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退避

沒有宋善寧的叨擾,謝谌的日子好像恢複了從前的樣子。

晨起出門跑馬,下午在書鋪看書,時不時往窦府去看望窦承和織錦,平靜而安逸。

只是偶爾路過雙陸樓時,會忍不住擡頭瞧那張揚的歡門。

荊陽跟在後面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可還不等他說些什麽,謝谌便先收回目光,淡淡地問一句,“看什麽?”

荊陽次次都被堵得說不出話來,只得悶悶地揮手,把心內的八卦都咽回肚子裏去。

這日,是織錦的生辰,謝谌天未亮便起床更衣,想要早些到窦府,陪着織錦一道用一碗長壽面。

不想一出院子,先碰上董氏和他弟弟董海,看他們的神情,似乎正是要往謝谌的院子來。

謝谌神色淡淡,喚一聲,“姨娘,舅舅。”

董海平日裏便是一個游手好閑的無賴,衣食住行全依仗着姐姐的救濟,但是董氏這些年在侯府地位不比從前,時常捉襟見肘,便都要靠謝谌拿自己的月錢填補。

謝谌若是不耐煩,稍稍勸誡兩句,董氏便會在謝谌跟前一通哭天抹淚,直說自己當時生下他受了多少苦,等拿到銀子,又變臉似的恢複如常。

他也曾想過,不再給董氏掏銀子,卻又害怕自己的猜測全部是假,若他真是董氏所出,那該如何?

就在這一年有一年的糾結中,謝谌不知給她填補了多少銀兩。

眼下看這董海眼底發烏,一眼便知是在哪個煙柳巷子眠花宿柳來着,要不然就是賭了一宿的錢。

謝谌厭惡地蹙眉。

果然,董海偷偷搡一搡董氏的胳膊,董氏走過來,正好攔在謝谌跟前,“阿谌,你這時要去何處?怎麽這麽一大早便要出去,可曾用過早膳不曾,正好你舅舅來了,不若去阿娘的院子裏一起吃罷,咱們一家子多久沒有團聚過了。”

團聚?

謝谌早年總愛去董氏的院子,可她只想着争寵,常把他往外推,後來長大,謝谌再也沒有主動去過她的院子。

謝谌不理會她的刻意親近,道:“我去窦府,今日是錦姨的生辰。”

說完便看到董氏不悅的神色,又補充一句,“既然舅舅來了,姨娘還是先陪舅舅,吃食管夠,用來嫖.妓的銀子卻是沒有,姨娘死心吧。”

這話說得直白,董海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也顧不得是在廷安侯府的院子裏,當場拂袖而去。

謝谌眼見他惱羞成怒的背影,眉毛都沒動一下。

董氏見自己弟弟被氣走,捏着帕子的手指都在顫,她怒道:“謝谌,你當真以為自己巴上了窦将軍就能青雲直上了?別忘了,你姓謝!我和你舅舅才是你的親人!難不成,你還想不認我們?!”

謝谌居高臨下地睨着董氏,眸光幽暗,極具壓迫性。

董氏扛不住這如利刃般的視線,忍不住往後退了一步,卻又梗着脖子,全身的每一個動作都在罵他不孝。

謝谌疲憊地閉了閉眼,“姨娘,我姓什麽,你應該最清楚。”

他連裝都不想再裝下去了,說完這話,擡步就走,把董氏一個人撇在了小路上。

而董氏眼裏的滿臉驚疑惶恐,他也全然沒有見到。

董氏忍不住捏緊身邊婢女的手,長長的指甲嵌進皮肉裏,婢女痛得眼睛通紅,卻還要盡心安撫,“姨娘,您沒事吧?”

董氏倉惶道:“他,他是不是知道什麽了?”

