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番外】飄飄何所似
領銜主演：燕赤霞/LEO 小倩/龜心似賤
主演：寧采臣/黃泰郎千年樹妖/靈曉炯狐妖洛洛/小熊洛拉
“姑娘，”書生呆呆地望着寺廟周圍怪石嶙峋、亂木參差的環境，偏頭喚道。背上女子的體溫像僻巷裏的陰風一樣涼，他不禁打了個寒戰。這樣荒涼如墳茔的地方，真的會有人家嗎？想到這裏，神經大條的書生似乎終于有了一絲懼意，“姑娘，蘭若寺到了，你家……到底在哪裏啊？”
“嗯，快了，就在前面。”正舒服地眯着眼卻突然被喚醒的我懶懶答道。怎麽這麽快就到了？好舍不得這溫暖的感覺啊。壓下心頭掠過的一絲不易察覺的惱意，長袖下的手指悄悄捏了個法訣，打算将寺後自己常爬的那棵桃樹變成個屋子稍微應對一下，卻在此時聽到一個千嬌百媚的聲音，“小倩，我的好妹妹，今天這是野到哪兒玩去了？可把姐姐急死了！”
我一陣頭皮發麻，她怎麽來了？
書生愣住了，似乎不能理解剛才還陰森空曠的地方怎麽突然多出了個袅娜的女子？是從哪裏過來的呢？剛才沒注意有人走過來啊……
“這位公子辛苦了，小妹任性，出去游玩久久不歸，我這個做姐姐的都要擔心死了，在這附近尋了好久呢，就怕生出什麽不測來。還好啊，遇到公子這樣的善心人。”那嬌滴滴的女子杏目圓睜，微嗔道：“還不趕快下來，不懂事的臭丫頭。”
“沒事沒事，舉手之勞而已。”他連忙蹲□方便我下來，然後唠唠叨叨地對我說：“姑娘，以後你可別這麽晚還不回家了，這附近真的挺瘆人的，你看你姐姐多擔心你啊！以後你們在這裏住都要小心些……”
我啞然失笑，姐姐？這個老不死的狐貍精年紀比姥姥小不了多少，我叫她一聲姑奶奶都沒問題了！她會擔心我？哼，她擔心我捉的精魄比她多才是吧！我做人的時候運氣不好，年紀輕輕就病死了，但做起這豔鬼來卻是運氣出奇的好，不用怎麽費心就總有各樣的男人送上門來。所以要說勾引男人的手段，我遠遠不如她，可是我每年交上去的男子精魂卻常比她多，不怪這位芳名叫洛洛的狐妖“姐姐”好生嫉妒，時時刁難。看來“魅力”的“魅” 字有個“鬼”不是沒有道理的嘛，我為我們女鬼界争了光。
“天色這麽晚了，你今天要住到哪裏去？”我不理他的唠叨，柔聲問道，“我家就在前面不遠，不如……”
“妹妹說什麽傻話，家裏就我姐妹二人，就算這位公子于你有救難之恩，也着實不甚方便。”洛洛急忙打斷我的話。
傻書生似乎也被我跳躍性的思維驚呆了，沒反應過來，結結巴巴地說：
“我，我一個男人，不怕的，在蘭若寺借住一晚即可，二位姑娘也快回家去吧！”說完慌慌張張地轉身疾走。
“既然如此……公子的恩情銘記在心，來日再報。”我微嘆口氣，洛洛自然是來搗亂的，她想讓書生自己住蘭若寺，這樣她夜半就有機可乘了。
“小倩姑娘，後會有期啊！”已經走遠的書生似乎剛剛想起來似的，揮着手大聲喊道，“我叫寧——采——臣——”
居然還留意到我的名字，看來這書生，也不是真的那麽呆啊。
“後會有期。”我無聲地回了他一句唇語，嘴邊漾起一抹淡淡的笑。到嘴邊的肥肉，嗯……也許不那麽肥，但也絕不能被別人叼了去！
洛洛優雅熟稔地掏出一面随身帶着的小銅鏡，理了理鬓邊的薔薇花，簡單的動作讓她做得這般明媚妖嬈，果真是尤物。只見她面露不屑，譏諷道：“沒見過市面的毛孩子，淨迷戀些鄉野村姑。”
