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雨聲

“師尊, 容雨蒼她——”

尹新雪在唇前豎起手指,示意她不要開口,“什麽都不要說, 跟我來。”

師尊的語氣讓天韻下意識感到有事發生, 一種不安的預感在她心內滋生。

和容雨蒼有關嗎?和九方有關嗎?

還是和她有關?

來到一處小院, 曲徑通幽, 紫檀園主走在前面, 天韻跟在師尊身後, 忽然她往前小跑兩步,追上去将自己的手從師尊手掌空隙放了進去, 随後緊緊攥住了師尊的手。

尹新雪愣了一下。

紫檀大概是察覺到身後發生了什麽事, 轉頭看見這一幕,她眼皮一動, 加快腳步從她們面前離開了。

她這意思很明顯,就是故意留時間讓尹新雪同天韻交代些事。

只見亮光從尹新雪身後向四周籠罩, 很快光流形成一個罩子,将天韻和尹新雪包裹其中。

“好了,隔音結界,沒有人能聽到我們說話。”尹新雪低頭看了眼自己和天韻牽在一起的手, 莫名心裏有些緊張, 天韻這家夥怎麽總喜歡上手,畢竟是師徒關系,能不能稍微收斂一點……

天韻卻攥着師尊的手不肯松, “師尊, 唯一能救九方的人是不是容雨蒼?!”

“沒錯。”

天韻得到肯定回答, 心裏石頭短暫落了地,“可是師尊, 她不在藥圃!”

“嗯先不說這個,”尹新雪視線一直停在紫檀轉角消失的樹叢,顯然有什麽着急的事等着她去辦,“師尊問你,注意不是問天竹,而是問天韻——當年誅殺你用的那根冷弦,你重生之後有取出來過麽?”

猝不及防聽到這個問題,天韻頓了一剎,“冷弦?取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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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尹新雪就看見天韻臉色變了。

天韻猝然甩下衣袖,将尹新雪的手重重松開,語氣驟然降溫:“呵,是又有什麽人被冷弦誅心而死麽?師尊難不成和紫檀園主一樣,也懷疑是我做的?”

“……”

尹新雪內心直喊冤枉,天可憐見,她就說了一句話,天韻為何能延伸出這麽多內容!

關鍵是,天韻延伸出來的猜測都是對的!

女人的直覺怎麽能這麽準!

這讓尹新雪一時措手不及。

天韻:“師尊,是你葬的我,我體內冷弦在不在,難道你不比我更清楚麽?”

尹新雪:“為師沒有別的意思。”

她其實就有別的意思。

“你去哪兒?”尹新雪見天韻大步欲離開結界,連忙将她叫住。

“回寒羚山,”天韻音色透着涼氣,“将我屍體挖出來。”

尹新雪一把将已經穿過結界一半的天韻拉了回來,“師尊不是懷疑你,師尊是懷疑有人利用你。你聽我說,紫檀園主去給方家人驗屍,方才帶回來一個消息。”

方家曾經十八代同堂,有六位在十年間陸續死于丘墳海。一位前不久在寒羚山下身死,他本是被天竹草毒死,最後卻在他體內發現了舊雪的箜篌冷弦。

方弄從、方青山被尹新雪當場殺了,方秋暝于子時月上時分死在天韻面前。

方家最小的孩子方螢歸為烈火所焚,藏在他體內的洛藕終于還是沒能見得天日。

至于剩餘的七個人,包括方路迷,每個人體內都被錐入一枚蝕骨釘。

但毒霧過後,竟只有方路迷一個人活了下來。

紫檀去驗的,正是這六位被釘入蝕骨釘的方家人的屍體。

“什麽消息?”天韻問。

尹新雪想到這件事,不禁皺眉:“這六個方家人,并非被天竹草毒死,也并非被蝕骨釘蝕骨而死——”

天韻預感到什麽,“難道是和被我殺掉的那個方家老人一樣,被箜篌冷弦誅心而死?!”

居然又被天韻猜到了。

尹新雪真的都要懷疑這件事是不是和天韻有關了。

“你猜得不錯,”尹新雪說,“是被冷弦誅心而死。”

天韻低頭沉吟:“竟也是這樣,也是這樣。”

“也?”尹新雪神色一動,“還有誰?”