婢女左右看了看,壓低聲音在她耳邊,輕聲道:“姨娘多心了,少爺本就不姓窦。”

的确,他不姓窦。

董氏曾悄悄見過窦承和織錦的。

她想到謝谌方才的冷言冷語,多半是對董海厭煩才說出這樣的話,只是她自己多心了而已。

謝谌快步離開廷安侯府,避難似的上了馬,一路飛馳,想盡早到窦府尋一份平靜安穩。

卻沒想到今日的窦府也不安寧,只有織錦一個人在小廳坐着,手邊擺着幾碟謝谌愛吃的點心,一看便是在等他。

謝谌将禮物遞過去,“錦姨,生辰快樂。”

織錦伸手接過,摸着側臉,笑道:“又老了一歲罷了。”

謝谌坐到她的身邊,問:“師父呢?”

他們夫妻兩人向來恩愛,從來不會出現這種情況。

織錦朝後院指了指,“宮裏來人了。”

謝谌很有分寸地不多打聽,陪着織錦一道用早膳,長壽面已經煮好,只等着中午三人上桌之後端過來,可午膳時間都要過去,仍是不見窦承的人影。

織錦招來婢女,“去瞧瞧怎麽回事。”

婢女應下,正要去,謝谌起身道:“錦姨,我去看看吧。”

織錦稍愣,謝谌已經往後院的校場去了。

皇帝對窦承一向器重,命他教導皇子也是人之常情,可走近校場,聽到的卻不知比試的聲音。

窦承半跪在地上,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正在包紮手臂,看上去甚不愉快。

這樣的情形,實在不宜靠近。

謝谌腳步一頓,想要暫避,卻已經被校場裏面的少年捕捉到身影。

驕矜的命令聲傳來,“誰在那站着?給孤滾進來!”

謝谌還未反應,跪在地上的窦承先開了口,“太子殿下,那是臣的義子,想必是來看望臣的,他是粗莽之人,只怕不懂規矩,沖撞了殿下。”

“粗莽之人?”太子瞥一眼自己的右手,冷哼一聲,“窦将軍功夫如此高超,相必你的義子也不會差,反正孤是不敢再和窦将軍交手了,正好他來了,讓他陪我比劃。”

說話間,謝谌已經走進校場,朝宋彥文下跪行禮,“草民參見太子殿下。”

窦承忍不住錯眼看他,咬牙道:“殿下,是臣過失,誤傷了您,別為難他。”

宋彥文高坐在臺上,身後有人掌扇,有人打傘,一身錦袍也不像來練武的。

他是帝後獨子,也是皇帝唯一的嫡子,又驕矜聰慧,到哪都是被朝臣捧着的。若不是父皇非要讓他習武,怎麽會來受這苦。

他打小金尊玉貴,風吹日曬都少有,如今卻被窦承一槍劃開袖子,胳膊上一道青紫。

心裏忿忿不平,不敢對着窦承撒氣,正好他這義子撞上來,看窦承的态度,好似還挺上心的。

他冷哼一聲,也不叫謝谌起來,只高傲地盯住窦承,質問:“窦将軍,你當孤是什麽人,随便練練罷了。”

說着,他往後一靠,命令,“窦将軍的義子想必功夫不會太差,不如先比劃比劃,讓孤開開眼?”

時至正午,陽光最是毒辣。

謝谌在那跪了半晌,已然生出一脖頸子的汗,這會兒卻要到大太陽下比劃拳腳。

對方是太子,他拒絕不得。

窦承明顯面色不虞,兩條劍眉擰成一股結,想要說什麽,謝谌卻已經躬身答應,“是。”

