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你該不是揣崽了吧?

他這麽卑劣的人, 怎配得到單純熾熱的愛情?

未煙是這樣想的。

他看見祁燃會心慌,會心虛,會覺得自己龌龊又肮髒, 他害怕那麽單純的男孩子對他示愛,一遍遍抱着他說:我愛你,煙煙, 我真的好愛你。

他不予回應,一直沉默。

想來,祁燃也累了吧?

他知道他去了會所, 知道那間包廂被喊進去了幾個男孩幾個女孩。

他知道一個已婚的年輕人是有欲望的, 可他一次次推開祁燃,一次次将人趕下床塌,只敢在夜深人靜,青年睡得極熟的時候, 才敢輕手輕腳地走到他身邊,虛虛地展開雙臂,假裝抱抱這個可憐的男生,才敢輕輕地在他額前,在他唇角落下一個不被任何人知道的吻。

他看見祁燃進了包廂, 知道繼續下去, 會發生什麽, 他甚至替祁燃篩選過那些男男女女, 确保他們是安全的,健康的,沒有攜帶病毒。

可到了最後, 他還是頭昏了, 選擇踹門, 選擇将人拎出去。

他覺得自己很可笑,明明曉得自己給不了祁燃哪怕一點點的愛,卻還阻攔祁燃和別人做些什麽。

被氣昏了頭,他拉着男生沖進衛生間,将人摁在水龍頭下醒酒。

心裏很亂……很亂……

“清醒了嗎?”

“祁燃!我告訴你,你要是在外面亂來,你都不用揮刀自宮,我來幫你永絕後患!”

他說的話那麽兇,說完了,自己都詫異。

他有什麽資格這麽說?

就憑那張結婚證嗎?

可渾身濕透的男孩卻對他笑了一下,伸手摟住他的腰,濕漉漉的臉輕輕蹭着他的頸窩,半醉半醒地說:“老婆,我就知道,你愛我。”

他到現在這個時候,還不忘一遍遍說愛他,一遍遍去肯定他也愛他。

夢太荒誕。

只是十幾個小時,未煙卻覺得他在夢中走過了一生那麽漫長。

醒來的時候,睫毛顫了一下,眯起一條縫,看了眼面前蹲着的男孩,他皺了皺眉又閉上了眼。

聽見碗勺磕碰的清脆聲,又聽見男孩輕聲說:“醒了就起來吃點東西吧,你都睡了一天一夜了,餓不餓呀?”

聲音溫柔至極,和夢裏那個青年一模一樣。

未煙不知說什麽,但他也沒繼續裝睡,只仰躺着,以小臂鎮住前額,擋住自己的視線。

或許……那不只是一個夢。

他想起男孩一開始就那麽熱烈的追求,想起男孩總也說着奇奇怪怪的話,想着男孩是那麽了解他的習慣。

他……

他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他伸手摸了下胸前佩戴的戒指,想要尋找內心的撫慰,卻是空蕩蕩的。

“我……我的戒指。”

他睡了太久,又發燒,一天一夜都沒喝水,喉嚨幹到冒煙,說話聲音沙啞又脆弱。

祁燃見他急了,連忙放下手中的碗勺,拿過床頭櫃上放着的戒指,往他手裏塞。

“在這裏,你別怕,沒弄丢,我怕你睡覺的時候硌的難受,給你拿下來了。”

未煙握着戒指,呼吸漸漸平複。

戒指似有魔力,讓他安心下來,他轉頭看了眼祁燃,眼底的神色很複雜,祁燃有些看不懂,歪了歪頭問他要不要喝水。

說着就拿過床頭放着的杯子,皺眉說:“水涼了,你等下我。”

