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身不由己
原本以為今天就能到家,可惜路上出了些小狀況,趕不及到家所以他們只能工業區留宿一晚,住的地方就是葉衡上次來玩的時候說只有吃飽了撐的人會住的旅館。
不過他們是免費入住,應該不屬于吃飽了撐的那一類人。
旅館是由辦公樓改建而成,都是一間間或大或小的房間,現在這些房間就是客房,裏面高床軟枕、家用電器齊全,都能使用,這真是很多人想都不敢想的條件。
在這裏葉衡還碰到了一個熟人——林瑾舞,兩人是初中同學,父親還是生意上的朋友.
“小舞,你怎麽會在這裏?”葉衡吃驚的看着林瑾舞,林瑾舞住在鎮上,鎮上南邊靠近市區的地方有一個別墅群,是本鎮一座标志性建築物,很多人提起小鎮,第一個想起的便是這一片別墅,不少市裏和鎮上的富豪都住在裏面,環境清幽,小舞家就在那裏。
林瑾舞苦笑:“還能怎麽樣,不就是逃難過來的。倒是你怎麽也在,難道你也是?”最後一句話聲音很輕,輕的低不可聞。
但是葉衡的聽力不可能錯過:“也是什麽?”
葉衡聽韓子章說過,這裏的旅館、飯店賺得都是那些物資多到吃不完,只能放着浪費的人。如果這樣林瑾舞住在這裏也正常,她以為自己也是也說得通,但是她還是敏感覺得林瑾舞的表情不對。
“逃難的呗!”林瑾舞開了房門把葉衡領進屋。
屋子裏面的擺設物品不像旅館客房,更像是一個家,看林瑾舞駕輕就熟的模樣,顯然她對這裏很熟悉。
“你常住這裏?”葉衡随口問。
林瑾舞泡茶的動作頓了一下,把茶杯遞給她:“是啊,在這裏住了四個多月了?”
“這麽久!?”葉衡又是感嘆又是驚訝,這個時間絕對不短了。
“沒辦法,家裏不安全。”林瑾舞捧着茶杯,袅袅的熱氣使的她的臉微微模糊,在她低低的聲音中,葉衡才知道她的經歷。
狂病大爆發之後,他們一家三口沒有人變異。因為之前局勢緊張,所以他們囤積了大量的物資,這些物資甚至夠他們一家舒舒服服的過上幾十年,他們家本身就是做食品貿易。
對他們而言最可怕的不是變異人是同類,他們家擁有大量物資的消息被傳了出去,如果不是她父親之前從黑市買來的槍械,恐怕他們家早完了。不過随着局勢的越來越混亂,他們家也撐不住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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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自衛隊出現了,他們那時候還不是自衛隊,他們帶着一些物質來和他們做交易,
對這些人有了一定的了解之後,左右便是死,她父親便冒着拼一把的心情和自衛隊談判,自衛隊保護他們的安全和生活,他們就拿出所有的物資。
他們也舍不得,但是不得不這麽做,以前那些和藹的鄰居都瘋了,還有外面那些曾經瘋狂嫉恨裏面的人,再待下去,被搶走糧食是死,自衛隊見財起意也是死,但是他們不願意這樣擔驚受怕。
結果他們賭贏了,或者說她父親的眼光準确,韓子章拿了他們的物資,把他們接到了工業區,期限三年,三年內保證他們吃飽穿暖性命無憂。他們對于這個結果還是滿意的,因為那些物資是足夠他們吃更多年,但是物資有保質期,三年後,這堆東西再多剩下的也不過一堆垃圾。而且他們想着也許三年後,危機就會過去。
現在一家三口還在工業區裏工作,她在放映室幫忙,父母在養殖場工作,三年後他們雖然會搬出這裏,但是可以留在工業區裏。
對于林瑾舞的經歷,葉衡更多的是為她感到高興,至少他們全家都活着,并且活的不錯。之前,葉衡不敢問她父母的情況,就是擔心已經不在,觸及林瑾舞的傷心事。