“那‘姐姐’您跑到我這村姑的地方來，又有何貴幹啊？”我面色如常，心裏卻早已笑翻，洛洛是奇怪為何會有男人在同時看到清淡的我和嬌豔的她時，會依然選擇我。她要是知道寧采臣只是因為視力不好壓根沒看清她的樣子會不會嘔血欲死呢？不過我不會告訴她的，就讓她誤會好了，如此清湯寡水的生活，總要自己找點樂子才好。
“我才不願來你這破地方呢，是姥姥要見你。”洛洛收起了鏡子，看着我的眼中，居然有一絲絲憐憫？
憐憫？我嚴重懷疑自己眼花了。好在這罕見的表情轉瞬就消失在她豔若桃李的眉眼間。
“知道了，這就去。”我用嘴努了努蘭若寺的方向，“那個可是我的！你若是動了，下次別怪我也不客氣。”
“嘁，又笨又呆，還沒品位，給我都不要。”洛洛有點被戳穿的尴尬，靈巧的身影在高高低低的樹梢上跳躍着消失了。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有我們這些女鬼狐妖幫她收集修煉用的精魂，她一般都只是安靜地閉關修煉，沒到交“房租”的日子，不知道姥姥找我能有什麽事。不能怪我打心眼裏不願意去見這位“老大”，實在是因為她長得太恐怖了，生怕別人不知道她是樹妖似的，全身都是古藤樣的經脈凸起糾結着，臉上只能勉強分出鼻子、眼睛和嘴，皺皺巴巴的皮膚，枯枝一樣的手指，比荒草更亂的頭發，最可怕的是她的聲音，像鏽鋸一下下割在鐵板上，聽得人心裏抓心撓肝的難受。據說姥姥已經有千年的修為了，本名似乎沒人知道，但修為擺在那，所以尊稱她一聲姥姥。不知她為啥不好好把外表美化一下，難道說修為到了他們那個境界，已經不在乎皮囊了不成？磨蹭了
好一會，實在想不出什麽拒絕的借口，只好決定去看看再說。
我不是狐妖，不能那麽靈巧地在樹枝間跳躍，不過我會飛嘛，私以為我的行進方式更氣質一些。在天上飄的時候路過了蘭若寺，看見那個呆書生正在清理滿是蛛網和塵土的廂房，果真是常在家裏幹活的，動作十分幹淨利索，那邊連火都升上了，鍋裏溢出香氣來。
我抽了抽鼻子，忍着沒有下去向他讨一碗湯喝。這味道好熟悉，他也常常愛用各種蘑菇和山菜熬湯，有多久沒喝過了？好想念……
“小倩。”
“姥姥有何吩咐？” 在姥姥陰森的地宮裏，我抑住心裏對這幹澀陰鸷的聲音無比難受的感覺，低着頭乖巧地答道。姥姥的聲音果然一如既往的“銷魂”。
枯枝一樣的手指向前一伸，差點沒把我的臉劃到。“有個修道之人進山了，他法術高強，修為很深，你一定要把他的精魂給我弄到手，不擇手段！”我差點沒暈過去，修道之人，還法術高強、修為很深！您當我是九天仙女那？修道的人一開天眼就會看出我的真身——一副骷髅架子！我只是個漂泊野鬼啊！哪怕我法術高強那麽一點，我不會自己找個荒宅老井的住着？幹嘛忍氣吞聲寄人籬下人地任憑您差遣啊！怪不得洛洛在傳話的時候表情充滿了憐憫呢！
我忙跪下抱住姥姥大腿，聲淚俱下地說：“姥姥明鑒啊！小倩自知法力低微，難當重任，還請姥姥另擇道行更精進的姐妹去吧！再說小倩剛剛發現了一個憨厚淳樸的書生，心地單純，相信精魂也會不錯，定能對姥姥的修行大有助益，目前他已經對我有了些好感，總不好半途而廢啊！”寧什麽采臣的，對不住了！為了保全我自己只好先把你送上去湊數了，總不能讓我去送死吧？哦，我好像已經死了，總之鬼不為己，天誅地滅！
一根“枯枝”輕輕擡起我的下巴，我便對上了姥姥深若寒潭沒有一絲感情的眼睛，她發出了比哭還難聽的“桀桀桀”的笑聲，讓人毛骨悚然，然後說到：“少和我玩心眼兒，我還不知道你法力低微？讓你去自然有我的道理,你只管施展渾身解數就是了。這次的事若成了，以後十年都不用你交精魂了。”