他走出房間去接熱水,床頭的那碗不知熱了幾遍的小米粥還冒着騰騰熱氣。

未煙拿起手機看了眼,他已經睡了快二十個小時了,身體的疼痛緩和了不少,也不怎麽發燒了,就是依舊疲憊。

一覺睡的很累,入夢沒讓他放松,反倒壓得他喘不過氣,他甚至發現這些和祁燃有關的夢很奇怪,不像一般的夢,醒了就會忘。

他沒有忘記,甚至記得越來越清晰。

清晰地就像是曾經的記憶一般。

少年端着茶杯又走進來,反複摸着杯壁,以确認溫度合适,又托着他讓他慢慢起身,甚至給他腰後墊了個枕頭。

但腰後的枕頭讓未煙帶出些不太好的回憶,那一晚失控時,他被放到鋪滿玫瑰花瓣的床上,男孩也是這麽做的。

祁燃小心翼翼給他喂水,然後又将煮好的小米粥舀了一勺,吹了吹,送到他唇邊。

未煙冷靜地看了他一會兒,沒有張嘴。

這一眼看得祁燃心裏發慌,生怕自己被趕出去,連忙小聲說:“那個……你先吃點東西,你睡太久了,長時間不進食對胃不好。”

未煙是有點胃病的,祁燃記的很清楚。

“我睡了很久?”未煙明知自己睡了很久,還故意問他。

祁燃小幅度點點頭,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很乖巧地說:“嗯,最少十七八個小時了。”

看來,他睡着後的兩三個小時,祁燃就來了。

他就這麽一直在床邊守着他嗎?

想着自己睡着的時候,被一個剛剛和他發生了關系的男生盯着看,他就覺得不舒服,更不舒服的是夢裏的那個人和夢外守着他的人還是同一個,這讓他感覺自己裏裏外外被看穿了一樣。

他忍不住想:自己應該沒有說夢話的習慣吧?

看着少年臉上沒有異樣的神色,他覺得自己應該沒說什麽奇怪的話。

于是松了口氣。

要是沒有那個古怪的夢,未煙見到這個昨晚把自己折騰地發燒的男孩,肯定會冷着臉喊他滾。

但是現在……

他開不了這個口。

不管夢裏是真是假,他起初見到祁燃的時候,确實動了利用的心思,甚至在被祁燃帶回家的那段時間,他不受控制地腦補了計劃。

就算最終選擇放棄,他也曾實打實地動過心思。

想着騙他,想着利用他,想着辜負他的感情,傷害他……

大約是愧疚,未煙并沒說出什麽兇狠的話,就着祁燃遞到唇邊的小米粥,他一口口往下咽。

小米粥煮的細密,為了适口,還加了點冰糖,口感很好,對十指不沾陽春水的豪門小少爺來說,是花了大把心思的。

祁燃不知道他什麽時候會醒,就一遍遍溫着粥,蹲在床邊等他醒,以确保他可以及時吃點東西,不至于餓壞了胃。

但粥一進入空蕩蕩的胃,未煙就忍不住皺眉嘔了出來。

祁燃急的手忙腳亂,不知如何是好,憑着本能雙手捧着去接。

嘔出來的粥還沒消化,剛吞進去都沒進胃,就全部吐在祁燃掌心,未煙身上一點都沒沾到。

他吃下去的不多,嘔出來的也就那麽點,确保未煙吐完了,祁燃才去衛生間洗手,他出來的時候,又馬上拿來濕毛巾和溫水,讓他漱口,又仔細地給他擦幹淨唇角。

做這些的時候看起來很娴熟,就像是以前這麽幹過。

他竟用手給他接嘔吐物,真是……一點都不嫌髒……

不知如何是好的,也不止未煙。

“你……你該不會是……”

祁燃臉色變了又變,欲言又止。

最後顫着聲問:“那個……要不然,咱們還是去醫院看看吧。”

“……”

醫院?他要是去了醫院,免不了檢查身體。

一個大男人被一個男孩做到去了醫院,他只要一想到醫生和護士諱莫如深的表情,他就覺得極丢臉。

因而,怒意上浮,漸漸染上眼眸。

祁燃已經很會觀察未煙的臉色了,他連忙擺手:“我不是說那個,你已經退燒了,我……我還幫你清理了,那個應該沒事了,我是說……我說……”

他越解釋,臉越紅。

羞雲燒到耳尖,染上兩頰,他忍不住縮了縮脖子,小心翼翼地打量未煙,見對方好像沒有特別生氣,他才牙一咬,心一橫。

“煙煙,你……你說你會不會是揣崽了啊?”