“那叔叔阿姨方呢?”這間屋子看起來只是她的房間,雖然她在這裏看到一些不該屬于她的東西,不過有些事情不好貿貿然問,葉衡還是知道。
林瑾舞指着下面道:“爸媽住在其他地方,不過還在工作,我也是剛下班。”
葉衡沉默了一下,從富豪變成普通的打工仔,這樣的落差,但是現在這樣的人又比比皆是,看林瑾舞雖然眉宇間帶着惆悵,但是整個人氣色還好,一家人應該适應過來了。
在林瑾舞的詢問下,葉衡也把自家的情況簡單的說了一下。
林瑾舞語帶羨慕:“還是你家好,當初我還想着你搬進來我一起玩,還好沒有。”說到最後,神情複雜。
“我家也是喜歡一大家子熱鬧,誰能料到今天。”
“卡塔”一聲,是門鎖被打開的聲音。
小舞的臉色微變。
葉衡因為看着門口沒有注意,和門外的人四目對視,眼裏是毫不掩飾的震驚,她以為是誰,沒想到居然會是他。
一直以來的疑惑得以解釋,那些不該屬于小舞的男性物品即是這貨的。
“呦,你也在啊!”來人自然的招呼道,沒有絲毫被撞破私密的尴尬。
這貨難道忘了陳妍和他們家有那麽一咪咪關系,他怎麽能這麽坦然的面對被她撞破他腳踏兩只船的情況。
這中間絕對沒有誤會,誰會把鑰匙給一個沒關系的男人,尤其是良子這種風流浪蕩子。
林瑾舞的嘴角苦澀,她知道葉衡參加車隊就想着這兩人會不會是認識的,早晚有一天,葉衡會發現他們的關系,被曾經的朋友看見自己不堪的模樣。
她明白在這末世她們一家人活不下去需要一個人依靠,也不再自欺欺人,三年後,三年後真的可以一切恢複正常嗎?所以面對良子的追求,她不敢不接受。然後她從其他地方搬到了旅館最好的房間,一家人都有了工作,即使三年後也不會無以為繼。有時候她在想,這一切是否值得,但是誰知道呢?
葉衡看着良子那張嬉皮笑臉的臉,覺得分外可憎,這個家夥,可是在林瑾舞面前卻什麽也不好說,這樣最難堪的還是林瑾舞。
良子笑着邊開門邊說:“給美女騰空間敘舊,慢聊。”關門離開。
房間裏的兩個人無言以對,林瑾舞率先打破沉默:“是不是看不起我,覺得我自甘下賤。”說着林瑾舞突然捂着臉哭起來。
葉衡手忙腳亂的安慰:“怎麽會,怎麽會?”之前她對兩人關系的猜測無外乎兩種,交易或者相愛。現在看林瑾舞的反應就大概明白是哪一種。不過她是真的沒有看不起林瑾舞,在這世道想活下去都不容易,她起碼沒偷沒搶沒傷害別人。
可是林瑾舞的眼淚一直都沒有停止,葉衡也不再勸解,也許她需要一場眼淚。
哭畢,林瑾舞不好意思的抽抽鼻子,情緒明顯好多了:“讓你看笑話了。”
葉衡還能說什麽,只能微笑。忍了又忍還是忍不住,小心措辭:“良子,他,這個人你了解嗎?”找依靠也要找個靠譜的。
林瑾舞看着葉衡,突然笑了一下,輕輕道:“我知道你要說什麽,這裏所有人都知道,良子風流成性,紅顏知已遍布各鄉各鎮。”
葉衡啞然,她又無話說了。
林瑾舞靠在椅子上,望着天花板,聲音飄忽:“至少他從來不把女人帶到我面前,給我保留了最後的一點尊嚴,這就夠了。”沒有成為別人的笑柄。“我跟着他,他給我們一家安排工作,用我的身體換來日後全家生存下去的機會,你看我多值錢啊。”林瑾舞哈哈大笑起來,笑着笑着,眼淚又開始流下來。
林瑾舞抹一把眼淚,擡頭阻止眼淚留下來:“今天我話好像多了點。”壓抑了太久,這些話,父母不能說,他們比她更痛苦,良子,更不可能說,周圍也沒有一個人可以讓她說,現在好不容易碰到葉衡,她就忍不住把心裏的憤怒,委屈,不甘,自厭都發洩了出來。
“說出來就會舒服多了,一個人的難過告訴另一個人,這份難過就只剩下一半了。”
葉衡出來的時候發現,良子不知道從哪裏搬來了一把椅子,等在門口,看見葉衡出來表情很歡喜。
不過葉衡表情明顯很不歡喜,想起林瑾舞說起‘用自己的身體換來日後全家生存下去的機會’時的表情,葉衡就覺得良子是個徹徹底底的渣男,他那是強人所難,趁人之危,趁火打劫,落井下石……沒好氣道:“你在這裏幹嘛?”問完就後悔了,這不明擺着嗎!