他一進這校場便察覺到氣氛有異,師父是個直性子的粗人,對于嬌貴的太子殿下定然看不上,就算礙于皇上的命令,舉手投足之間定然也有別樣的情緒。

眼下太子已然不悅,若是師父再因為自己得罪殿下,只怕皇帝那邊也不會輕易放過。

謝谌給窦承遞過去一個安心的眼神,跟着走到一旁的武器架上,随便拿了一把木劍在手,深揖之後,劍身刺破熱氣,波蕩而出。

知道太子一定是存了一較高低的心思,謝谌這一套劍招只使出六成力,銜接之處故意凝滞,讓人能夠很容易抓住破綻。

窦承垂手立在太子的跟前,一腔怒意摻雜着酸楚,強行被壓到心底,掌心握着劍,因為太過用力,虎口被劍鞘上鑲嵌的寶石剮蹭出一道血口子。

正在這時,一個小厮急匆匆跑進來,先見過太子,然後跪伏在窦承的身邊,低聲說了幾句話。

窦承一怔,掌心的力度卻輕輕松了些許。

太子并不在乎他們在幹什麽,他立在高臺上,一錯不錯地盯着底下的謝谌,雖然對方招式時有凝斷,可那一揮一次之間都能瞧出功夫。

他不擅武藝,卻自幼見過太多的高手,一眼就能瞧出他的功夫不差。

可那又怎樣。

他擡手系好最後一顆扣子,朝身邊一攤手,護衛遞上寶劍,抽劍離鞘,他擡手便往謝谌的胳膊上刺去。

以牙還牙,總不是他不寬仁。

輕薄的劍刃刺來,謝谌下意識地擡手格擋,但木劍終究抵不過削鐵如泥的寶劍,他往後踉跄半步,劍尖刮破他的袖口,破碎的布料片片落在地上。

正在這時,忽然傳來一連串的疾步聲,“宋彥文!”

是女子的疾斥聲,隔着茵茵樹叢,從校場外面傳來,“宋彥文,住手!”

那聲音這般熟悉,謝谌本來只想被太子劃一下,讓他盡快消氣。

這回卻忍不住分神,手腕忘記躲避,劍尖不受控制地劃過來,灑下一連串的血珠。

他轉身去看,只見宋善寧一身素雅的短衫長裙立在不遠處,明豔的眉宇間難掩怒意。

宋彥文也回過神,看見宋善寧的那一刻,桃花眼霎時睜大,怎麽也沒想到一般,愣愣地喚她,“姐?”

宋善寧抹一把額前的薄汗,沉沉吐出一口氣,走上前,視線在宋彥文和謝谌之間逡巡,在觸到那滴血的劍尖時,倏地變冷。

窦承先回過神來,上前行禮,“參見永安公主。”

周邊的扈從也都反應過來,無論是太子身邊的,還是窦府的,齊齊跪到一片。

宋善寧未曾理會,她走到謝谌的跟前,一眼便瞧見他受傷的手腕,想伸手直接看他的傷口,可在人群之間,她不能讓人知道兩人一早相識。

只得擺出疏離的語氣,問:“這位公子,你沒事吧?”

謝谌收回目光,淡淡地點頭,然後跟着下跪行禮,“草民參見永安公主。”

兩人相識這麽久,這還是他第一次行此大禮。

宋善寧揉了揉眉心,吩咐身邊的碧螺,“先帶這位公子去上藥。”

立刻有機靈的窦家小厮上前引路,帶着兩人往校場旁邊的廂房去包紮上藥。

跟着又遣散滿院子的護衛,偌大的校場只剩宋善寧、宋彥文和窦承。

宋彥文立在一旁,皺眉看着宋善寧條理分明地下命令,眼底分明已有不悅,但當着外人的面,他并未駁自己姐姐的面子。

相比之下,他更好奇宋善寧為何會來。

宋善寧沒看他,對窦承滿懷歉意的福了福身,“不請自來,窦将軍莫怪。”

“公主說笑了。”窦承答。

他實際也沒想到會是宋善寧來,方才不小心碰上太子的時候,便知道他不會善罷甘休,于是便先命人進宮請罪,想着無論是帝後誰下了旨意,都能先将這尊金佛請走。

卻沒想到,來的不是口谕,而是這位公主殿下。

窦承先認錯,“是臣不知分寸,不小心碰傷了太子殿下,勞煩殿下親自前來,臣明日自會到禦前領罪。”

