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驅逐

天韻本以為自己早沒有心了,可見到舊雪的那一刻,她心口還是克制不住地狂跳起來。

那是冰錐刺入的地方。

就是這位師尊,她愛了一輩子的人,親手結束了她。

天韻的眼神比尹新雪想像中的還要可怕。

那必得是經歷過血海深仇且懷着極大報複心的人才可能顯露出來的目光。

就在這時候,天韻旁邊一個少年手裏的冰簡突然掉了下去。

瞬間碎了一地的冰碴。

很多人的視線同時落在這少年的身上,只見少年默默低下頭去,整個人幾乎快鑽進透明的冰砌桌底。

他沒想到第一個打破逆舟堂的寂靜的人,居然是他。

尹新雪看向他,系統立刻在神識中标注出信息:“姓名:九方若谷。”

此少年原身是一顆蘑菇。

不知是從哪裏飄來的孢子,居然在雪山上活了下來,還被他修煉成了人身。

只不過由于雪山人煙稀少,九方若谷在修煉過程中從來沒聽過活人說話,導致他修成人身後話也特別少。

不過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九方若谷是舊雪前幾年新收的小徒弟。

按照《舊雪殘集》這本書的劇情,天韻重生被帶上山後,發現舊雪新收了徒弟,出于憤恨,她策劃一場陰謀,故意帶蘑菇仔去雪山天池采集靈果,采果途中,她藉機除掉了這顆小蘑菇仔。

于是,小蘑菇仔成了天韻複仇過程中的第一滴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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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有兩個選擇:一是将小蘑菇逐出師門,不讓天韻因為小蘑菇的身份而心生報複。

二是将天韻也收入門下,逐漸在他們之間培養出同門手足之誼。

顯然第二個更溫和,也更符合和諧社會的方式。

不過根據尹新雪對本書的認知,我們這位重生的主角絕不是能被輕易感化的,只怕還沒培養出同門手足之誼,小蘑菇仔的手足就會先被天韻砍了炖湯喝。

尹新雪看向小蘑菇,又看了地上被他摔碎的冰簡一眼,道:“你被逐出師門了。”

小蘑菇如遭雷擊,撲通一聲跪了下去。

其餘修士子弟也沒想到,舊雪大人居然會因為徒弟打碎一卷冰簡,而将其逐出山門。

尹新雪心裏不忍,但為了小蘑菇的生命,她必須這麽做。

果然,天韻在聽到‘逐出師門’這幾個字時,忽然意識到什麽。

就是說,在她離開的這五十年裏,舊雪收了新徒弟。

這個時候,從一張冰案後面站起來一個少年,象征性舉了下手,沒人讓他開口,但他徑直說道:“舊雪大人,既然您将九方攆出去了,我是不是可以自薦拜入您門下?”

說完,咧出一個笑容,又說:“我叫方螢歸,長輩們給我取名意為歸來的螢火。大家都說我是方家最可愛的孩子。舊雪大人,父親說,我若是有機會能拜入舊雪大人門下,他定每年奉上百萬上品靈石。”

尹新雪道:“你父親是?”

剛一開口,尹新雪立刻就後悔了。

然而不等她阻止,這少年已經脫口而出回答:“方路迷。”

早該想到的,修仙子弟中還能有哪個方姓家族。必然是商風林的方家。

也是當年導致天韻被誅殺的間接劊子手。

既然方家人在這裏,想必另外那一家也在。

果然,尹新雪注意到一群十來歲穿着金色流光絲服的少年人,其中有男孩有女孩,一個個生得唇紅齒白,一看就是富貴大家族嬌生慣養出來的孩子,那是夕庭的谷梁家。

當年,方路迷用一顆紅梅種子與天韻換了兩截洛藕,導致凡界的涓江和泗江泛濫,天韻因此被禁足。

按理說,上輩子的天韻脾氣是很好的。

但不知怎的,禁足期間,天韻竟然和谷梁家的小女兒谷梁淺發生了沖突。

沒過多久,谷梁淺被發現死在天韻禁足的地方不遠處,身上還殘留着冥谷獨有的葬氣。

谷梁家聯合各大門派來讨要說法,也因此有了逐羚雪寄大會上天韻被誅殺的那一幕。

這兩家無疑是天韻報複計劃裏首當其沖的兩位。

于是在不久後的劇情裏,這兩家都被天韻滅了門。

緊接着就輪到寒羚山了。

天韻和冥谷的争渡密謀了一起大禍,以至于修真界天翻地覆,幾大修仙世家接連遭亂。

寒羚山也因此遭受雪山消融,神女落敗,舊雪淪為天韻的階下囚,帳中奴。

那少年笑吟吟地自報完家門,滿心期待地等着舊雪發話。

尹新雪道:“你的行李多麽?”