瞬間情緒更壞了,板着一張臉,抿着嘴角。
看她的模樣,良子估摸着林瑾舞把所有事情都告訴了葉衡。也不惱,坐在椅子上,像是看一個不懂事的孩子:“你以為我有義務不計酬勞的做好事嗎?”他給林瑾舞一條活路,林瑾舞讓他高興,這就是他們之間的關系。
“我沒有仗勢欺人強搶良家婦女,我問心無愧!”良子攤手道,他喜歡所以追求,中間絕對沒有下作的要挾、強逼。結果就是林瑾舞接受了,至于為什麽接受。有必要深究嗎,他之前的女人有為了他的外形,為了他的錢,也許有為他這個人的,他要是一個個去弄個究竟,他還用做其他事情嗎?只要開心不就行了。他不屑于用強,但是也從來都不忌諱在男女關系中摻雜利益因素,世上哪裏有那麽多純粹的愛,因為愛你所以選擇你。
“你敢說你沒有趁人之危。”如果不是在這樣的局面下,林瑾舞怎麽會同意。
“這個危不是我造成的。而且主動權其實并不在我,如果她不答應,我絕對不會強求。就像陳妍,經過你也很清楚,你見過我用手段嗎?對林瑾舞我采取的是一樣的态度。我并不覺得我這樣算是趁人之危。”
葉衡一時間無話可說,陳妍和良子是你情我願,,可是林瑾舞情況不一樣,但是按良子說的,好像他也沒錯,他為陳妍指了一條生路,走不走在于林瑾舞,但是她現在卻是在把林瑾舞這條路上的痛苦歸結于指路人。
但是她還是無法認可良子的做法,他明明可以給另外一條生路,問題又回到良子憑什麽給林瑾舞指呢,給的話是善良,不給說得上天經地義。
“更重要的是,我從來都沒有對林瑾舞說,跟着我,我就保你衣食無憂。是她跟了我之後,我才給她安排生活的,我把這理解為男人的風度,而不是籌碼。就像是陳妍,不是拿工作逼着陳妍跟我,而是陳妍跟了我,所以我給陳景安排工作。你還會覺得我過分嗎?”
“可是……”據她所知林瑾舞卻不是這樣認為的,她一直以為自己是被迫的,在那樣的局面下,良子那樣的追求,和後來良子的安排。
良子挑眉,他猜到葉衡想可是什麽,他一開始就知道林瑾舞的不情願,跟着他不過是會為了活下去,慢悠悠道:“她不得不要賣身為生,而我是她的第一個顧客,所以你就認為是我逼良為娼嗎?逼迫她的是這個世道,不是我,你的仇恨找錯了對象。”
葉衡想反駁這不堪的論調,但是她發現自己一時之間無話可說。
良子笑:“她也是個可憐人!你被保護的太好,你知道外面那些無依無靠的女人過的是什麽日子,你以為所有人都有能力依靠自己活下去嗎?很多人恐怕連屍骨都不見了。你知不知道這裏面有一個紅燈區,裏面的人靠着出賣自己換來一天的糧食,你不要用那種眼神看着我,離開這裏,她們連活都活不下去,這些人都是自願,她們随時可以離開”
“你不是說你不強求嗎,那小舞想離開你你也不會強留,而且不會收回你給她的是不是?”葉衡突然抓住良子的一句話。
良子啞然失笑:“不要和我玩文字游戲,要不要玩游戲我不強求,但是想結束游戲就得問過我,我還沒玩夠呢!”