今日本是進宮請安的日子,宋善寧正在帝後跟前陪着,就見一個老太監急匆匆進來禀報,說是太子殿下在窦承府中受了傷。

皇後當即便紅了眼圈,卻不好出宮到臣下府中,便命宋善寧親自來接。

宋善寧到底也是擔心弟弟的,并未拒絕,卻不想到了窦府,只看見自己弟弟居高臨下地拿劍刺人,自己身上,卻是沒有半點傷口。

宋善寧溫聲道:“窦将軍嚴師高徒,是彥文嬌氣。”

她朝宋彥文招手,“彥文。”

宋彥文走過去,便聽宋善寧接着道:“你與窦将軍是君臣,也是師徒,你是晚輩,不能對長輩無禮,今日在人家府裏大鬧一場,哪裏還有太子的氣度。”

見窦承側過身去避嫌,宋善寧卻不能讓自己弟弟真的失了臣子敬畏,她拍拍他的手背,道:“先給窦将軍道歉。”

宋彥文瞪大眼睛,這天下,哪有君上給臣下道歉的道理?

宋善寧頭痛地揉了揉眉心,“彥文!”

她語氣不悅,宋彥文同樣憋着一股氣,他冷哼道:“他窦承瞧不上本太子,我又何必巴結?”

被午時驕陽暴曬過後,煩躁怒意更是藏不住,宋彥文自小到大不知道什麽叫做“賠禮道歉”,這回看宋善寧對窦承如此态度和緩,更生出一絲莫名的丢臉來。

他忍不住對着宋善寧撒氣,“孤不要你來假好心!”

說着跑開。

宋善寧沒能拉住他,無奈地搖搖頭,自己親自對着窦承福了福身,“太子尚且年幼,窦将軍別和他一般見識。他今日在貴府胡鬧,本宮代他道歉。”

說着,又想到受傷的謝谌,她裝作不經意地問:“那位受傷的公子……”

窦承道:“他是臣的義子。”

宋善寧點點頭,“本宮自會命人送為他去藥材。”

窦承道:“公主好意,臣替小兒心領了。”

“窦将軍好氣度。”宋善寧笑了笑,又忍不住為宋彥文說話,“太子只是脾氣急躁了些,對于将軍還是十分敬重的,今日事今日閉,還望将軍也忘了罷。”

窦承自然不會反駁,“是,臣明白。”

聽到他答應,宋善寧總算松了口氣。

估摸着宋彥文都要跑遠了,她告辭離開,轉出校場之後腳步加快,一路去追宋彥文。

本以為他已經出府,卻沒想到剛行到小花園,宋善寧走上去,看他這幅不高興的模樣,甚是無奈地說:“彥文,你什麽時候才能懂點事?”

宋彥文冷哼一聲,“這就是不懂事了?”

她看着弟弟矜傲的神情,有些頭疼地問:“你可知道這窦承在武将之中是何地位?更何況他握着整個皇宮的禁軍,就連父皇都對他好言好語,彥文,你不該這般無禮。”

宋彥文冷眼睨她,瞧着她這幅語重心長的模樣,這幾次來窦府受過的氣全都積攢在一處發洩出來,“一群武将莽夫罷了,他們手裏有兵沒權,兵符在父皇手裏握着,到底有什麽好忌憚的?”

宋善寧想說,武将用兵,更在軍心,哪裏是只憑兵符就能調兵譴将的?

可大燕重文輕武的念頭早已根深蒂固,說出來宋彥文也不會在意。

她無聲嘆口氣,并不想在外面與宋彥文争吵,平白被人看了笑話。

殊不知周邊的婢女護衛早已盡數退開,誰也不敢摻和公主和太子之間的家事。

宋彥文冷哼一聲,不欲再忍,“宋善寧,你在這時候教導我謹慎,可若不是你不願幫忙,我又何至于此?”

宋善寧猛地一滞,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如果不是母後和我,你當真能有這般逍遙的日子?”宋彥文口不擇言,“可是現在,你卻只想着自己,就算是嫁給錢興為又如何?”

“人家真正的公主都能為國和親,你這假公主倒是矯情起來!”