天韻:“還有方秋暝。”

“方秋暝?”尹新雪詫異,“方秋暝屍體不是被争渡帶回冥谷喂烏鴉了嗎?”

“嗯,”天韻視線往旁邊躲避一下,“是被帶回冥谷了。但今日争渡給我傳信,說……說他在方秋暝體內發現了冷弦,他以為是我做的,說我做的很好,可以不計較我在商風林傷他之事。”

她居然還在跟争渡聯系?

奇怪,藥圃被尹新雪下了好幾道結界,就是防着争渡,争渡是怎麽和天韻聯系上的!

“師尊,”天韻大概察覺到尹新雪不太高興,立刻拉着她的袖子,趁機轉移話題,“所以師尊現在要去往何處?帶我一起去麽?”

尹新雪見天韻轉移視線,順着這個臺階便下了,沒再糾結争渡,“我要去親眼瞧瞧那方家人的屍體,你不能去,現在其他世家認定你毒性難除,天生反骨,想要我廢掉你的靈根,斷絕你的修煉之路。”

天韻視線垂落下去:“當年也是這樣。”

“嗯,當年也是這樣,”尹新雪扶着她的肩,“但師尊不再是以前的師尊,這一次,沒有人能将你送上受刑架,師尊也不會讓任何人審判你,你不要害怕,等在藥圃裏。”

天韻嘴唇輕輕發抖,不明顯地動了動,終于她心頭湧上一股難以自抑的感動,更加鞏固了她要永遠做師尊徒弟的念頭:“師尊,我要出去找容雨蒼!”

天韻現在還學不會控制毒力,把她放出藥圃,無異于将一顆沒有安全栓的炸彈扔到人群裏去,尹新雪不放心,因此沒有立刻回答,但也就是這一剎那的猶豫,天韻看出來了。

“師尊,我不會随意傷人的!”天韻肯定道。

這時紫檀從消失的地方出現了,對着結界裏的她們說:“舊雪,快些,洛陽宣家那邊說屍體已經引來冥谷烏鴉啄食,魂靈已然離體,此時雪羚羊到了,正準備将魂靈引渡到天池去。”

魂靈一旦引渡去了天池,下一刻或許就投胎去了,若是趕不及問靈,怕是會錯過些線索。

尹新雪揮手散了結界,邊朝紫檀走,邊對緊随其後的天韻道:“你留在藥圃,等我回來。”

“可是九方——”

尹新雪故意說:“天意如此,九方注定會遭橫死,你我阻止不了。”

不可以,絕對不可以。

倘若烏篷家在九方身上的預知成了真,下一刻師尊就會将自己攆出寒羚山,不可以!

“我要出去找容雨蒼!”天韻下定決心,“我不會亂傷人的!”

紫檀在一旁擔憂地對尹新雪說:“舊雪,天竹尚且無法控制自己的毒性,即便她答應你不傷人,恐怕真到了那時候,一切還是會故伎重演。

這邊方家之事未平,那邊天竹若是再傷了旁人,屆時他們逼上寒羚山,你哪裏還有雪蓮分派給他們以平息怒氣?”

“我可以立下大誓!”天韻說。

這輩子天韻剛來寒羚山沒多久,師尊就曾讓她立下大誓,當時她背負大恨,不願立誓,師尊沒強迫她。

這次,卻是她主動提出來的,不僅她自己沒想到,連尹新雪都吓了一跳。

紫檀詫異:“你确定?”

尹新雪想了想,倘若天韻立了誓,那日後無論天韻想整什麽幺蛾子,都會有所忌憚。

不過大誓和普通誓言不同,大誓的監督者和執行者是雪山,如果天韻違背大誓,會有一道天劫從雪山天池飛出來,就算天韻躲到地獄裏去,天劫也會追她到地獄,直到将她擊殺。

天韻見師尊似乎沒拿定主意,當即舉起單手:“天竹在此向舊雪大人立下大誓,從現在開始,絕不出手傷人,若有違背——”

她的手掌忽然被另一只手掌貼住,五指相互碰着對方,那是師尊雪白的手。

“等一下,”尹新雪低聲沉吟,正在飛快思考一件事,“等一下。”

天韻傾身,将師尊五指扣住,“師尊,等什麽?”