那我也得有命過這十年啊！讓女鬼去勾引除魔衛道的修士，姥姥您真是太有創意了！我剛想再推脫一番，就聽姥姥說：“洛洛，你看着小倩，一定把這事給我辦妥了。不然，扒了你們兩個的皮！”
我的臉色估計比我死的時候還難看。其實想想，姥姥這威脅只對洛洛那狐貍精有用，我又沒有皮好扒。不過通過這句話我完全理解姥姥的态度了，只能硬着頭皮把這活接下來。
出地宮的
時候，送我出來的洛洛表情依然很嚴肅，全然沒了往日的驕矜。我忍不住打趣道：“你不過是個監工嘛，怎麽好像比我還緊張？心疼你的狐貍皮了？”
她冷冷地瞥了我一眼，顯然不覺得我的笑話好笑。
我尴尬地扯了下嘴角，然後淡淡地說：“我被困在這許多年，景色也看膩了，就算真的毀在人家修道之人手裏也沒什麽好冤的，就當是老天為那些我害的人報仇了。你我好歹姐妹一場，我的骨灰就在桃樹下，你知道是哪棵，幫我找機會帶到……”
“我們交情有那麽好嗎？少說些沒用的廢話！你平時不是很本事的嗎？有能耐就拿下這個道士，我也算真服氣你！”洛洛話音未落就“噌”地上樹，幾下就跳不見了。
我嘆了口氣，突然想起也許這時候那書生的湯還有的剩，立刻動身飛往蘭若寺。在執行那個“蚍蜉撼樹”計劃前，咱還是想吃點啥就吃點啥，想喝點啥就喝點啥吧。
但是到了蘭若寺，我卻發現那裏已經有了個不速之客。書生寧采臣興高采烈地和一個游俠裝扮的人聊得正歡。
那是個成熟冷漠的男子，身上有種歷經千般磨難才能練就的內斂和氣度，雖然以我的角度只看得到小半個側臉和背影，卻仍能感受到那種濃郁得化不開的蒼涼，似乎渾身都寫着“生人勿近”四個字。可是，寧采臣顯然沒有感受到這種氣場——
“燕大俠，不知為何，我一見你，就覺得好像認識了好久的感覺，特別親近！”
“是麽。”喝了一口酒，‘燕大俠’淡淡地答道，語氣中透着疏離。
寧采臣繼續熱絡地套着近乎：“燕大俠，不如我們就以兄弟相稱如何？”
‘燕大俠’無奈地看了寧采臣一眼，“我比你大很多。”
“那又如何，就讓我們做一對忘年交嘛！燕大哥！”
這樣也行？厚顏無恥的寧采臣滿臉的春光明媚，飄在窗外的我一個不小心笑得跌了下來，剛剛站在地上穩住身形，卻發現，一柄鋒寒如冰的劍，突然抵住了我的脖子！
握劍的是剛才還坐在屋裏喝酒的‘燕大俠’，他的身手居然如此迅捷，我完全無法反應。
我的笑容僵在臉上。
尋常的刀劍是傷不了我的，但這把劍上卻散發出令我非常不舒服的氣息，顯然是柄法器，可是我呆住的原因是——我竟然認識這個人。
燕大俠，燕大俠。
原來是他。
那個在我懶懶地不想走路時，總是願意背起我的人；那個為我上樹，摘野梨花的人；那個為我熬蘑菇湯的人；那個唯一一個我擔心自己變成現在這幅摸樣，他會痛心的人。
我的燕哥哥，燕赤霞。何其有幸。我
以為再也見不到他了。
我還是死的時候那個樣子，他卻長大了，不再是胳膊纖細的清秀少年，而是個完全成熟的男人了，可我還是一眼認出他來，怎麽能忘呢？無數次在夢中描繪過的眉眼。
劍忽然消失了，我落入一個極寬厚溫暖的懷抱中，閉上眼，貪婪地嗅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
“終于找到你了。” 燕哥哥說。
等等，我死了好幾十年了，為什麽他卻沒有老，只是成熟了？我睜開眼，愣愣地看着他，想問，卻又不知道這話應該怎麽問。還有，他知道我已經死了，為什麽還說在“找”我……不懂、不明白……
