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遠調

“連州近來不斷有流寇騷擾,父親不如向皇上進言,把世子派到連州平寇。”

“皇上素來忌憚承王府,遠調承王的獨子,也是削了承王府的大勢力。”

高照來至劉似烨房門前,剛想敲門,就聽到裏面劉似烨這兩句話,眉頭一皺,敲門的手也停了下來。

“也是,世子近來因着高公子的事,對我劉府沒什麽好臉色。如此,讓他遠離元城也好。”

劉大人說道。

高照斜眼看了看不遠處跟着的小厮,清了清嗓子敲門,朝裏面喊了幾聲“大哥”。

劉似烨和劉大人對視一眼,而後去開門,對高照笑道,

“阿照來這有什麽事?”

高照撇撇嘴,心裏的火爐燒得正旺。

“我今天騎着你最喜歡的那匹馬出去兜了一圈,不知道怎麽的把它累壞了,東西都吃不下去。”

“小厮不敢來找你,我就來了。”

劉似烨拍拍他的肩膀,“一匹馬而已,這府裏的東西只要有你看上的,随你折騰。”

說完扯着他的胳膊走出房間,掩上門,掃了一眼外面開得正豔的三角梅,視線又落回高照那張白淨的臉上,

“阿照,你不用非得有事才來找我。”

“平時,也多來我這院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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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高照一個人在樹上坐着,那邊小厮丫鬟站着睡了一片,高照才放他們去歇息。

小院一時空空,高照在窗邊觀察了好一會兒,方才拿起架上擺着的劍從另一個窗子躍了出去。

蘇煜烈的小院黑着,像是都睡熟了,高照于是翻進蘇煜烈的房間,把劍一扔就鑽進了蘇煜烈的被窩。

蘇煜烈知是他,假裝睡熟了,一動沒動。

高照有急事要說,哪容得了他睡成這樣,剛想擡手拍他腦門,那蘇煜烈嘴角卻一揚,兩只胳膊猛地一擡抓住小和尚的腦袋,往下一按,兩張嘴唇便緊貼。

四周揚起一片火星,兩種火熱便飄飄悠悠交纏。

“啧,別解腰帶!有正事要說!”高照打掉蘇煜烈蛇一樣在自己腰間游移的爪子,那蘇煜烈哪裏肯聽,解腰帶的手愈發張狂。

高照氣急敗壞地揪住蘇煜烈的鬓發,蘇煜烈才嗷嗷叫一聲松開了手,眼睛裏也浮上一絲欲求不得的委屈來。

“你要被派去連州了知不知道!那劉大人明天就要向皇上進言,把你搞去那地方平寇!”

高照抓住蘇煜烈擡起的另一只手牢牢握在手心,眉頭皺起,

“你快點想個法子應對,不然你跑到那鬼地方去,劉府的事還怎麽管。”

蘇煜烈聽了眼裏精光一閃,笑道,

“阿照在懷,哪還想得了別的。”

說罷翻身把小和尚一按,彎腰一個用力的吻下去,那小和尚的假正經便碎了一地。

一陣纏綿,叫那窗外樹枝上的鳥兒都羞得轉了身。

“你不會真要去連州吧。你要是去,我可不能一個人留在這裏。”

“你在哪我就在哪。”

高照的下巴緊貼着蘇煜烈滲着微汗的頸窩,一雙眼睛直勾勾看着卧在枕頭上那人,烈脾氣的貓又被磨平了棱角。

蘇煜烈輕輕撫上他的鬓發,一圈圈繞在手指上,“劉府要蘇煜烈去連州,蘇煜烈去便是。”

“至于去的是不是我,就另當別論了。”

說罷嘴角一揚,面對外人時的那股深沉和算計又浮上水面,“劉府的人以為我在連州,與你隔着十萬八千裏,就算出了岔子也不會第一時間懷疑到你身上。”

“借此機會離開王府,我們做的事情便與王府沒有半分關系了。”