“等一下,等一下。”尹新雪不斷重複這一句話,甚至忽略自己的手正被天韻扣在手中。

真奇怪,明明她最早就是想讓天韻立下這個誓,這無疑是一勞永逸的辦法,只要天韻立了大誓,不管是未來的那場浩劫,還是舊雪未來的遭遇,都不會發生。

可現在,她在猶豫。

她在猶豫什麽?

有什麽理由阻止天韻立這個誓?

半晌,尹新雪擡眸,恰好和天韻的視線撞了個滿懷。

天韻神情懇切,重重點了下頭,仿佛告訴師尊,她願意為了師尊做任何事。

這樣真誠的一顆心,當年舊雪是怎麽能視若無睹的?

剎那間,尹新雪明白自己在猶豫什麽了。

尹新雪對她說,“不是絕不出手傷人,是絕不主動出手傷人。”

天韻愕然,神情出現一瞬間的空白,“什麽……”

尹新雪:“倘若他人傷你,你要還手。”

紫檀這輩子都沒聽舊雪說過這種話,她臉上幾乎是見了鬼的神情:“舊雪,你怎能如此?寒羚山審判世間一切不平之事,包容天地,厚德載物,最重要是學會寬恕。”

尹新雪轉頭過去,爽利丢下一句:“若是雪山能學會寬恕,世上為何還有雪山認定的不可饒恕之人?”

紫檀:“可是舊雪,你不能這麽教你的弟子。”

“那該怎麽教?”尹新雪道,“該像五十年前那樣教嗎?将弟子扔在山上不管不顧,不告訴他們什麽可以做,什麽不可以做。外人逼上門時,将犯了錯的弟子親手送上受刑架,那樣教就可以嗎?”

天韻以為,師尊是在否定過去的師尊自己。

但其實,只有尹新雪知道,她否定的是舊雪。

天韻:“所以師尊只是不要我主動出手傷人?”

尹新雪将天韻摟近,在她耳邊輕聲道:“你不是還要向谷梁家複仇麽?”

天韻瞳孔倏然一變。

師尊知不知道她在說什麽!

谷梁家,那是修真界最大的修仙世家,雪羚五曾在逆舟堂裏講過,若是有一天寒羚山不複存在,那麽能接替寒羚山對世間萬物進行審判的,便只能是谷梁家了。

“師尊——”

天韻幾乎要喊了出來。

但尹新雪眼疾手快将她嘴捂住了,“是的,為師不要你主動出手傷人。”

接下來立誓的過程,天韻完全處于一種混沌的狀态,師尊竟然會這麽站在她這一邊。

她不在的這五十年,師尊到底為她做了多少事。

方路迷和丹青的過往,方螢歸的身世和洛藕的下落,師尊全部都知道。

師尊是怎麽知道的?

是先對自己感到抱歉,才去調查當年事情的真相?

還是某個契機讓師尊得知了真相,師尊才對自己感到抱歉的?

她不清楚。

她僅僅只知道,師尊對她,比她曾以為的,要好——要好得多。

到底是師尊曾辜負了她,還是她辜負了師尊?

……

尹新雪還是不放心天韻一個人離開藥圃,于是順路将天韻帶到南濛地界,那是烏篷家的所在,正下着絲絲細雨,四處都是貫通的水路,一艘艘烏篷船在水面上,被小雨淋得詩情畫意。

烏聽雨看見舊雪到來,站在烏篷船興奮地搖手,一邊對搖橹的船夫說:“看,我預知得不錯吧,舊雪大人會于第一場雨落下之際來我南濛!阿爹呢?阿爹去哪兒了?”

船夫批着蓑衣,繼續搖橹,臉上慈祥地笑。

一直到師尊将天韻放在船頭,天韻還是不明白師尊的意思。

師尊撐着傘,将她二人遮在下面,她看見師尊有一半在傘外,傘是朝她自己這邊偏的。

烏聽雨探頭四處尋找她父親烏庭竹,臉上抑制不住為尹新雪的到來感到高興,“舊雪大人請等等,阿爹方才還在的,這會兒不知去了何處。”

烏篷家人既然能預知舊雪的到來,想必會早早等在這裏。但眼下尋不到烏庭竹的人,必然是因為他有意躲了起來。

這才是烏篷家人的個性,遇事從不參與,只站在一旁,旁觀世人的嬉笑怒罵。

不過尹新雪本就不是來尋烏庭竹的。

烏庭竹自己走了,沒帶着烏聽雨一道躲起來,看來這位父親的預知能力比女兒要強些。

“我是來找你的。”尹新雪道。

“我?”烏聽雨受寵若驚。

“是這樣的,我這小弟子想去尋一個人,需要借助你的預知能力。”