“小倩、燕大哥？原來你們認識啊！”寧采臣追出門口，臉上帶着驚奇，眼中卻有一絲不自在。
燕哥哥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我知道他有許多話想和我說，可是還有個外人在呢！他輕輕放開我，走到寧采臣面前，道了聲：“得罪了。”然後不知用了什麽手段，寧采臣就軟軟地倒了下去。
我大呼神奇，來不及問他是怎麽做到的，就陷入了湖泊一樣深情的目光裏。
“小倩，你怎麽從離魂鏡裏出來的？以前的事你還記得多少？”
“離魂鏡是什麽？你……你知道……我是……我是……那個吧？你不害怕嗎？”我小心翼翼地問他。
他嘆了口氣，然後開始講我死了之後的故事……
原來燕哥哥是一個道家密宗的傳人，但是因為他一直對修道不感興趣，所以沒怎麽學習，後來我不幸病故，燕哥哥悲痛之中，用家傳的法器離魂鏡将我的靈魂收在其中，希望找到能複活我的辦法，他苦心鑽研道法整整十年，終于練成了歸靈大法，就要施術之時卻被一個千年樹妖盜走了離魂鏡，從此與我咫尺天涯。幾十年來，他邊苦修術法，邊踏遍九州尋訪我和離魂鏡的蹤跡……
“沒想到你為我吃了這麽多苦……”我內疚，我自責，我的心好痛。我在姥姥的逼迫下做了那麽多壞事，害死了那麽多人，卻不知道有個人為了數十年如一日地苦苦等待。
燕哥哥用手指擦去我的淚水，“傻丫頭，哭什麽。現在我找到你了，只要我施法成功，給你找一個适合的肉身還魂，我們就可以永遠在一起了。”
“可是，我沒辦法離開這裏。”看着燕哥哥鎖緊了眉頭，我趕緊解釋道，“這座山上有姥姥施的結界之術，名叫‘森羅萬象’，聚集了無數的陰氣，所以我才能像人一樣随意走動，如果出了結界的範圍，我是絕對承受不住的，要不然這麽多年，我早就逃走了。”
“森羅萬象……沒想到，她竟然能練成森羅萬象……” 燕哥哥想了半刻說道，“那你可知離魂鏡
在何處？如果找到離魂鏡，我可以再把你的魂魄收進去，然後帶你離開！”
“不知道，從沒聽說過。”
突然，頭頂傳來一聲嬌喝。“哼，本以為你這件任務有多艱險，我還怕你有事過來想幫襯你，沒想到你卻要和情郎一起逃走？” 洛洛站在樹上怒斥道，“小倩，你果然好手段！我這就去禀告姥姥！”
說完，洛洛的身影一閃就消失了。
我焦急地回頭望向燕哥哥，這事要是姥姥知道了，我們誰也別想走了！
燕哥哥鎮定地抽出剛才那柄寶劍來，口中念念有詞，一聲“起”出口後，竟然可以禦劍飛行，一路追洛洛而去。我也趕緊飄起來跟了上去。
“說，離魂鏡在哪裏？”我趕到的時候燕哥哥已将落落擒住，正在逼問離魂鏡的下落。
“什麽東西，沒聽說過！”洛洛吐了口血，喘息着說，“你們以為抓住我，姥姥就不會知道了嗎？小倩還不知道吧，姥姥的森羅萬象已經練到第八重了，現在整個蘭若寺的山頭，一草一木都是姥姥的耳目，一舉一動姥姥盡知！你們就等着被姥姥生吞活剝了吧！”
“那我也先殺了你！”
“不要！”見燕哥哥舉劍便要砍，我拼命沖上去抱住了他的手，“燕哥哥，洛洛畢竟與我相處這麽多年，放她一條生路吧！”
“她是狐貍精！而且想必已經害了多少人命了，死不足惜！”
“我找個女鬼，害的人命比她還多，燕哥哥也要砍了我嗎？”該面對的早晚要面對，我害人無數，雖是為了保全自己，但也是罪孽深重。
燕哥哥默默地放下了劍，“你走吧，以後若再被我發現害人，定斬不饒！”
洛洛冷冷地看了燕哥哥和我一眼，爬起來“嗖”的一聲跳到了樹上，然後把一樣東西扔到了我的手上，是她平時愛把玩的那面小銅鏡。
