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穿書

大殿地面冰涼猶如寒鐵,幾盞冷幽幽的寒火哔撥作響。在這座大殿之中,一切都如死物般寂寂,而唯有那兩具交纏在一起的身體卻仿佛感覺不到周圍的嚴寒。

一個被另一個緊緊箍住,舊雪隐忍而痛苦,緊咬着唇不讓自己發出任何聲音。

天韻卻仿佛被舊雪這副模樣刺激到了,她更加不肯放過舊雪,像這幾個月來每天對舊雪所做的事那樣,她以肌體的酷熱烤炙着舊雪,糾纏着舊雪,無盡折磨着自己曾經的師尊……

寒火乍滅,天光漸冉。

大殿的門打開,天韻走了出來。

一襲紅衣伫立。

像極了她曾經的夢——

她與師尊二人各着紅衣,那将是她們的喜袍,并肩站在寒羚山巅。

原來這是她的癡心妄想。

天韻頭也不回地走了,在她身後,殿門重新關上。

重鎖落下。

殿裏只剩舊雪一人。

一件染了血的白衣搭在她身上,堪堪蓋住她的身體。

晨光透過薄冰射進來,一縷光落在她臉上,血跡、紅痕,映照出這些日子以來所受的屈辱。

她曾經是雪山神女,聖潔無瑕,她一向是站在寒羚山巅,俯瞰衆生。

可如今卻淪為徒弟的玩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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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片凡人不敢踏足的雪山聖地,她,世人口中的舊雪大人,卻要被迫承受着徒弟最可怖的侵犯。

當最後一滴淚從眼角滑下的時候,舊雪一切殘存的希望都湮滅了。

她知道,這種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日子将永無止境。

……

“啧啧。尺度太大了。”

“這什麽古早狗血虐文,大半本書都是肉,居然也讓出版了?”

尹新雪抱手站在一邊,直搖頭,“難怪這本書沒人碰,一個不小心,清白什麽的可就全沒了。怎麽說,這已經是‘除黃計劃’裏的最後一本了,你們誰來?”

‘除黃計劃’是本世紀穿書工作者針對舊時代圖書的改造工程。

由于在穿書時代早期,出版物的審查機制不完善,加上商家盲目追逐市場,導致市面上出現了一大批不合規的肉/文、黃文。如今既然進入新時代,這些舊時代的糟粕當然就得想辦法祛除。

尹新雪作為‘除黃計劃’的一員,負責的工作就是穿進這些書,并改寫結局,避免肉/文情節的發生。

比如這本《舊雪殘集》,主角是一對師徒。

一個是雪山之巅最聖潔的神女,一個是地獄裏最妖豔的黃泉彼岸花。

整個故事基本是肉推着情節走,放在現在的審查機制下,全文被鎖都是輕的。

這種程度的肉/文,改造難度通常是比較難的。

而且根據這本書的設定,徒弟有金手指,還有反派全程護航,想不複仇成功都難。

而師尊,除了一張美麗的臉和一具雪白的肌體之外,唯一能和徒弟對抗的,就只有被蹂/躏到受不了時忍不住洩出來的痛苦聲音,只有那短暫的一刻,徒弟才可能會對她手下留情。

尹新雪想了想,看了眼團隊裏這幫瞪大眼珠子傻乎乎的同事。放他們中任何人去,下場都可以馬上預見。算了,還是她親自上陣吧。

“準備啓動系統。”尹新雪一邊錄入信息,一邊說,“必須每天跟我核對一遍結局進度。”

“是。”

“放心。”

……

尹新雪睜眼的時候,她已經是書中的女主之一。

系統正在初始化:

“姓名:舊雪。”

“身份:師尊。”

“結局:蹂/躏至死。”

“……”

這時一陣山風吹過,尹新雪才意識到自己坐在山巅。

在她身旁,有一架冰晶光亮的大物件,尹新雪手指放上去,冰涼的觸感順着指尖傳上來,當食指無意碰到物件中間的一根弦時,物件發出一聲清亮溫柔的樂音,這是一架箜篌。

書裏對于舊雪的設定是,她無事之時就會坐在山巅彈箜篌。

後來徒弟在對她進行報複時,有時會故意将箜篌擺在舊雪身體能觸碰到的位置,于是過程中便會發出一些雜亂無章但卻刺激神經的樂音,用最神聖的東西做最肮髒的事,一向是那位徒弟最拿手的。

尹新雪并不會彈箜篌,況且她知道這架箜篌後續會參與什麽事,于是她站起來,沒有再看一眼這冰砌的箜篌,只是将箜篌留在山巅,便離開了。

……

逆舟堂是一座和凡間書齋很像的地方,只不過裏面坐着的都是來自各門各家的修士子弟。

皆是十來歲的孩子,不多,卻給寂寂雪山增添了幾分生氣。

天韻就坐在這幫孩子裏,她如今約莫是十二三歲的少女模樣。

今天是她被帶上寒羚山的第十五天。

上輩子被舊雪師尊誅殺後,她的神識便一直處于一種十分混亂的狀态。

通常情況下,她分不清自己在哪裏,不知道是何年何月,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死是活。