尹新雪接過船夫遞來的另一把傘,将手裏的傘交給天韻,讓天韻自己撐着。

在交接的一瞬間尹新雪感覺天韻的手臂停頓了一剎,似乎并不想從師尊手裏接過傘。

天韻只想和師尊共撐一傘。

“好!”這時烏聽雨驚喜地對拍手掌,“舊雪大人之命,聽雨定當竭力相助!”

她甚至不知道天韻要尋誰,但立刻就應下了。她對船夫喊道:“蓑羽伯伯,回去幫我和阿爹說一聲,我要出去多管閑事啦!”

尹新雪:“……”

這孩子真實誠。

天韻不會飛,烏聽雨的修為又不足以支撐兩個人,尹新雪于是将雪羚十七留了下來。

尹新雪走後,雪羚十七對着她離開的方向,引長脖子嗚嗚喚了兩聲。

聲音聽起來真的分外悲切。

天韻不明白師尊為何一定要讓雪羚十七留着,明明還有雪羚十八、十九、二十……

雪羚十七扭轉脖子,示意自己的背,“上來罷,舊雪大人說讓咱們湊合湊合,那就湊合湊合呗。”

天韻真不願上去,烏聽雨卻搶先一步翻了上去,還對天韻伸出手,“來呀,等什麽?”

雪羚十七不情願地發出鄙夷的聲音:“等什麽,再不上來我們自己走了啊!”

天韻無法,只好一起上去,但沒有借烏聽雨之力,反而讓開了烏聽雨的手。

烏聽雨一點也不生氣,坐在雪羚十七背上,她不斷地表示自己心情多麽好,背上有多麽舒服,雪羚十七多麽可愛,心地多麽善良,肥嘟嘟的臉多麽可愛,發着光多麽漂亮,聽得雪羚十七毛都順了。

天韻卻只嫌烏聽雨啰嗦。

一只雪羚的羊屁,至于拍得這麽天花亂墜嗎?

“我可沒有拍羊屁喔。”烏聽雨預知到天韻的心理,“五十年前雪羚十七獲得‘十七’頭銜的時候,它可是雪羚族年紀最小的羚羊,據寒羚史冊記載,它那個年紀的羚羊所能獲得的最好名次也才五十四。

我從小就聽大人們說,或許百年內,雪羚十七将可以成為羚一大人的接替者,作為寒羚史冊上年紀最小的雪羚族長。”

這話誇得雪羚十七有些飄飄然,比它這輩子聽過的話都還要好聽哩。

天韻下意識不相信雪羚十七能有這般厲害,但轉頭一想,師尊将這般厲害的雪羚十七留給自己,是不是意味着自己足以配得上,她忽然覺得自己過去是不是對雪羚十七太不友好了。

就算為了師尊,自己也該與雪羚十七好好相處。

但雪羚十七慣不會看眼色的:“烏聽雨,本十七宣布,你是我見過最可愛的女孩子,不像你旁邊那個毒草,靈根低下,還不懂得欣賞我十七的優美。”

天韻才剛看雪羚十七有點順眼,聽它這麽一說,氣又不打一處來:“切——”

“她又切!”雪羚十七氣得發抖,在它背上的烏聽雨連忙抱住它的脖子,防止它将自己扔下去,與此同時還不忘反手将天韻的胳膊拉住,以免天韻被颠落下去。

就這樣一路磕磕絆絆,兩人終于來到了商風林。

此時的商風林樹葉落了滿地,明明林外還未進入秋天,這裏卻俨然失去了生機。

天韻踏在落葉中,一切仿佛大夢一場。

夢醒前她還因方家人的誣陷而被打入蝕骨釘,夢一醒,她所痛恨的方家,竟然就被滅了門。

雪羚十七扭動身軀,在落葉堆裏故意踩出嘎吱的聲音:“容雨蒼她來這兒做什麽?”

烏聽雨搖頭:“不知,但我預知到她會來這裏。”

天韻:“你預知她會來這裏,那麽她現在已經到了麽?”

