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解藥
師尊離開後, 屋子裏完全沉寂下來。
九方若谷依舊陷在迷睡。
天韻和容雨蒼仍然縮在床底下,藥壺的氣味在這時似乎不再能刺激到她們,明明方才還熏得她二人胸肺作嘔, 但此刻她二人誰也沒有要從床下爬出去的意思。
“你在想什麽?”容雨蒼問。
天韻仰面躺在地上, 枕着自己的手, 盯着床板, “我在想師尊說的那個人, 那個唯一能解我天竹草毒的人, 是誰呢……你知道他是誰嗎?”
容雨蒼跟着翻了個身,躺在天韻身旁, 她眼底神情複雜莫辨, 卻只是搖了搖頭。
“是紫檀園主嗎?”天韻琢磨着,“不對, 若是紫檀園主,她沒有理由不救九方。”
“是啊……”容雨蒼附和着, 但顯然她的心思在別處。
“我出去找雪羚羊問問,”天韻作勢要爬出去。
容雨蒼将她拉住,“你何必去呢,若連你師尊都沒有辦法, 那人又怎會幫你?”
天韻在容雨蒼手背上拍了拍, 示意她松開自己。
“我必須要去,”天韻回身對她說,“我要師尊是我的, 誰也不可以趕我走, 連師尊自己也不可以。”
容雨蒼:“……”
從床下鑽出來後, 天韻掀開床簾,視線在九方若谷身上停駐片刻, 便走了。
容雨蒼在她之後才出來。
她将天韻沒來得及放下的簾子輕輕擺弄好,才低聲對九方若谷說了句:“對不起,我不能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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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韻在藥圃裏找了一圈,只找到雪羚十七。
塞了滿嘴的紅果子,流得一下巴汁水,像啃了人一樣。
天韻:“……怎麽就你,雪羚一二四五六七呢?”
雪羚十七将嘴裏的果子吐出來,呸了聲:“連舊雪大人都不會以省略稱呼我們,你這毒草,最下等的木靈根,怎敢如此放肆?給你次機會,重新喚一次。”
天韻懶得和它糾纏,眼下藥圃只有雪羚十七,有事相求,只好暫時服軟:“行,雪羚一,雪羚二,雪羚四,雪羚五,雪羚六,還有雪羚七,它們不是來了藥圃嗎?去哪兒了?”
雪羚十七見天韻這麽配合,不禁自得:“它們啊,舊雪大人吩咐他們去各個世家派雪蓮了。”
“雪蓮?”天韻詫異,“那般珍貴的東西,派給他們做甚?”
雪羚十七眼珠子倏然睜大,一臉不敢置信:“你是笨豬麽?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
“什麽?”天韻好想揍雪羚十七。
雪羚十七聲情并茂:“你在商風林毒傷了大半個修真界,若非烏篷家主将你帶去薄暮湖關着,你以為你能等到舊雪大人去接你?你以為這件事就這麽算了麽?”
天韻:“不然他們想怎麽樣?”
雪羚十七:“想怎樣?他們想像當年天韻那樣!”
天韻愕然:“他們敢!”
雪羚十七喲呵一聲:“他們不敢?你以為當年天韻那個混蛋是怎麽伏法的?若非各大世家聯合施壓,舊雪大人不願雪山蒙羞,天韻能那般輕易被處決?”
天韻強忍住爆發的沖動,胸中戾氣卻在不斷沖撞,“我在問商風林的事,不要扯天韻!”
雪羚十七不以為意:“不扯就不扯。告訴你也無妨,這回你運氣好,反正比天韻運氣好點吧,舊雪大人連日命羚一長老回寒羚山取了五千八百株雪蓮,整個雪山都被挖空了,就是為了你。”
“為我?”
“啊,為你啊。”雪羚一憤慨中帶着惋惜,“哎何必呢,其他世家要舊雪大人将你交出去,一棵毒草交就交了呗,做什麽答應他們傷者一人奉上一株雪蓮以作補償,多浪費啊。”
天韻:“哪個世家要師尊将我交出去?”
“洛陽宣家,長殺峰狄家,還有憑家,吳家,反正叫得出名字的世家都去了。你不知道哇?”雪羚十七咧大嘴巴,“那日在商風林受傷的修士這幾日一直守在寒羚山下,要舊雪大人還他們一個道理,說憑什麽給一個罪人天韻洗名要使他們無辜受到牽連,還說你沒有修為尚且如此厲害,若是有了修為豈不更是肆意妄為,一致要求舊雪大人廢掉你的靈根,保證你這輩子都不能修煉。”
天韻震怒:“憑什麽!”
