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前來增援的小卒為數不少,沒有二十也有十五,而幫忙救火的人數也逐漸上升,露狐疑前來的人為何滔滔不絕?她可以清楚分辨出趕來的人都并非普通人民,成騰究竟在東木城藏了多少手下?這副光境真的讓她覺得出奇,但她依然不屑一顧,也無暇兼顧。
「啐,這些爛援兵有何用……」她箭步追上安桓,至於緊随她而來的士兵則努力為她在後方殺敵。
雖然注意力放在眼前的追逐,但身旁的建築也不至於沒有留意。關著彩雲的院落只是跟平常富戶的家宅差不多——東西廂再加上主堂,由於沒有水榭及池塘,所以面積并不是太大。
熊熊火光撥開了黑暗,衆人即使在宅中打轉也可以清晰睒視牆壁與裝潢的不同,霞此刻發現她們踏出府第的側門開始,就已經不斷穿越幾間宅第,而她們經過這些小戶時,都有三兩惡煞朝她們大刀斬下。至此,她不得不懷疑成騰買下與大宅相連的土地,方便行事和掩護匿藏。
來人很多,殺之不盡,五名士兵不久被迫與三侍衛分開,霜離去前告知他們如看到天上有星火訊號,即可撤退。
安桓走的都是轉折路徑,三侍衛拚命追趕,縱然她們知道自己掉入陷阱,也不多理會。安桓總算停下,她們都被包圍,負傷走路的彩雲臉色蒼白得俨如午夜怨靈,雷擔心瞧著公主,更不時朝任雅使眼色。
到了這種地步已顧不得太多,況且刀劍一湧而上,三人亦只能選擇殺戮。男人逐一倒在血泊,三人意外地發現竟然沒有增援,即使手下全數命喪,安桓仍維持一副事不關己的表情。
「你想耍甚麽把戲?」霞不認為安桓乖乖就範。
「沒有。」他一邊抽劍,一邊四周打量,根本沒正眼看過霞。
注意到安桓奇怪的舉動,三侍衛也不自覺舉頭環顧。
彈指間,一個接一個敵人踏入空地,每個人眼中都是嗜血的眼神,三侍衛清楚望見安桓輕皺眉頭。交戰中的各人心知除了斬殺已無他法,所以兇悍的程度好比修羅。
任雅趁無人在意時把雷手上的麻繩割開,再把利刃交給雷。
安桓撇頭凝視,剎時把坐在地上的彩雲拉起,雷持劍直沖,他順利躲開攻勢,更把彩雲推到雷懷中。彩雲離開安桓身邊時,安桓低聲說了句話,她訝異地投眼,不過轉眼他已經遠去。
「雷,走這邊!」任雅從後拉著雷,雷小心扶起彩雲步向紅色木門。
在另一邊廂,三侍衛無情插刺,屍橫遍野,安桓無聲揮劍,幸好霜反應敏捷擋住他的一記。露和霞見眼前危機減少,彩雲也已被救出,霜喊叫她們趕快把彩雲送走,而她打算獨戰安桓。
「這時候你應該離開,糾纏對你的情勢沒好處……」安桓淡漠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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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不過沒辦法……」眼角瞥見箭矢飛近,霜霎時跳開,再向不遠處的男子吼叫:「孟崇謙,你就只懂做些鼠輩行為。」
「放箭!」孟崇謙沒理會安桓存在,繼續下令。
安桓依舊面無表情,他用劍身打向霜的右肩,輕喃:「想離開這裏就配合一下。」
霜以為自己聽錯,不過她注意到安桓故意把她逼向大門處,所以她願意跟安桓做這場戲。當霜走出大門,她給予安桓看似力度很強的一掌,安桓順勢向後倒在地上。