他說到後來,聲音特別小,詞彙又很奇怪,未煙一時沒聽明白。

祁燃豁出去了,大聲說:“我說,你……你那晚都那樣了,我……我記得我好像身寸進去了很多次,都留在裏面了,清理又不太及時,會不會……你會不會懷了?”

“……”

長久沉默。

未煙凝着他,但眼神空洞,整個人像是宕機的人工智能。

祁燃眨了眨眼,等了好一會兒,眉頭忽然皺起。

難道是真的?

緊接着,男人拖着病軀也要崩潰到大聲罵他。

“我他媽是男的,男的不會懷孕!”

祁燃被兇地一愣一愣的,害怕未煙情緒激動,不敢反駁,卻又不甘心地低頭小聲說:“那……那也不一定。”

少年臉上一陣紅一陣黃,腦子裏存儲的什麽《炮灰O懷了反派A的崽》,什麽《總裁的落跑新娘揣崽了》……直往外冒,冒到兩眼通黃,眼底的小電影一個接着一個蹦出熒幕。

未煙頓時覺得沒辦法和他交流,只能硬着頭皮順着男生的邏輯,往下說。

“就算懷孕,也他媽的不是你一晚上就能搞出來的。”

“不一定吧,我那麽努力……”

被未煙狠狠瞪了一眼,祁燃把話咽了下去。

生怕未煙氣頭上能拿刀砍了他,到時候崽崽就沒有爸爸了。沒有雙親疼愛的孩子,很可憐的……

未煙氣到胸膛劇烈起伏,他壓着怒意,極諷刺地咬牙說:“真不知道你是怎麽考上大學的,初中物理知識都不過關吧?誰懷孕了第二天就能孕吐?”

祁燃小聲:“我學的是文科,物理差不要緊的。”

“……”

祁燃又小小聲說:“那……那我要不要給你買個驗孕棒啊?”

“……”

粥碗摔在地板上,斜斜擦過祁燃的肩膀,卻沒砸到他。

到底是面對祁燃,未煙做不到真砸傷他,但看着男生又不知死活地繼續憂心他懷孕這件事,他被氣極了,卻一個「滾」字卡在喉嚨裏,怎麽都說不出來。

他最後扯過被褥蓋住腦袋,悶悶地說了句:“可以請你先出去嗎?我想休息會兒。”

祁燃怕未煙不小心踩到地上碎瓷片,蹲下收拾完才出去。

“那你……好好休息。”

站在門口等了會兒,沒有回聲。

祁燃又忐忑地問了句:“那個……你不舒服要及時告訴我啊。”

“……”

“呃……你有沒有特別想吃的,我給你做呀,不要餓壞了。”

“……”

他話太多了,悶在被子裏的未煙卻說不出兇狠的斥責,只能嘆了聲:“沒有,不餓。”

房門阖上,屋內重歸安靜。

安靜地像是墳墓。

他的世界似乎從沒有人進來過,唯一的光和熱都被他趕了出去。

他其實很貪戀,但不适應……

這種變化無異于壞死掉的肢體被替換了新的,産生了排斥反應,原本麻木的創口更疼了。

疲憊的不只是被折騰了一夜的身體,還有靈魂。

但他不敢再睡了,他怕入夢,夢裏又是一種良心的折磨。

莊周夢蝶,不知是夢裏的他夢見了現實,還是現實裏的他做了一個夢。

真真假假,誰又分得清?

作者有話說:

燃燃洗手作羹湯,給老婆好好養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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