烏聽雨:“不知。”

天韻:“……”

雪羚十七:“烏聽雨,雖然本十七很喜歡你,但是你這預知能力不太行吼。”

烏聽雨不好意思地勾了勾手指,“我年紀還小,修為不夠,預知本就有限。”

“是誰來了?”一個聲音從他們背後傳來。

樹林裏已沒有茂密的樹木,連前幾日顯得十分蓬勃的樹屋忽然也像經歷過風雨一樣,透出破敗的氣息,樹林中再聽不見鳥雀的聲音,果真是酒闌人散,物是人非。

她們一回頭,就看見一位白發老妪,手裏提着竹篾編制的籃子,籃子裏放着幾顆瘦小的地瓜。

“丹青夫人。”烏聽雨連忙跑上去,将人扶住,看了眼她的籃子,忽然眼淚就下來了,“你就吃這些?”

丹青向前略微探身,和天韻視線在半空中飄然落下的樹葉上相接,她臉上看不出半分怨怒,有的只是淡淡真切的笑意:“你也來了。謝謝你,若非你,我也不會有機會能與路迷白首同歸。”

天韻沒什麽神情,冷冷道:“沒事,舉手之勞。”

丹青這才對烏聽雨道:“謝謝姑娘關心。這些便足矣,路迷是大罪之人,能活下來已經是僥幸,吃什麽都不重要了,我與他是結發夫妻,苦難自當一同承受。我并不覺得苦。”

她這麽說了,烏聽雨無法再說什麽,于是問道:“丹青夫人,請問您在林中可見過其他人?”

丹青:“男人?女人?”

烏聽雨:“是個姑娘,叫容雨蒼。”

丹青微扭過頭望向樹林的另一頭,“嗯,她來了,正在與路迷說話。”

聽聞此言,天韻拔腿就往丹青視線盡頭處跑去,雪羚十七愣了一下,立刻追了上去。

烏聽雨還在原地,往丹青籃子裏扔了兩顆随身帶着的靈果,便立即奔向前去。

她們闖入一處院落時,在一棵只剩光禿禿樹幹的老樹下,只見容雨蒼正掐着一個人的咽喉,滿臉漲紅的方路迷見到天韻,即便承受着窒息之痛,但眼神仍十分明顯地跳動一下。

天韻暴喝一聲:“松開他!”

容雨蒼愕然怔住,被她擰住喉嚨的方路迷往一旁摔倒在地上,地上落葉被碾得稀碎。

雪羚十七這時從院牆外飛躍進來,穩穩落在天韻身旁,“怎麽了怎麽了,出何事了!”

待它看清地上的情況,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之後,雪羚十七忽然嚴肅起來:“容雨蒼,你怎麽也瘋了,一株毒草濫殺無辜還不夠,你也跑來亂造殺孽!我就說寒羚山養一堆草幹什麽!”

天韻不明白雪羚十七的嘴為何能這麽欠,一定要拉踩她麽?

烏聽雨從天韻身旁沖過來,一個飛快蹲在方路迷身側,将人扶了起來。

“出什麽事了?”她看向天韻。

天韻和容雨蒼對視。

方家已經死得只剩下一個方路迷了,為何容雨蒼還要來殺他?

容雨蒼和方家之間,難道還有她所不知道的仇恨?

天韻從心底生出一個猜想——

難道其他無緣無故死掉的方家人,也是容雨蒼的手筆?!

難道那些在方家人屍體裏發現的箜篌冷弦,也是容雨蒼做的?!

明明師尊的箜篌在寒羚山,尋常人根本上不了寒羚山,但箜篌冷弦最後卻成了殺人利器,如果不是師尊親自動的手,那麽唯一的解釋就是,容雨蒼偷了冷弦拿去殺人。

這怎麽可能呢……

天韻不敢相信。

她以為世上任何人,包括她自己都會堕入罪惡深淵,就連師尊,天韻也曾想過要将師尊從神壇上拉下來,要拉着師尊一同沉淪世間最邪惡的煉獄裏去,但唯獨她不認為容雨蒼會堕下去。

容雨蒼是人參吶,是濟世救人的人參吶!

她為何要那麽做!

她有什麽理由那麽做!

這五十年,短短的五十年,為何她仿佛只是做了場夢,但夢醒之後,卻什麽都不一樣了。

作者有話要說:

這是兩章合在一起發的,補上昨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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