是明知道有埋伏也必須進去，前後都沒有可以安全過夜的地方，和無數變異人作伴，他們更願意和數量一定的人類一塊，一個必死無疑，一個還有一線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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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車隊的生活，前途未蔔，命運多舛，所以這群人肆意人生，今朝有酒今朝醉。

衆人進去的時候都是眼觀八方耳聽八路，謹防有可能竄出來的敵人。

這次他們很幸運，裏面的确都是四十多個普通人，裏面有老有小有男有女，怎麽看也不像能對他們造成威脅的樣子。

工廠裏面就一間廠房還只有一層，裏面除了堆在牆角的機器之外就是一些桌椅木柴被褥衣物等等生活工具。

一目了然，也做不出任何埋伏。

衆人都是心裏一松。

裏面的人就沒那麽輕松了，他們怎麽也沒料到放進來的是四十來個青壯年的男人，想起之前的嫌隙，大家都是嘴裏發苦，有人狠狠瞪了嘴欠的那個人，他早在看清對方架勢的時候就躲到人群裏去了，一直不出聲低着頭害怕被秋後算賬。

車子也都開了進廠房，雖然院子夠大，但是他們擔心這些人做小動作，所以開進去最放心，貨車在裏面，越野車在外面，車頭對着大門。

說起來他們也算被“迎”進來，所以他們拿了十斤大米做為住宿費。這些人沒想到還有大米，都是喜出望外。

開了車燈做為照明，整個廠房都明亮起來。三五一群的開始聚在一起做飯。

午飯簡單應付那是為了趕路沒辦法，晚飯時間充裕再随便應付過去那就對不起自己，一群可能有今天沒明天的家夥都不會委屈自己。

雞鴨魚肉各式食材不少，有人就在一邊現殺。

良子朝葉衡喊：“來，我們搭夥。”

葉衡研究了一番他的材料問道：“你要做火鍋。”她發現周圍人大多數都是打算做火鍋，對于不會廚藝的來說，做火鍋實在是出門在外的首選，把食材煮熟就行。

“你說我是用雞湯底還是魚湯底，”拿着兩個家樂濃湯寶糾結又懊惱道：“如果不是大骨頭放不住我就能做骨頭湯，那才是人間美味。”

“你不是帶了雞的，湯底不會自己熬。”

“我哪會熬湯底，那雞等會兒切好一扔進去就行。”

“這能吃嗎？”葉衡嫌棄，居然都不焯一邊，還有怎麽會有直接把雞肉放到火鍋裏這種吃法。

良子突然一拍大腿像發現了新大陸一般欣喜道：“你媽廚藝一流，身為女兒的你總學到一兩手。”

“其實你一開始就打算這麽說的吧！”葉衡面無表情道。

良子無辜的看着她。

葉衡默默的偏開眼，卻對上韓子章的視線，想到自己拿了他不少東西都一直沒機會謝他：“我來熬雞湯。”

聞言良子跳起來開開心心到角落裏殺雞去了。

“我要做什麽？”韓子章笑着問。

葉衡随手一指爐子：“搬到我那邊去，多一個爐子動作能快不少。”

葉林和麥天看到韓子章過來點點頭算是打招呼，擇菜的擇菜，洗米的又往裏面加了些米繼續洗米，水也是自己帶的的，野外的水不敢随便用。

真正開始吃的時候已經是一個小時多後的事情。

打開一張折疊桌，沒有凳子都是席地而坐，桌腳被鋸短，高度正好，不過這是幾個大男人而言，葉衡下面墊了一個靠枕才剛剛好。桌子中央放着一鍋還用酒精鍋煨着的香菇雞，一盤醬鴨，臘腸蒸蛋，大蝦，冬瓜火腿，醬爆茄子，油焖筍，炒青菜，番茄雞蛋。

光這模樣，光這香味就把邊上的大雜燴甩下幾條街。

一個大塊頭涎着臉靠近：“诶呦喂，這雞可真香啊！”

良子推着他的頭往後，跟趕雞似的：“去去去，沒你的份。”

大塊頭不服：“這雞又不是你做的，你沒資格。”殷勤的看着葉衡：“葉~”卡住了，就知道是葉林的妹妹，人家沒介紹過名字，不過這也沒關系：“葉家妹子，我都很多年沒吃到這麽香的雞了。”

良子：“你今天也吃不到。”

