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威脅
她懷裏的方路迷頭發竟開始從發尾褪色!
一頭銀白散發像被浸入墨水, 漸漸從下往上由白變黑。
這是方家人死亡的預兆!
天韻才剛走開沒幾步,回身就看見這一幕。
不可能,蝕骨釘是從肩膀釘進去, 特意避開心髒, 不可能死!
尹新雪還沒想明白發生什麽, 但人已經先沖過去。
只是任憑尹新雪怎麽輸入靈力, 都無法阻滞方路迷的死亡。
容雨蒼這時撥開人群鑽了過來, 尹新雪立刻在容雨蒼手上劃了一道小傷口, “抱歉。”
尹新雪喂方路迷喝了一滴人參血,才見發色稍稍停滞。
這時一個男人和少女的聲音在商風林中喊了起來:“假的秋暝爺爺!!”
“假方秋暝!!”
烏聽雨一邊叫一邊指着方秋暝:“我看見了!!他會挾持天竹!!”
烏庭竹着急得跺腳, “舊雪大人, 別管這方路迷了,快保護您小弟子!!方秋暝要挾持她!!”
南濛烏篷家的預知能力是毋庸置疑的, 可他們家的行動能力就跟鬧着玩似的。
等尹新雪在人群中找到天韻的身影時,假方秋暝已化作一團黑風将天韻裹了進去。
下一刻, 尹新雪就在樹梢上看見方秋暝捏着天韻的喉嚨,骷髅似的長指剜住天韻的下颌,天韻被迫仰着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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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渡變化回自己本來的模樣,一群烏鴉從四面飛來, 在他身旁環繞。
“是冥主!!”
“竟然是他!”
“看來烏篷家的預知沒錯, 秋暝長老已經在昨夜子時月上時分中毒身亡!”
“難道我們今天一整日見到的秋暝長老都是這冥主變的!”
争渡吹了聲響哨,“沒錯。昨日方秋暝得知自己會死,怕得想鑽回房裏, 路上就被本座給抓了。實話告訴你們, 方家那群老東西昨晚守了一宿的人, 其實是本座。可真是太委屈本座了。”
樹林中衆人只能幹着急,誰敢上樹去惹那冥谷谷主。
争渡幾乎是貼着天韻耳畔道:“對不起了小毒草。不過你昨天做得很好, 你讓本座将方秋暝交給你,本座還真怕你這小身板制不住他,沒想到他還真被你殺了。你怎麽這麽棒呢。”
“謝你誇獎。”天韻冷冷笑了一聲。
“脾氣還不小,”争渡呵笑,“不過你膽子倒也挺大。怕是天韻當年都不敢對舊雪大人越矩,竟被你這小丫頭搶了個先,我可得折磨折磨你,幫我家天韻出出氣。”
他每一句話都輕佻得讓人想扇他一巴掌,不過此刻他拿天韻當人質的行為倒是幫了尹新雪一把。
“放開她!”尹新雪道,“你想要什麽!”
想要什麽都給你,只要你放開天韻!
這難道還不能體現師尊願為天韻舍棄一切的決心麽?
争渡這人陰晴不定,剛才還賤嗖嗖笑,下一秒忽然黑下來,“舊雪大人,我要方路迷死!”
方路迷現在跟半個活死人沒區別,全憑容雨蒼的幾滴血吊着。
争渡:“其他方家人被舊雪大人殺得七七八八,我管不了。但方路迷這個人,本座聽明白了,是他慫恿天韻偷了洛藕,又是他将洛藕帶出寒羚山,還是他懦弱不敢承認。原來我那可憐的天韻竟是被這麽個懦夫害死的,他必得死!”
天韻被争渡用尖利的指尖扣住咽喉。
尹新雪與她遙遙對視,神情中盡是擔憂。
天韻自知重生的身份已然被師尊知曉。毋庸置疑,此刻師尊眼中的擔心就是為她——天韻。
這令天韻想不明白,才只是過了五十年,一閉眼一睜眼的功夫,為何師尊好似完全變了一個人?