雪羚十七吓得嘴裏的果子掉了出來:“诶你小點聲,別吓壞了小十七。”
天韻:“……”
雪羚十七将掉下去的果子撿起來,重新扔進嘴裏,一邊嚼一邊說:“就是嘛,憑什麽,這一點我也得為你抱不平,你都已經是木靈根了,他們還要廢掉你的靈根,說實話,就你這靈根,廢不廢掉有什麽太大影響。哎,他們真不是人。”
它這話說得像那麽回事,但仔細一聽,又感覺不怎麽像人話。
天韻:“所以師尊她……”
雪羚十七:“所以舊雪大人讓羚一長老回山取了五千八百株雪蓮,正是在商風林被你毒傷的人數,幸好你當時沒有修為,毒霧覆蓋雖廣,殺傷力卻沒那麽大,一株雪蓮便能恢複如初,還能使他們功力倍增,否則要是被毒成蘑菇那樣,就怕殺掉一百個容雨蒼放血都不夠。”
天韻頓悟。
難怪她總感覺有什麽地方不對勁。
果然是太安靜了。
師尊将她帶離薄暮湖之後的一切都安靜得不尋常。
當年她可是經歷過一次當衆矢之的的境況,修真界那些人的嘴臉有多難看她永遠都不會忘。
原來是師尊在背後幫她。
“谷梁家也去寒羚山了嗎?”天韻問。
雪羚十七:“谷梁家?谷梁家為何要去?商風林決戰之時谷梁家并未派人觀戰,沒有人受你天竹草毒之傷,去寒羚山做什麽?”
谷梁家是修真界最龐大的世家,是五十年前最終導致天韻悲劇的源頭,但這次師尊挑戰商風林之戰,驚動了幾乎整個修真界,卻唯獨沒有一個谷梁家的人在場。
這太奇怪了不是麽?
天韻想不明白,連從來不管閑事的烏篷家都來了,為何谷梁家不出現?
她低頭思考。
不知怎的,她仿佛覺得自己還漏了什麽。
不是關于谷梁家,而是在方才雪羚十七說的話裏,她似乎漏掉了一個很重要的信息。
過了片刻,她猝然擡頭:“你剛說要是被毒成蘑菇那樣,就算殺掉一百個容雨蒼也不夠!關容雨蒼什麽事 ?!”
雪羚十七本來都已經踩着樹枝去摘新的果子,天韻這一嗓子,直接把它從樹上摔了下來,砸在草堆裏,那一片的植物叽叽呀呀地叫着:“走開走開,又肥又圓。”
雪羚十七四腳朝天,往旁邊咕嚕一滾,翻起身來,“天竹,我是不是告訴你了,不要吓我。”
天韻:“我問你,關容雨蒼什麽事?”
雪羚十七:“你有沒有聽見我說話!”
“沒有!”天韻比雪羚十七吼得嗓門還大,吓得雪羚十七都蒙了。
“沒有就沒有呗,”雪羚十七努嘴,“你老這麽大聲做什麽!真是的,幸好是在藥圃,知不知道雪山上這麽吼很容易雪崩的。真是,一株毒草,怎的總這麽臭屁哩。”
天韻沒耐心地盯着它,快要動手了。
雪羚十七上次和天韻打完架,被雪羚族前輩教訓過,這次它自诩寬宏大量,并不打算和毒草計較,于是道:“你不知道嗎?容雨蒼是人參,其血能解百毒,你的天竹草毒——”
它話沒說完,天韻就從它面前消失了。
原來是她!
原來是容雨蒼!
師尊說的唯一能解天竹草的人,原來就是容雨蒼!
她早應該想到的,那天容雨蒼用人參藤将自己放倒的時候,她就應該想到的。
普通人如果碰了她的血液,從來都是難逃一死,但容雨蒼卻沒事。不僅沒事,反而還将她弄昏了。
之後方路迷突發将死之狀,師尊從容雨蒼手上割了一點血給方路迷吊命,也成功了。
原來是這樣。
容雨蒼就是解藥。
也是天竹草毒的克星!
天韻不禁猜想,難道這就是方路迷逃過一死的原因?
當時剩餘的七個方家人,每個人體內都被釘入一顆蝕骨釘。按理說一顆蝕骨釘絕不致命,就算真有人會死,也肯定是受傷最重的方路迷,但最後卻只有方路迷一個人活了下來。
難道是因為方路迷喝過人參血?
但天韻現在顧不得想這個。
她在藥圃小徑裏狂奔,踏過的草地碎屑紛飛,被她衣衫掀過的植物逼尖了嗓子叫着。
要立刻找到容雨蒼!
方才她問容雨蒼誰能解天竹草毒時,容雨蒼便已經很奇怪了,但她一點疑心都沒起。
她有種預感,容雨蒼肯定已經不在藥圃了。
如果被容雨蒼跑掉,自己還來不來得及在兩日之內将她找回來!
天韻一腳踢開容雨蒼的房門,竹門吱吱晃了晃,屋子裏沒有人影。
不在。
她又跑去九方若谷的房間,蘑菇還在沉睡,藥味撲鼻而來,卻還是沒看見容雨蒼的身影。
去哪兒了!
她為何不肯救九方!
為何方才自己問她的時候,她不告訴自己她就是解藥?
就在這時,天韻感覺身後有腳步聲。
是容雨蒼嗎!
她一回頭,卻看見了師尊。
師尊身旁,站着紫檀園主。
容雨蒼沒跟她們一起來。
天韻剛要開口,卻聽見師尊先一步對自己說:“你跟為師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