衆人已在馬背等待,霜出門後随即一躍上馬并放出訊號,各人瞬時策馬前進。大街上雖則有人阻撓,不過都懼於無情鐵蹄,紛紛散開,所以她們輕易來到連接城門的大街。
突然,坐在雷背後的任雅掉下馬,雷因為腰間的手放松便回頭查看,任雅側躺地上勉強撐起身子。
「別理我,沒時間了。」被任雅喝令,其他人都忍住不回頭,惟獨霜停下馬。箭雨落下,霜一劍砍掉幾支,她瞅見任雅背後中了兩箭。
「再不走,你沒機會離去……而且箭頭有毒……」任雅艱辛坐起,霜想下馬時,箭又再沖出。
「該死的!」回頭見孟崇謙跟她們的距離不遠,她不禁咒罵著。
「無論如何……我爹拜托你!」語畢,任雅用盡力氣拍打馬臀,馬兒感到疼痛嘶叫,直奔出城門。
霜欲回頭,但最終咬緊牙關更拚命追回隊伍。
讓自己挂心的人安全消失於夜色,她意識亦開始迷糊,想著昔日相遇,任雅緩緩泛起幸福笑容并閉上雙眼,靜靜倒在大街中央。
孟崇謙趕至,孫懷樹跟在他背後,更以複雜的眼神掃視曾經為他付出極多的手下,他斜睨寒起臉的孟崇謙狠狠踹著任雅,心中五味雜陳。
殘暴的情緒燃起,孟崇謙愈踢愈起勁,孫懷書始終看不過眼。「你踢完了沒?」
「凡阻礙者、出賣者都得死……即使她是你的人,我也不會手下留情!」
「我知道成老板的宗旨,只是你有必要這樣踢腳嗎?」任雅的出色能幹比他其他手下勝百倍,所以她是他的愛将。而今,任雅竟然背叛自己又受重傷,他怎會不傷心難過。
「是沒有必要,只是氣上心頭而已。難道你為這個賤人感到心痛?沒有需要做到這樣,她是罪有應得!」孟崇謙收拾心情,命人把任雅從街上拖回府中。
随著嘈雜聲漸漸消失,城樓上的木門也慢慢打開,林泰和麗娘行至樓臺。前者由於受驚過度,因此吓得額上冒出點點汗珠,嘴巴不時顫動;後者,則是一派悠然,還帶著幸災樂禍的心情的盯著林泰。
「林大人,奴家替公主殿下謝過你的幫忙!」
「虹、虹岫……真的是彩雲公主?」直到現在,他還完全未能接受真相。
「你不相信我,但也該相信剛剛的一切吧!你是親眼看著是甚麽高手來救她!公主近身的四侍衛喔,你是官場中人,沒理由不知道她們的實力。」若不是她出手阻止林泰幫助成騰,彩雲要離開東木城恐怕要多花點時間。
「我相信……我相信……」以他的官職根本沒可能随時進入宮中,莫說公主,連四侍衛他也未看過,但她們的事跡卻略有所聞。
林泰的恐懼從心底漫延到四肢百骸。
回想在黃昏時分麗娘忽然找到府中,他就知道不會有甚麽好事,麗娘用他未曾見過的凝重神情告訴他彩雲公主來到東木城,起初他沒有理睬,因為這件事他早就知道,但萬萬想不到虹岫就是當今公主,他被吓的從木椅跳起。
麗娘知道林泰聽到真相所受的震撼,她趁機替他出主意,為彩雲減少出城的危機。
「此事我只告知你一人,別說出去,除非你想早一點離逝,你也不想吧!」呷口茶,麗娘笑道:「既然公主已經知道你的『好事』,你現在應該想辦法将功補過,林大人,你說是不是?」
「你說的對……麗娘有甚麽好意見,你一定要救救本官呀!」林泰腦海亂作一團,毫無主意,麗娘說甚麽他也只好答應。
「在這種時候,你惟一可做的是幫助公主脫險,成騰的事你不用管。因為他是暗地捉住公主,他不希望你知道,但又不想你放走公主,總之你裝作甚麽都不知情。今天晚上會有一場騷動,你只要命人把城門大開就可。公主安然離去後,你已稱得上是護主。