天韻不想再欠師尊什麽,也不想和争渡糾纏下去,即使被扣住咽喉難以發出聲音,但她還是忍着劇痛動了動喉嚨,“松開……争渡……”
“本座的名諱豈是你能直喚的?”争渡更加重力氣。
天韻非得有一天将争渡也按在地上揍一頓才行。
“松開,我……我是……”
“我管你是什麽東西!”争渡更怒了,“我在與你師尊談條件,你在這裏多什麽嘴!”
“我是……天韻。”
“你是天韻,我還是天狗呢!閉嘴,別讓本座真的将你掐死。”
但凡天韻還有當年一半功力,争渡已經被打死了。
争渡:“舊雪大人,今日若不是方路迷死,便是您這小弟子死。”
看來争渡是為了幫天韻報仇才混入商風林,可是他變成誰不行,為何偏偏要僞裝成方家人的模樣?倘若其他方家人更早察覺出異常,他的計劃豈不是就被破壞了?
而且争渡選擇在這個時間亮明真身,尹新雪懷疑他還有別的陰謀。
讓方路迷死很容易,可争渡要的絕不止于此,否則他不會挾持舊雪的徒弟,須知他這行為無異于完全和寒羚山撕破臉。能夠讓争渡不惜和寒羚山撕破臉也要達到的目的,會是什麽?
尹新雪想到了他的癡心男二人設。
錯不了,他一定還是為了天韻。
而且尹新雪敢肯定,争渡真正想要報複的,是舊雪。
想通這一點,尹新雪十分配合道:“放了她,随便你要什麽。”
容雨蒼沒想到舊雪大人竟能為一株毒草做到這個地步。
世人也沒料到舊雪大人竟會如此護着這個小弟子。
“堂堂舊雪大人怎可以被冥谷威脅!”
“弟子而已,少了一個兩個又何妨,怎可因此被冥谷拿捏呢!”
尹新雪心道你們懂什麽,不置之死地而後生,如何能改寫這本高難度書籍的結局。
“好,舊雪大人既開了口,那本座便不與你們多說廢話,”争渡額頭布滿溝壑似的黑筋,臉色蒼白得像紙,平時他看起來流裏流氣,這才頭一回顯露出冥谷之主的恐怖來,“舊雪大人,您方才自己說的,一百零八顆蝕骨釘,方家受七顆,你受餘下的一百零一顆。本座要親眼看見。”
聽起來就很痛。
尹新雪說那句話的時候就知道會很痛,可是根據以往的經驗來看,越是痛苦的折磨,越是能在視覺上打動攻略對象的心,如果她受幾顆蝕骨釘就能讓天韻迷途知返,有什麽不行呢?
“好。”尹新雪看着被争渡抓住的天韻,“這是我欠天韻的,一百零一顆,我還給她。”
争渡嘴角似乎噙着揶揄的笑意,貼近天韻耳邊道:“看見沒,你師尊不願為救你而殺方路迷,卻願為向天韻贖罪而受過蝕骨釘,看來,你終是比不過我家那株彼岸花。”
此時一輪紅日被晚霞吞沒了大半,商風林光線暗沒,睜大眼睛也無法看清許多東西的細節,傍晚的風吹動天韻衣襟下擺,沒人看見占據她大部分眼白透出血一般的紅,她的指尖幾乎将自己手心掐穿。
争渡更不會知道自己已經碰了天韻的逆鱗。
師尊就是她的逆鱗。
烏聽雨着急地在她父親背後捶打,“爹爹,想想辦法幫幫舊雪大人,我不要舊雪大人受蝕骨釘。”
烏庭竹眸色緊繃,他在利用預知能力,過了會兒他的背驟然一松,“沒事沒事,舊雪大人這小弟子遠比我們想得要厲害,她會從冥主手裏逃脫,莫要慌。”
烏聽雨也松了口氣。
蝕骨釘被落日餘晖映射得宛如紅針,似乎已經穿透了血肉,它緩緩升至尹新雪面前,對準的是心髒的位置,下一刻只要它打了進去,尹新雪預料到自己會痛到求神拜佛。
無數雙視線盯着她。
舊雪大人明明是來商風林決鬥,為何事情會演變成這個樣子!