“離魂鏡！”燕哥哥低聲驚呼。
“我不知道這是不是你要找的東西，但當初姥姥再三叮囑我好生保管，想必是件很重要的寶物。小倩，你好自為之吧，後會無期。”洛洛說完，身影就跳躍着消失了。
燕哥哥把離魂鏡小心地收在懷中，拉着我的手，目光堅毅。
“我們走。”
“嗯！”就算知道姥姥很快就會追來，就算知道逃出生天的機會有多麽渺茫，我還是願意緊緊拉着你的手和你一路逃亡。哪怕前方，就是地獄的入口……
不知跑了多遠，走了多久，我們還是在不停的前進着。
天快亮了，一般這個時候，我都要回蘭若寺後面的桃林，睡在我的骨灰罐裏。所以這一次，我們一定要趕在天亮前，走到“森羅萬象”的盡頭，然後由燕哥哥把我收進
離魂鏡裏帶走！
雖然能感覺到姥姥在地宮中施了許多法術，讓那些藤精樹怪們阻撓我們的前進，但是燕哥哥法術高強勢如破竹。
“就是這裏了。”我指着面前深不見底的墨淵河興奮對燕哥哥說，“這裏就是‘森羅萬象’的盡頭。”
“好，我現在施法把你收到離魂鏡裏。”他緊緊地抱住我說，“等你一覺醒來，我們就再也不分開！”
我摟緊他的腰，甜蜜地點了點頭。
燕哥哥慎重地将離魂鏡對着我，吟誦法決，我看到鏡子上發出一輪輪青色的光圈，緩緩閉上了眼睛……
“燕哥哥……怎麽了？”許久，我睜開眼睛，卻發現，我仍站在地上，燕哥哥拿着鏡子，臉色十分難看。
“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他翻來覆去地看着鏡子，喃喃自語。
“為什麽離魂鏡沒有用了？”一個熟悉而恐怖的聲音遠遠傳來，伴随着毛骨悚然的“桀桀桀”的笑聲，仿佛是世界上最可怕的催命咒！
姥姥來了！姥姥還是追來了！
我臉上現出絕望的表情，緊緊拉住燕哥哥的手。他輕輕拉開我的手，将我護到身後，然後将鏡子收起來，雙手把劍握在手裏。“既然來了，為何還裝神弄鬼，趕快出來受死！”
“桀桀桀桀，燕赤霞，既然都找到我了，為什麽不敢來見見我呢？幾十年不見，你還真以為自己成了除魔衛道的俠士了？難不成你忘了以前曾經做過什麽龌龊事了？忘了我們曾經……”那陰森的聲音越發凄厲
“住口！你這妖婦不要胡說八道！你在哪裏？快出來！出來——”燕哥哥發狂一般地拿着劍亂揮亂砍，可是連姥姥的影兒也沒有看見一個。
我悲哀地看着他有些癫狂的身影，心裏一片凄涼。突然，一根樹枝落在我的手中，轉瞬就變成了一把鋒利的匕首！我吓得驚呼，卻發現沒有任何聲音傳出來！接着我的身體也不受控制地握着匕首，一步步地接近燕哥哥背影，狠狠地将匕首刺進了他的身體！
“啊！”燕哥哥被刺後跪倒在地，不敢相信地回頭盯着我，臉上是無比憤怒和心痛的表情！
我淚流滿面，卻做不出一個搖頭否認的表情，身體又自己把匕首拔了出來。血濺了我一身一臉，我卻又再次舉起了匕首刺了過去！燕哥哥用手抓住了匕首，手掌頓時鮮血淋漓，他睚眦欲裂，我痛徹心扉。
“被摯愛之人背後捅上一刀，味道，如何啊？桀桀桀桀……”
我忽然身子一輕，又可以動了，趕緊放了匕首，撲上去查看他的傷勢，卻被他以為我又要攻擊，被重重推開了，我委屈得放聲大哭。
他揚手将匕首丢得遠遠的，用劍支住身體
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我趕忙觀察他的傷勢，好在沒有刺到要害，可是血不停地湧出來，染紅了衣衫。
“飄飄，你我之間的恩怨，何苦折磨她……你出來吧，我給你一個交代。”