說完,看到宋善寧面色蒼白,如遭晴天霹靂一般,他心底後知後覺地泛出些許的後悔,卻拉不下來臉道歉,幹脆直接扭臉跑了。

幽徑的小路便只剩下宋善寧一個人,難堪與不敢置信漫上眼底,化作一團将落未落的眼淚,心口也發堵,她沉沉地閉了閉眼睛。

不多時,碧螺找過來,正看見自家公主在茂盛樹蔭下坐着,臉色煞白。

她一驚,走過去,還以為宋善寧是中暑了。

伸手一摸,額頭不燙,便想收回手,宋善寧卻一把拉住她的袖口,将臉埋在她的掌心裏,悶聲問:“碧螺,你說……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謝谌的傷并不重,但織錦不放心,拉着他東瞧西看許久。

被太子這麽一鬧,誰也沒了吃飯的心思,桌上的長壽面都已經坨成了疙瘩。

織錦想吩咐人再去煮一碗來,看到謝谌臉色不好,又立刻轉了語鋒,“長壽面什麽時候吃都行,無郁,你累了半晌,先去休息吧,飯菜我命人送到你房裏去。”

謝谌看一眼窦承模糊的掌心,答應了。

他在窦府留宿過,有自己的一方小院。

想到方才發生的一連串事情,謝谌揮退了引路的婢女,連荊陽都撇下了。

他自己一個人悠悠蕩蕩地走在花園小徑上,遠遠的,正看見宋家姐弟在争吵。

他耳力極佳,隔得雖遠。卻仍舊有那麽一兩句遂于顯眼落入耳中。

跟着,便見太子殿下一把将宋善寧拂開,獨自揚長而去。

腳下步子不停使喚一般,明明想去院子休息,卻還是往前走去。

遮擋陽光的樹葉被撥開,謝谌拐上那條小徑,正看見宋善寧坐在一方石凳上——雙膝攏住,上身微傾,靠在碧螺的身上,姿态是他從未見過的乖巧。

謝谌步子頓了頓,還是走上前,先拱手行禮,“殿下。”

當日醉酒之後,這還是兩人第一次見,誰也沒想到會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倉惶遇見。

宋善寧不知不覺地推開碧螺,看向謝谌包着紗布的手腕,“你的手……沒事吧?”

謝谌搖搖頭,看宋善寧臉色不大好看,猶豫了一瞬,還是問道:“殿下,你是不是不舒服?”

這還是他第一次這般溫柔地對自己說話。

宋善寧先是一喜,跟着又想到什麽,飛揚的眼尾垮下去,沒有半點往日神韻。

她沉默地搖搖頭。

兩人便這樣相顧無言,偏偏沒有一個人先轉身離開,只能尴尬地一站一坐。

碧螺很有顏色地退開,謝谌又走近一些,卻看見宋善寧的膝蓋往另一側攏去,似是在無意識地逃避。

他幾不可察的擰了一下眉,沒有再往前,也沒有再開口。

半晌之後,還是宋善寧先開口,是替宋彥文道歉,“我母後一向嬌慣他,才教出他這幅無法無天的模樣,你別和他一般見識。”

若是沒見過宋善寧之前的模樣,他興許會在心裏誇贊這位公主殿下頗有長姐風範。

現在卻只想問一句,那你呢。

可這話太過越界,謝谌問不出來。

宋善寧見他沒什麽反應,反手摸了摸臉頰,道:“畢竟是窦府,我不能久留,改日再見吧。”

說着,她起身,主動告辭。

謝谌微微愣神,眸色暗色轉瞬即逝,他跟着起身,“我送你。”

莫名的,她竟從這句話裏聽出幾分罕見的溫柔來。

心底微動,她忍不住思索,莫不是上次醉酒之後,她朝謝谌撒癡賣纏,真的把他的心軟化了?