葉衡噗嗤笑出來，因為她人起來，這人是石磊，就是她哥說的那個吓得吐了的家夥。

這一笑，石磊就有點蒙，不知道這姑娘什麽意思。

葉衡收斂笑容，示意他随意。

石磊飛快的夾了一大塊肉遁走，留下良子大叫：“不經我的允許你怎麽能吃我殺的雞。”

馬上，石磊對葉衡翹着大拇指道：“葉家妹子，你真棒！”這句話不單指廚藝，更多是因為這姑娘上午剛剛經歷過那場面，現在該吃吃，該笑笑，愣是一點心裏陰影都沒有，一個字，強，回想自己，淚流滿面，被個妹子比下去，這世道是怎麽了，妹子都變異了。

飯菜的香味不止勾引的車隊的人食欲大增，還有工廠的原著居民，他們在車隊的人準備晚飯的時候也做飯，不過是一點菜粥，一點肉粥，很快就吃完了，然後躺在被子裏目光饑渴地看着他們熱熱鬧鬧的忙活。

如果不是他們這邊一半的人在做飯，另一半還拿着槍站在那，那些人可能已經沖上來了。兩群人中間隔着幾十米的距離，各自占據着兩個相反的方向，不遠的距離卻是天堂和地獄的差別。

幾個小孩子站在持槍警備的人十幾米外的地方，允着手指看着葉衡，是的，他們全部都不約而同的看着葉衡。趨吉避兇是人的本能，孩子也知道這些人中看起來最心軟的是其中唯一的女人——葉衡。一些大人也漸漸把目光聚集在葉衡身上。

葉衡渾身不自在，哪怕低頭裝看不見還是無法忽視那灼灼的猶如實質的目光。

“我再去炒兩盤菜，”葉衡無奈道，對于孩子她總是特別心軟，其她人也沒有阻止。

葉衡不止炒了一盤番茄雞蛋，蒸了一盤蝦，分量十足，又做了一鍋飯。

中間等飯熟的時候對幾個小孩說：“你們拿碗過來。”她這裏可沒有多餘的碗。

小孩們起初是不可置信，接着是喜出望外地飛快跑回去，興奮的比劃：“那個姐姐讓我們拿碗。”喜悅之情溢于言表，不管什麽時候孩子的喜悅都是這麽簡單。

小孩們捧着碗焦急等待，随着飯香的傳來，膽子也漸漸大起來，一點點的靠近，見大人們沒有呵斥，便慢慢的挪到了爐邊，眼神閃閃發亮的盯着鍋子，聞着飯香，喉嚨一動一動咽口水。

葉衡把炒好的番茄雞蛋先分給了幾個孩子，小孩們扒拉着筷子，幾乎把頭埋到碗裏面。其中有一個小孩引起了葉衡的注意，他并沒有立刻吃起來，而是忐忑不安的看一眼葉衡，小聲問：“媽媽可以吃嗎？”說完目光乞求的看着她。

葉衡拿着鏟子的動作頓了一下，點點頭。那孩子歡喜的跑回去，不過還沒等他回到他媽媽身邊，他就突然摔倒在地上，手裏的碗也摔了出去，番茄雞蛋都掉在地上，鐵碗摔到地上清脆的聲音讓人覺得刺耳。眨眼間地上的菜已經被離得最近的人飛快的撿起來塞到嘴裏。

小孩才反應過來，哇的一聲哭起來，指着身後的一人哭道：“他絆我，絆我，媽媽，媽媽~”

被小孩指着的人罵道：“小孩子別亂說話，明明是你自己走路不長眼睛。”