“剛才妖婦、妖婦不是叫得很順嘴嗎？怎麽現在又記起我的名字了？我出來幹什麽？出來受死嗎？桀桀桀桀……”邪氣十足的笑聲從四面八法傳來，恐怖之極！“燕赤霞，你想見我，可別後悔啊，桀桀桀桀……”
忽然起了一陣迅疾的黑風，等在睜開眼睛，我發現周圍已經變成了姥姥的地宮，讓我意外的是，寧采臣也在，只是他目光呆滞，不知道是否被施了術。
姥姥站在地宮的最高處，俯視着我們，“你在和我成親的當晚騙走了我的千年精魄，想去複活自己心愛的女人！我道行盡毀，變成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都是拜你所賜，我不應該恨你嗎？不應該報複你嗎？”
“可是你把離魂鏡盜走，讓我和小倩分開百年，還不夠嗎？”
“當然不夠，你不是喜歡她嗎？不是為了她來奪我的精魄嗎？我就讓她去勾引無數的男人，偷無數的精魂來給我吃！桀桀桀桀……”姥姥全身的枯枝亂顫，十分駭人。
受傷的燕哥哥擡頭望着她，從懷中掏出個精巧的水晶盒子，裏面有一片流光溢彩、翠色欲滴的柳葉，“這是你的千年精魄，我還給你。我這條命，你也可以拿去。”
“燕哥哥，你……”我從沒有想到，他竟然為我做出這般瘋狂的事來！
姥姥眼中流露出狂熱迷茫的色彩：“我的精魄！我的精魄！拿過來，快拿過來！”
受傷的燕哥哥踉跄着從側面的臺階走上高臺。就在姥姥枯枝般的手指要接觸到那個水晶盒子的一瞬間，燕哥哥暴起，将盒子丢到空中，一劍刺在姥姥胸口，接着一道真火符拍在姥姥身上！
姥姥渾身着起火來，卻笑聲更加歡快，“桀桀桀桀……你又騙我，又騙我！這次，讓我們同歸于盡吧！”說完她用樹枝般的手臂狠狠圈住燕哥哥，無論他用劍如何戳刺，就是死死不放！火漸漸燒到兩個人身上……
我哭喊着想滅火，但是地宮裏沒有水。我看到落在地上的那個水晶盒子，忙拿出那片葉子，胡亂地丢到他們身上！
葉子發出璀璨的綠光，火終于滅了。
姥姥本是樹妖，最怕火，趴在地上奄奄一息。而燕哥哥被我刺的傷口又開始流血，也是危險之極。
“我不行了，你放小倩走吧，讓她投胎轉世，到個好人家。這一世是我太自私，逆天而行，強留她在身邊，果然沒有好下場……呵呵呵……”
“我告訴你個小秘密吧。知道為什麽離魂鏡沒有
效用嗎？因為它只對魂魄才有用，而這個小倩，不過是我在森羅萬象裏，用一枚桃核和小倩的記憶做的一個幻像！她只能活在森羅萬象裏！”
“那小倩呢？小倩的魂魄呢？”
“我用它修補了一個先天不足的癡兒的魂魄。”姥姥得意的目光看向了地宮之中一直被忽視的一個人——寧采臣！
我和寧采臣是一個魂魄分離出來的！怪不得我對他有親切之感！
怪不得他喜歡纏着燕哥哥！
“所以你的小倩永遠也不存在了，哈哈哈。”姥姥突然将精魄凝結的葉子塞進了燕哥哥的口中，“我不要你死，我要你活着，守護着你的傻‘小倩’！”
然後她從高臺上縱身跳下！
姥姥死了。森羅萬象消失了。
我也要消失了。
我已經聽不見，漸漸地要看不見了。我沒什麽遺憾的，我早就該死了，姥姥也是個可憐的女人。燕大哥，你哭了？你的小倩這次真的要消失了，可是你還要守着完全沒有小倩的記憶，完全變成另外一個人的寧采臣。
你做這些，後悔了嗎？
其實我只是想安安靜靜的，懶洋洋的混日子。
蘭若寺後園的那枚果子，又該熟了吧。
可惜我看不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