可轉念又想起宋彥文的質問,她只想自己安逸,又哪裏想過別人。

或許,她當真不該把謝谌拖下水。

萬千思緒在心底混成一團,攪得胸腔煩悶難受,她不想平白搭上自己的後半生,卻又對謝谌生出無端的愧疚之心。

就連他手臂上的傷口,她也覺得有些刺眼。

拒絕的話梗在喉嚨裏,宋善寧不想讓謝谌察覺異樣,還是默默點頭應了。

兩人并肩走出窦府,碧螺遠遠綴在後面。

将宋善寧送出門,謝谌站在門檻裏,看着刺目的陽光,忍不住道:“殿下,天氣這般熱,路上小心暑氣。”

若是往日,宋善寧大約會笑眯眯地往前一湊,挑着那雙好看的眼睛,問:“你是不是在關心我。”

今日她卻沒有這個精神,只默默地點了點頭。

跟着邁下臺階,與碧螺揚長而去。

她是從宮裏出來的,乘的也是宮中馬車,馬車将她送過來之後,便離開了。

好在穿過這邊是一條陰涼的小巷,宋善寧垂頭踩着自己的影子,慢慢地往前走。

卻見一輛馬車在跟前停下,剎停的聲音吓得宋善寧往旁邊挪了挪。

車簾被撩開,露出一張熟悉的臉。

宋善寧擡眼,“楚恒略?”

楚恒略瞧她這幅沒精打采的模樣,揚眉,“愣着做什麽,上車。”

宋善寧還怔怔地沒有反應過來,“你怎麽會在這?”

楚恒略解釋,“方才進宮,聽順喜說,你來窦将軍府接太子殿下回宮,想着太子殿下的性子,你們多半會吵起來,特意拐道來瞧瞧。”

他看向宋善寧垂着的眉眼,故意問:“還真的吵起來了?”

宋善寧被他看中心思,哼一聲,楚恒略朝她伸手,要扶她上車,“走吧,去吃些東西。”

宋善寧上了車,車簾撂下,馬車骨碌碌駛出巷子。

卻沒人注意,窦府的角門未閉,一道颀長的身影立在一側,久久沒有離開。

作者有話說:

明天入v,零點左右更新一章,剩下兩章晚上九點更新。

感謝陪伴,希望下一章還能看見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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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強取豪奪】【追妻火葬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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簌簌本是江南一個出身低賤的漁女,被巡幸江南的皇帝一眼相中,一躍成了尊貴的寵妃。

天下女子都在羨慕簌簌好命,卻不知她日日膽戰心驚。

皇帝暴戾冷漠,性情難測。

有時對她溫柔如水,有時卻只把她當暖床的工具。

高興的時候逗一逗,不高興就按在榻上肆意懲罰。

某次情到濃時,他喚她“令儀”。

簌簌本以為,自己只是替身。

不想一次偶然摔傷,竟讓她想起了一些舊事。

她本是公府明珠,自小體弱多病很少出門,唯一的朋友是被鎖在她家後院的一個少年。

後來,家中獲罪,少年領兵抄了她的家。

那少年名燕溱,正是今日的皇帝。

再見到他,簌簌只想逃。

終有一日,簌簌趁燕溱帶她到行宮避暑的機會,想從此逃離消失。

誰知燕溱早早等在宮門口,他表情平靜,眸中卻盡是陰鹜狠絕。

“什麽時候記起來的?”

他步步逼近,指腹輕撫在她的耳畔,“簌簌,你怎麽這麽不長教訓,還敢再逃第二次?”

簌簌如遭雷劈。

燕溱是從死人堆裏爬出來的。

為了得到那高位,手中鮮血無數,腳底踩着累累白骨。

世人都說,他是這世上最心狠無情的人。

可後來,燕溱在院外等了一夜,卻只看見那和他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小姑娘叫別人爹爹。

他雙肩覆雪,雙眸赤紅地看向那消失多年的女子,“陶令儀,你比我更心狠。”

外柔內剛病美人&瘋批暴戾狗男人

不換男主,狗血劇情,失憶,帶球跑,追妻火葬場

1,SC,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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