小孩的父母從人群裏站出來，對那人怒目而視，卻是一句話都沒有說，小孩的媽媽對小孩說了幾句，期間往葉衡這個方向看了幾眼，推了他一下，小孩抽抽搭搭的捧着碗走過來。

小心的看一眼葉衡，又坐在一邊和羨慕地看着其他孩子吃，舔了舔唇角，幾個小孩下意識的攥緊手上的碗，瞪他一眼。小孩才偏開眼睛好奇的打量四周轉移注意力。

小孩忽然站起來，蹬蹬跑到他們的車子邊，趴着把手伸到車底下。衆人都是不解，就見小孩站起來的時候，手裏拿着灰撲撲的一個壽司，一把就塞到了嘴裏。

前面剎車的時候，壽司掉在車裏，有一個掉在角落裏沒有被葉衡撿到，在下車的時候掉了出來也沒人注意。

葉衡把未出口的話咽回去，在小孩要把髒兮兮的壽司吃進去的時候，她本想阻止，不過小孩的速度太快，一點猶豫都沒有。

飯煮好後，葉衡給每人都添了滿滿的一碗，在上面又蓋了一層蝦和剛炒好的青菜。這些孩子帶的碗都很大，一碗的分量足夠兩三個人吃。

這次沒有人捧着碗跑回去找家人，他們站在原地喊爸爸媽媽，爺爺奶奶。這些小孩的家長沖着葉衡讨好的笑，慢慢的往這個方向靠近，不過他們在距離警戒的人十米的時候，手上的槍舉了起來，黑漆漆的槍口對着他們。

這些人都是不約而同地看着葉衡，甚至車隊的人也看着她，手都下意識的放在槍械上，葉衡站在原地手足無措，她剛剛給孩子添了這麽多飯菜，只是因為同情他們，沒想到會帶起這麽多連鎖反應。對于車隊的人阻止這群人進來，她理解，萬一這些人趁機暴動起來，內外夾擊，也會造成麻煩，車隊的人小心謹慎也是應該。

現在的情況下，她不知道該怎麽辦？是讓這些人進來吃飯，她怕這群人得寸進尺。不讓這些人進來，她不知道外面的人會不會餓瘋了。而且這些孩子總要出去，帶着食物，會不會發生之前的事情。

葉衡陷入進退兩難的境地，目光下意識的看向葉林。

葉林正想站起來的時候，他身邊的韓子章比他更快一步有動作。

“你們去家人身邊吃，”韓子章指着站在十米警戒線上的七八個人“沒有人會搶你們的食物。”韓子章的聲音不大，但是在他說話的時候工廠的人都下意識的安靜下來，所以這句話所有人都聽的非常清楚。尤其是對面的那群人，他們更清楚，因為說這句話的時候，韓子章的目光對着他們這邊。

果然這群孩子猶猶豫豫地拿着碗走到了家人身邊，他們的同伴眼神饑渴而又憤怒。但是誰也不敢往前踏一步，車隊的槍口一部分對着吃飯的那群人，更多的對着他們，他們相信，如果他們上前一步，子彈會穿透他們的身體。

葉衡給的那點食物對小孩來說是很多但是對于七八個大人來說，不過是分分鐘事情，并不能夠滿足他們饑餓的胃。他們的目光再一次投向葉衡，目光裏滿是讨好和谄媚，有大人甚至推了推孩子，他們已經看出來葉衡對孩子特別的心軟，一般人都會對孩子心軟。

不過車隊的人不會，在孩子試圖再一次走進來的時候，警戒的槍口下壓，目标就是那個孩子的頭顱。

他們不約而同的把目光投向葉衡，目光裏還包含了不解和指責。

葉衡面無表情的看着他們，沒有任何動作，這群人才讪讪的離開。回去之後沒吃到飯的同伴都有志一同的對這些人怒目而視，不過攝于車隊的人還在，并沒有其他過分的事情發生。

“如果碰到的流民，不要輕易給他們食物，食物會令他們瘋狂，他們會連你都想吃掉。”韓子章走到葉衡身邊，望着她的眼睛。

葉衡怔怔的看着他問：“這世道到底扭曲到了一種怎樣的地步？”她只是可憐那些孩子罷了，她知道給孩子吃一頓飯沒有任何意義，只不過是為了自己心裏好受一些，可是為什麽事情會變成這個樣子。

韓子章嘆息：“你不應該跟來！”當初就不該心軟，應該在一開始就阻止她跟來。或者在一開始就阻止她送食物，可是如果可以的話，他并不想讓她認為自己冷血，想來不過是送一點吃的給孩子，哪裏會這麽巧出狀況，沒想到事情一環連着一環發展到這種地步。如果知道會這樣，寧願落得被埋怨。

“吃一塹長一智，自己犯過錯才會印象深刻，并且不會再犯。”這種事情直接告訴她不如讓她自己親身體會，葉林從始至終都是抱着磨練葉衡的宗旨。兩人都是為了葉衡好，但是走的卻是兩個極端。

韓子章冷冷的看一眼葉林。

葉林莫名，再看向韓子章的時候卻發現對方已經走了，但是他肯定他剛剛沒有看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