明天,成騰鐵定想辦法與你見面,你要回避一下,否則公主到來,想撇清關系就難羅!還有,你想保著你的頭顱,就把一切推給成騰和古真榮,我都是為你好才這樣說。」反正你都是難逃一死,就讓你安心幾天,可以死得眼閉!麗娘心底暗忖。
「多謝麗娘指點……果然到了危險關頭才看清誰是好友。」他感激麗娘願意幫忙。
「記著,成騰事敗必毀滅罪證,毀滅不得的就會送走,你該知道如何辦?」她希望彩雲可以盡快人贓并獲,雖然早已人證物證俱在,不過,證據還是多一點比較好。
霜很快找到彩雲等人,衆人看到她一人孤身回來便心知不妙。此時的彩雲時醒時昏,幸好露用繩子把她綁到自己身上,否則彩雲根本沒可能用力摟抱她的腰身,肯定從馬匹掉下。
「露……走紫金林……」彩雲的聲音虛弱無力,露卻聽得清楚。
「出發前,秋月已經交待我們走此道,不用擔心……」頓了頓,再說:「你還能支持下去?」
「當然……任雅替我……用了兩次止血藥,她已經幫了太多。」路途颠簸,彩雲費盡氣力抓緊露。
「霜救不了她。」露不知道彩雲有否留意,她還是開口提醒。
「回到蕭然那裏,我會再想辦法。畢竟,我不想恩人受害;其次,我不願霜自責。」
快馬加鞭,轉眼便到中土城,府牧衙門前已有大量守衛,守衛眺望幾匹快馬趕至便通知蕭然情況。
蕭然直視秋月,秋月放眼於手上帳簿輕搖頭顱,坐在遠處的李将軍望了眼秋月的背影,最後聳肩拒絕。
踏出衙門的一剎,映入蕭然眼中的是需要侍衛協助下馬的彩雲,而且彩雲腹部滲出微紅,他二話不說下令衙役趕緊把大夫請過來,然後再帶領彩雲等人到廂房休息。
一群人風風火火把彩雲送往療傷,只有霞沒有追随衆人,相反她跑到內堂。李将軍見霞放輕腳步,立刻朝霞揮手。
「趕快把娘娘帶走,她的心已不在案頭上的證據當中。從你們離去後她就靜默不語,那張臉可是沉得吓人。」李将軍在霞耳際低喃。
「現在我不就來替你解困!」霞苦笑,「別以為秋月不專心調查,她只是想著如何替彩雲報仇。」
「殿下情況如何?」該返回正題的時候!「腹部被刺可不是開玩笑。」
「先前用了點藥,血總算是止住,但狀态不穩定。」她邊說邊走近秋月,秋月微笑擡頭。
「願意把人還給我了嗎?幾個時辰也好!」秋月緩慢站起,「她呀,一醒來只顧眼前的案件,我也沒多心思照顧她。」
「所以我特意來找你……她現在人是清醒,但她的一切需要由你來為她打點!」
李将軍在內堂等候傳喚,霞為秋月帶路。頃刻,二人身在廂房門前,恰巧大夫到來,她們一并被請到房中。
露用溫水清洗彩雲腹部的血跡,彩雲淡然睨向床架,直到大夫站在屏風外,她才稍為回複意識。
大夫從木箱準備取出幼線診脈之際,秋月走進屏風後道:「老人家請進,公主和本宮不會治你的罪。」大夫瞄著旁邊看似侍衛的女子,霞笑著點頭。
既然公主都說無罪,他豈敢不進去嗎?老翁上前為彩雲診脈,更在傷口附近施針,穩定傷勢。抽針後,大夫寫了道補氣血的藥方,又叮囑準時用藥草清潔傷口。
「老人家,我知道我要休養,但我晚點必須要處理事務,請給我開一道既止痛又不影響走動的藥方,只要熬過一天就足夠。」傷口過深影響她的行動,但時間緊迫,她沒可能因為痛楚而停下。
「即使殿下要求多天,這種偏方老夫也只能開一天,藥力消失後的五天內,你整個人別想起來。」他不會明白帝皇家所做的事有多重要,但公主竟然選擇犧牲自己來完成,他惟有答應要求。