“方才做事的時候,你難道也在算計這些!”高照笑笑,放肆地把頭枕在蘇煜烈的胸膛。

蘇煜烈一只手搭在他的脖子上,笑道,

“方才若有半分心思想別的,就讓天王老子收了我去。”

高照伸手一把捏住他的鼻子,

“天王老子來了,收我也不會讓他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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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似烨今天特別高興,非要拉高照去釣魚。

高照哪裏是坐得下來的性子,把杆一撂,在旁邊抓起蛐蛐來,一邊抓一邊瞟那劉似烨嘴角的笑容。

今天是蘇煜烈被派去連州的日子,那劉似烨不高興才怪。

要是他知道去連州赴任的根本不是蘇煜烈,肯定氣得跳腳。

想到這裏,高照盯着手心裏亂蹦的蛐蛐,笑出一抹解氣的弧度,兩顆梨渦齊刷刷刻在嘴邊。

劉似烨側過臉看着草叢裏那人嘴裏又叼了一根狗尾巴草,笑得和個沒長大的小孩兒一樣天真,忍不住喊了聲,

“阿照,你來,我有事告訴你。”

高照嘴角一撇,有些不樂意,“你一句我一句,還釣什麽魚啊,都吓跑了。”

劉似烨手還是那樣朝他伸着,“本就不是來釣魚,想來和你說說話罷了。”

高照不耐煩地過去,原以為劉似烨要告訴他世子被派去連州的消息,卻聽到了一樁大事。

“太子生母病逝,按例太子第一年要親自去陵墓祭拜。”劉似烨面上還是那副溫文爾雅的模樣,高照看着他嘴角的弧度,卻讀懂了那裏盛着的深沉,

“我們等了那麽久,終于等來了一個好機會。”

“什麽好機會。”高照順着問道。

劉似烨目光中閃爍着幾分平日裏看不見的狠戾,“殺太子的好機會。”

“太子一死,剩下的皇子忙着争儲,朝廷大臣忙着站隊,每天一堆堆的折子叫那皇帝眼花缭亂,可不就是北國進攻的好時機。”

高照眼睛一轉,落到安靜的湖面上,卻被劉似烨一聲喚了回來。

“阿照,你武藝精湛,這一次我和父親想讓你負責布兵,你可願助我們一臂之力?”

高照有些驚訝,嘴唇下意識微張,“你們讓我帶兵?這麽重要的事…”

那劉似烨将手一擡,輕輕放在高照的手背上,目光前所未有的堅定,

“你是與我一同長大的兄弟,我不信你,還能信誰?”

高照心裏升起一股無法言喻的情緒,對着劉似烨那深情的眼神竟不知所措起來。

劉似烨這樣相信自己,自己卻自始至終都站在他的對立面。

“好吧。”高照視線一撇,手心裏的蛐蛐早已溜走了。

“有阿照盯着我就放心了。對了。”劉似烨把手一抽,笑顏間竟從衣袖裏拿出兩塊玉佩來,比上次還要精致幾分,幾簇陽光在邊緣跳躍,險些晃了眼。

“上次當了我們的玉佩,賠你一塊新的。”

“我特意選了最好的料,這樣就能戴久點。”

高照的瞳孔瘋狂閃爍了一下,劉似烨手中随風輕輕晃動的玉佩此刻好像一個呲牙咧嘴的怪物。

天上地下,洪水猛獸,就沒有他高照怕的東西。

可單單這一個塵世的“情”字,卻叫他生畏。

劉似烨見他遲遲不接,便把他往自己這邊一扯,一雙白皙纖細的手抓着玉佩上的紅繩穿過他的腰帶,

“你這懶貓,還要等我給你系。”

“罷了,以前也是我給你系的。只要你不嫌,我便給你系一輩子。”

高照側過臉,看到劉似烨的手指飛快地在腰帶上系了個結。

然後劉似烨擡起頭,揚起一個清澈的笑容,在高照的心上重重紮了一下。

可是,我命中注定要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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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兩月之後去寶山,我們也要做些準備。”