“寒羚山是一切不平的決斷處,既犯了錯,便該受過。”
“可那是舊雪大人吶,畢竟是舊雪大人吶。”
“再說那天韻後來殺了谷梁家小淺是不容争辯的事實,如此罪人,便是冤枉她一兩樁事又怎麽樣呢!”
說這話的人下一秒被一陣突如其來的靈流打翻在地。
暮色岑寂,尹新雪冷漠的視線從他身上掠過,沒有停留,最後依舊落在天韻臉上,隔着反射黃昏的層層樹葉,尹新雪無聲地說了句話,争渡沒有注意,但天韻卻看清了,那是——
“為你。”
打破商風林沉默的是一陣比風還快的靈流,只見懸浮半空的蝕骨釘突然全都朝尹新雪射了過去!
尹新雪沒有躲,生生被蝕骨釘穿透心髒,整個人往後連退許多步,被容雨蒼扶住跌跪在地。
“舊雪大人!!”容雨蒼一聲大哭。
烏聽雨跟着吓哭了,對她父親大吼:“不是說沒事麽!!!”
烏庭竹見女兒這樣,自己也手足無措。
尹新雪擡手讓其他人不要靠近,她沒有拒絕容雨蒼,要不是容雨蒼及時扶住她,恐怕根本經不住方才被蝕骨釘釘入的沖力擊破五髒六腑的晃蕩。
痛死了!!!
這不是尹新雪第一次在穿書任務裏受傷,可是沒有哪一次能和蝕骨釘的威力相提并論!
那一瞬間,尹新雪能清晰聽到蝕骨釘刺入骨頭的聲音,剎那眼前一黑,渾身肌肉須臾像被生生剝去神經。
在短暫的一秒中,沒有任何疼痛,但緊接着意識傳入識海,只覺得天昏地暗,無數道雷迎頭劈下,從天靈蓋一直貫穿腳心,人仿佛被擰斷之後重新拉長,痛感一直延續到現在。
天吶,天韻當年居然受了一百零八顆!難怪後來天韻在床上躺了九個月才第一次下床。
争渡站在樹上,身旁的烏鴉嗅到了血腥氣變得興奮起來,飛騰騰冒着烏烏黑煙。
争渡扣在天韻喉嚨上的手因激動變得顫抖,他的聲音像受到了極大的刺激:“好哇好哇,不愧是舊雪大人,就憑這一百顆蝕骨釘,本座便承認您配得起當我家天韻的師尊,不過,還有最後一顆喔。”
争渡你真會給人添堵。尹新雪強忍着劇痛,撐着容雨蒼站了起來。
暮色越發深了,每一個被暮色籠罩的人臉上似乎只有陰霾,傍晚濕氣從地裏升起來,給原本就已緊繃的空氣又添了許多重量,壓得人快呼吸不過來。
天韻聽見自己越來越控制不住的呼吸。
她是要複仇,但她是要親自複仇,争渡你算什麽東西,你憑什麽替我動手!
那是我的師尊!
只有我可以碰!!
啊一聲怒叫,只見争渡所在的樹梢忽然劇烈晃動起來。
“啊你幹什麽!!”
“毒草,你住手!!”
争渡被天韻從樹上擊了出去,一團濃郁的毒氣追着争渡沖向半空。
“快跑!!”
“怎麽回事!!”
“是天竹草毒!”
霎時毒氣将商風林上空堵得密不透風,只見修為低的修士瘋了似地往地上刨坑,将自己的頭埋進去,但也只來得及埋住自己的頭,修為高的想禦劍逃走,但剛一碰上毒氣便從半空跌落下來。
有些修士結出結界保護自己和身邊的人,樹林中不斷有飛鳥被毒氣毒死後掉落,啪唧啪唧砸在地上炸出五髒六腑,相比之下,方弄從放的火只能算是一場小鬧劇。
烏聽雨被父親護在懷裏,捂着口鼻埋怨大叫:“這就是您預知的從冥主手裏逃脫!您怎麽沒預知到後面的事呢!!”
烏庭竹臉上挂不住,将頭藏得更低:“至少她的确是逃掉了,你看那冥主,還被她打飛了。這小弟子确實遠比我們想得要厲害,這一點為父可沒說錯。”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