片刻,老人離去,衆人也退出房間,秋月坐到床治審視面無人色的彩雲,彩雲對於過份鎮靜的秋月,感到有點忐忑又不知所措。
「終於回來了……你想休息還是準備東木城的事?」人已經安全出現在她眼前,甚麽問好、安慰的話都不用說。
「現在是甚麽時辰?」
「快到寅時。」
閉目思忖,彩雲壓下聲線,「辰時把我叫醒,若我再不休息,恐怕後天已躺進黃土中。」
「想死也沒那麽容易,皇上還未把你勞役完畢,他老人家舍不得你離去。」秋月冷冷回應。
夜診常常有,往昔看的時間只不過是一、二刻,但今夜他足足看了半個時辰。衙門傷員雖不多,不過傷者的情況卻教他眉頭緊皺,而且患者是宮中人,他老人家好久沒這樣驚慌過。
大夫好不容易冷靜下來為雷看診,可是雷不斷詢問彩雲的情況。
「殿下的刀傷已經處理,你可以放心,不好的話我頸上人頭誓必不保。反倒是你,你臉側的傷口不可忽視,不小心處理會毀容。」
「她毀容我會樂見其成……」青煙見大夫适才臉色比雷還要差,她斟了杯熱茶給他定驚,「老人家請喝茶。」
盯著兩張相同的臉,老伯嘆氣道:「今天不知道要喝多少定驚湯!」
「沒那麽誇張吧,今天的事純熟偶然,不會有下次。」雷漾起燦爛笑容。
許久,大夫終於拖著疲倦的身軀離開衙門,青煙依照老人的指示替雷塗抹藥膏。
「除了我,還有誰想撕掉你這張臉可恨的?」青煙放好藥盒,徐徐取出小梳為雷整理淩亂的秀發。
雷保持緘默,青煙惟有閉嘴,直到她無意中發現雷衣服底下的血色痕跡,她沉靜不了。「胸口的傷是甚麽回事?」
由始至終她都沒想過隐瞞,可是傷口的位置和形狀令她難以開口,所以雷認為找個合适時機才告訴青煙,她不想在氣氛凝重的情況下解釋。
扯開雷的外衣,十字傷痕清晰可見,青煙深邃的眼眸中看不到一絲哀痛,須臾,冷哼一聲。撇頭思索一會,青煙擦拭乾涸的血塊,雷戰戰兢兢坐著。
「全是成騰下手,我不明白他為何知道你胸口的疤痕,當我硬說自己就是你的時候,他就把我刺成這樣。之後,他可能認為我易容成你的樣子,所以把我的臉割開看清楚。」真相,她是說了,但好像得不到合适的反應。青煙輕輕點頭,可雷不認為她有在聽。
「這些傷都是成騰一怒之下才弄出來,我已經很小心不讓自己受那麽多傷。」青煙驀地怔住,雷覺得自己似乎說對了重點。
「你叮囑我小心行事,我步步為營;你希望我保重身體,我減少受傷;你……」雷正想說話之際,青煙出言阻止。
「我知道了,不用一一告訴我,你曉得我心裏有多擔心,」青煙的嘴角勾起,「但任雅的情況怎樣?」當她知道任雅潛伏在孫懷樹身邊多年作內應後,她佩服她的膽識及現時安危。
「她背部中箭被孟崇謙抓起,生死未蔔。」這件事決不能讓任緯升知道,否則他肯定傻得東木城找最愛的女兒。雷暗地嘆氣。
「……她會吉人天相,畢竟她渡過了多年艱辛,上天不會待薄她的。」
「哦啊……今天你應該不會待薄我吧!」忽地,雷緊緊抱著青煙,更把頭枕在她的肩膀。
「別在我面前裝可憐,我吃軟不吃硬。」青煙掙開雙臂反壓雷,「醒來後你還有不少事要做,給我乖乖休息。」
「你說的對!」雷已猜到張眼後不是救人就是商讨對策,沒有空閒可言。
END I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