“我這幾日把布兵圖畫好給你,到時你帶兵突襲太子,事成以後按我給你的路線脫身。”

“我會找人圍住劉府的兵,一網打盡。”

蘇煜烈說着,見桌對面那人有些走神,不免擔心地喚了一句“阿照”,叫他一下子回了神。

“在想什麽?”蘇煜烈起身走到高照後面,彎腰将人環在懷裏,輕吻了一下他的耳廓。

高照側過臉,腦袋一歪放肆地枕在蘇煜烈的胳膊上,

“我不明白為何要等事成以後再圍,證明劉家有想殺太子的心思不就足以搞垮他們了嗎。”

蘇煜烈笑笑,整個人靠在高照的背上,像一個粘着母親撒嬌的小孩兒,那雙眼睛卻四散着危險的光,

“太子一死,局勢一亂,北國一定想借此機會出兵,而本該拿來裏應外合的劉府垮了,這時我王府抛橄榄枝,他們不接也得接。”

高照聽完點點頭,耳邊響起合歡子那句“那蘇煜烈以後會讓成百上千人送命,國将不國”,卻還是将眼睛裏的波浪藏了起來。

“蘇公子,”高照撫上蘇煜烈在自己腰際交握的手,“南域皇帝不作為,只會享樂,還害了你父親,是不是死得其所?”

蘇煜烈的眼睛頓時閃過一輪狠戾的光,“當年若我父親坐上皇位,哪會有那麽多百姓流離失所。”

“那你告訴我,”高照轉過身,一雙眼睛炯炯盯着那蘇煜烈,“你做的一切可都只是為了複家仇,而不是為了皇位?”

蘇煜烈對上高照的視線,堅定地撫上他的臉,“皇位,北帝比我更有資格坐。”

“北帝雖然貪婪,北國卻國泰民安。就算是為了南域的百姓,皇位也該歸他。”

說完微微低頭,将自己的額頭輕輕貼在高照的額頭上,嘴角也揚起一個真摯的弧度,

“等我親手砍了南域皇帝的頭,我們便一起離開元城,四處玩樂,快活潇灑一輩子。”

“這些腥風血雨,以後都與我們無關。”

“下半輩子,我蘇煜烈心裏眼裏,只裝阿照一人的喜怒哀樂足矣。”

高照閉上眼睛,任由那蘇煜烈的額頭貼着他的,蘇煜烈的手握着他的,好像有一條絲線纏在他們之間,叫他們緊密相連,分不開,扯不斷。

等這些事了了,他們做一對潇灑鴛鴦,此前種種,便都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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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照。”

那劉似烨的聲音在身後一響,高照就立刻回過頭,見他一身白衣在小院牆邊立着,笑得和掃過臉頰的清風一樣溫柔。

“又去買酒了?”

自從蘇煜烈去連州就任以後,他出門劉似烨沒再派人跟着。高照于是點點頭,将懷裏的酒壺揣得緊了些,答應道,

“啊,是啊。”

劉似烨走過來,沒待他反應便握住他的手,皺眉道,

“最近正值春夏交際,白天熱夜裏涼,你出門多帶件衣服,看你這手冷得。”

說罷識趣地放下高照的手,自顧自脫下身上罩的外衫往高照肩上一搭,

“二皇子派來的士兵已經到府裏來了,等着見你。”

“你穿我這衣服過去,和他們交代一下寶山的安排。”

“往後,他們可都聽你的。”

高照眉心動了一下,那外衫上的餘溫輕柔地暖着他的肩,叫他心裏又升起幾分波動的情緒來。

人非草木,就算他原本是枝紅豆,如今也成了人。

“好。”

高照暗暗攥緊拳,沒看劉似烨,丢下一句“你快回去歇着,風一吹就倒了”便抱着酒壺躍過牆頭。

劉似烨不知道,去見那些士兵之前,高照一個人在樹杈上坐了會兒,一直等到夜風把他給的外衫一起吹涼了,方才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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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君:“阿照對劉似烨比以前溫柔多了。來人間走一遭,還是懂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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