直到幾年前,她修出了神識,發現自己原來是藥圃裏的一株天竹草。

而距離她被誅殺,已經過去快五十年了。

這幾年裏,在藥圃主人紫檀的幫助下,天韻又修出了人身。

那天傍晚,一個熟悉卻遙遠的身影就來到了藥圃。她的師尊來了,将她領上了寒羚山。

越過廣袤冰原的時候,師尊始終沒有對她說過一句話。

和她記憶中的師尊一模一樣,清冷,無情。

她一直跟在師尊身後,看着師尊那将一切紅塵隔絕在外的白衣,背影幾乎快和雪山融為一體。

師尊的這一襲白衣,在天韻記憶中,只染過一次髒污。

那是她與舊雪在冥谷的初遇。

彼時冥谷大亂,冥主争渡向寒羚山求助,那天傍晚,天空像被血澆過一般,熾焰燒遍冥谷每一個角落,嘶吼聲,狂怒聲,最猙獰可怖的面容在冥谷肆虐,混雜着惡心氣味的血四濺噴射。

天韻是冥谷黃泉畔的一朵彼岸花。

她懵懂地看着這場厮殺。

注視天空之際,她看見無數發着光的生靈朝這裏奔來。

落到地面時,天韻認出那是一只只通身透明的雪羚羊,據說是引渡亡靈的使者。

雪羚羊在虛空中奔跑,身後拖着長長的光暈尾巴。

天韻從沒見過這麽漂亮的光,一時之間,看入了神。

這時,冥谷的裂口/射入一道刺眼的光,天韻擡頭,就看見一個身影站在光裏,臉龐是那般清冷,仿佛冥谷中的動亂與她毫無幹系,熾熱的空氣流到她身邊,瞬間化為一片片雪花落下來,落在天韻身旁。

天韻第一次見到雪。

也是第一次見到舊雪。

冥谷厮殺不停,熱血橫飛。

舊雪經過天韻身旁時,恰逢一股血不知從何處飛來。

天韻早已習慣冥谷的血氣。她本就是血灌溉出來的黃泉之花。

然而舊雪替她擋住了那股血。

血弄髒了舊雪潔白的衣服。

衣袖從彼岸花瓣上掠過時,天韻感覺臉上癢癢的。

她看着這位來自谷外的神女,心裏像被什麽東西輕輕撓過一樣。

後來冥谷動蕩被平,舊雪随雪羚羊騰空離去。

就仿佛從未來過。

殊不知,從那時起,天韻一生的念想也随着這位雪山神女回去了寒羚山。

可雪山終究無情,神女終究無意。

天韻放棄一切離開冥谷,跨過無際冰原,在雪地裏跪了一百六十六天,才求得拜入舊雪門下的機會。

她本以為從此之後,便可以與師尊一直生活在寒羚山上。

她待師尊恭敬,從不敢忤逆,捧出一顆最珍貴炙熱的心。

然而師尊卻從不在意。

這也沒關系,對于天韻來說,她求的,只是想和師尊一直在一起。

直到五十年前那一次逐羚雪寄大會,天韻才終于覺醒,這一切,都是她的癡心妄想。

雪山神女何曾有過心,即便有,那也是冰塊做的。

師尊不聽她的任何解釋,認準了是她犯下惡行,甚至不給她辯駁的機會,成千上百的修士仗劍冷眼旁觀,幾大修仙世家一口咬定是她,可即便是到了那一刻,天韻也沒有在師尊面前爆發。

她知道自己若是将冥谷血氣盡數釋放出來,在場所有人都會被重創,她定能逃走。

可她終究不願師尊看到她狠戾的樣子。

在她心裏,師尊永遠是她最不忍玷污的人。

她跪在地上,爬到師尊腳下。

她以為,就算所有人都認為她有罪,師尊也一定是相信她的。

但她錯了。

師尊的心比冰塊還冷。

師尊取下一根琴弦,化作冰錐,刺入了天韻左胸。

那是心髒的位置。

不甘。

恨。

她這樣死去了。

這天起,天韻也沒有心了。

如今再度見到舊雪,天韻腦海中浮現的,仍是當年冥谷初遇時的場景。

那是舊雪唯一一次為她遮擋外界的髒污。

那之後,師尊再沒站在她這一邊。

憶及往昔,天韻又想起舊雪坐在山巅彈奏箜篌的樣子。

師尊坐在山巅,她坐在山腳雪地裏,聽着箜篌聲穿過雪原。

天地一片聖潔。

那些日子再也回不去了。

如今,天韻只想讓這位不可一世的師尊跪在她身前,沒日沒夜被迫彈奏箜篌。

只為自己一個人彈。她要上前故意撥亂師尊的奏樂,并且不允許師尊停下來。

尹新雪只一眼,便從這幫孩子裏認出了天韻。

不是因為天韻那稚氣卻略顯妖冶的臉。而是所有的孩子裏,只有天韻一個人在看着她的時候,眼裏流露出來的不是好奇或崇敬,而是一種近似于吞吃的占有欲。

作者有話要說:

系統:“結局進度:不可描述。”

開新文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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