方螢歸愣了一下,旋即臉上綻放出無比燦爛的笑容:“不多不多!舊雪大人,我這便讓父親将我的行李送上來!師——”

“慢着。”尹新雪打斷他。

在她身後,天韻手掌中已聚起一團像滲着血的光暈。如果舊雪真的收方家的孩子為徒,即便她當場被揭穿重生的身份,即便她再一次被舊雪誅殺,她也一定要拉方家人當陪葬。

方螢歸差點連師尊都喊上了,卻突然被中斷,“舊雪大人,我的東西真不多,很快就能送上來。”

尹新雪:“既然不多,你現在去收拾,然後和九方一同下山。”

方螢歸:“?!”

谷梁家那幫少年人低着頭竊竊私語,大概是在取笑方螢歸丢臉。

很快就輪到他們。

只見尹新雪召喚來一只通身透明的雪羚羊,對它道:“去知會方家和谷梁家,就說寒羚山的寝殿需要翻修,住不下這許多孩子。讓他們家裏即刻派人去冰原外等候,半個時辰後,雪羚會送他們下山。”

谷梁家的孩子方才還在笑話別人,突然輪到自己,大家頓時不知所措。

天韻手掌中的紅光暗了下去。

小蘑菇還跪在地上,就像他過去的每一天一樣,無比沉默。

所有即将被天韻迫害的對象都被尹新雪送走了,下面要做的事,就是從源頭對症下藥。

“你,跟我來。”尹新雪指着天韻道。

尹新雪将天韻帶到雪山頂,從這裏可以看見山下那一片廣袤的冰原,還有遠處起伏的群山,被白雪覆蓋,在陽光的照射下閃耀着光芒,雪羚羊在山頭跑動,散發着淡藍色迷濛的光暈。

“我方才見你手中聚集毒氣,想做什麽?”尹新雪道。

天韻向後退了一步,這大概是她第一次聽師尊對自己說這麽長的話。

在恨意之餘,她覺得并不真實。

天韻道:“我剛修出人形,那毒氣……是它自己冒出來的,我控制不了。”

睜着眼睛說瞎話。方才明明是她打算用毒氣攻擊方螢歸。

尹新雪并不拆穿她,睜一眼閉一眼,道:“下次要小心,須知你若控制不了,或許便會有人為你所傷。你須謹記,傷人是不對的。傷害人身體也是不對的。”

在說這句話的時候,尹新雪加重了強調語氣,似乎試圖往天韻的腦袋瓜裏灌輸一個思想:

傷害人身體是不對的,囚禁師尊、虐其體膚是不對的,強行侵犯舊雪的身體是不對的。

總之,任何會導致肉/文情節發生的行為都是不對的。

尹新雪注意觀察天韻的神情,過了一會,她道:“你可記住了?”

“什麽?”

天韻故意裝傻。

“答應我,不可傷人。”尹新雪道。

“是。”

尹新雪轉過身去,天韻以為她準備下山了,然後就聽見尹新雪問:“你在敷衍,是吧?”

“……”

師尊今天的話未免太多了些。天韻感到奇怪,但還是回答:“對。”

“既然如此,”尹新雪說,“我要你對着雪山立下大誓,永遠不得傷人。”

大誓和凡界那些随口說的‘遭天打雷劈’的誓言不一樣,對雪山發下的大誓,如若違背,必遭反噬。

會有一道天劫從雪山中的天池飛出來,無論違背者逃到天涯海角,它都會追随其後,将其擊殺。

天韻的複仇心比一切心情都要急迫,她怎麽可能答應立這種誓言。

頓時她往後跑了幾步,神色滿是怒意:“我與你是什麽關系,你憑什麽管我傷不傷人?!”

尹新雪朝她走近,緩緩道:“我與你本無關系,但我要收你為徒。我請求你當我的徒弟,可以麽?”

請求這兩字多麽不可思議啊。

舊雪怎可能請求別人,從來不都是別人跪在她腳下求她麽?

當年自己在雪地裏跪了一百六十六天,求舊雪收自己為徒,如今舊雪卻請求自己做她的徒弟。

這個重生的身份究竟有什麽特殊,憑什麽可以成為舊雪的徒弟?

那只叫九方若谷的啞巴蘑菇又憑什麽可以當舊雪的徒弟?

若非方才舊雪将那只蘑菇逐出師門,此刻她一定在追殺九方若谷的路上。

“你知道我是誰麽?!”天韻滿腔恨意。

她既是在試探舊雪是否知道自己重生的身份,同時是真想知道,這個身份憑什麽可以做舊雪的徒弟。

“你是我從藥圃裏撿回來的一株天竹草。”尹新雪說。

天韻沉默地看她。

尹新雪輕輕動了動眉頭,流露出一種恰到好處的溫柔:“我并不知道你是誰,我只是覺得你與我曾經的一個徒弟很像,或許是眼睛。你聽說過她麽?她叫天韻。”

作者有話要說:

系統:“結局進度:不可描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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