葉衡橫了橫心,厚着臉皮道:“你又不缺人陪你玩游戲,放過小舞不行嗎?”她知道自己這個要求有點過分。
如果林瑾舞和良子兩情相願,雖然她看不慣良子的風流,但是也只會提醒一句以盡朋友的責任,不會橫加幹涉,她眼中的砒霜也許是別人的蜜糖,她不會做這種讨人嫌的事情。但是她清楚的明白林瑾舞并不想跟着良子,而且還很痛苦,她做不到置之不理。
良子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是小舞讓你說的。”林瑾舞之前求過他,從來都只有他說不想玩了,還真沒有這種經歷。而且男人都是犯賤的,林瑾舞這樣急于擺脫的模樣勾的他興致勃勃,他對她更是花盡心思,目标——林瑾舞哭着求着他不要抛棄她。難道她以為托葉衡說情,他就會放手。
葉衡飛快否定道:“是我自己想說的,我覺得你兩不适合。”
“我覺得我兩挺合适的,目前這些人中我最喜歡她,我舍不得啊~~~”
葉衡眼刀子一把一把的往良子身上扔,還都是致命處。
“其實在某種意義上來說你應該為了林瑾舞感謝我,我救她于危難之中,給她提供安穩的生活,有希望的未來,保留她的尊嚴,讓她在工業區裏生活的更好,讓她不用像其他女人一樣卑微的活下去。如果沒有我,你知道等待她的會是什麽樣的日子,哪裏有空閑自怨自艾。”良子笑眯眯道。
“這麽說來你還是個好人。”葉衡忍不住諷刺,良子和林瑾舞非親非故,良子給了林瑾舞幫助,就要從她身上拿回報。如果林瑾舞不是她的朋友,葉衡不會多嘴。在末世前這樣的事情也是屢見不鮮,這種事情根本說不清楚是非對錯。但是林瑾舞偏偏就是她的朋友,她當然偏着林瑾舞,又了解她的不甘和無奈,葉衡到底意難平。
“我從來都不是好人,人生苦短,自然要盡情享受,便是死了也沒有遺憾,當壞人才能這麽惬意!”良子靠在椅子上微笑,宣布他的世界觀。
“所以你腳踏兩只船也坦然自若?”葉衡的表情鄙視,這就是他的盡情享受,不對,不止兩只,林瑾舞剛說過這家夥紅顏知己遍布各鄉各鎮。
“醒掌天下權醉卧美人膝!你不覺得這才是極致人生嗎?”良子意味深長:“這是每個男人的夢想,區別就是有人喜歡一片森林,有人喜歡一棵歪脖子樹。”
“小心精盡人亡!”葉衡語不驚人死不休,這種話她以前從來不會說,但是今天真是開了眼,有人居然能種馬的這麽天經地義,彷佛在說太陽從東邊升起來一樣。
良子習以為常笑嘻嘻還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我一直覺得我的宿命不是死在路上而是死在床上。”
葉衡想起他在刀口上生活有今日沒明天,私下裏這樣的放浪形骸,一下子指責的話就再說不出來。悶悶的瞪了他一眼,踩着沉重的步伐離開。
她打算去找葉林麥天,看有沒有辦法幫林瑾舞。她沒辦法對林瑾舞的痛苦視而不見,她想盡自己的一份心意,哪怕最後沒幫到忙,但是起碼她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去敲葉林的房門沒人應,她又試圖去敲麥天的房門,在外面,房間空餘的情況兩人都是分開睡的。無果之後,葉衡就了悟了,你們敢再迫不及待一點嗎?這邊是那邊也是,飯局散了場都……
又沒頭沒腦想起曾經看到過報道戰争中士兵經常會有強~~奸的事情發生,一種原因便是戰鬥過程中積累的痛苦、壓抑、恐懼、殺戮等等情緒可以通過最原始的方式發洩。
可是這幾人會有這種情緒嗎,她很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