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戲臺

季別雲就像是來看戲的,被晾在一旁無所事事。

他的實力早在上一輪就有所暴露,因此也早料到會陷入被動,但他沒想到竟會被動到無事可做。

按照正常的戰術,這兩人應該先聯手将他幹掉,之後再決一勝負。

長衫男子動手的那一刻,短打男子似是沒有料到,反應慢了一些,被劍鋒狠狠擊中了右肩,連連後退。

這人拿劍的右手因此使不上力,綿軟地勉強擋下長衫男子又刺出的兩劍,随即翻身向後躲得遠遠的。他一臉憤慨,怒道:“上來之前不是說好了先解決那個人嗎!”

原來這倆早已經勾搭好了,不料其中一人突然反水。

被提到的季別雲站在原地裝作局外人,甚至比周遭的看客更加冷靜。

長衫男子沒有回答,也沒急着動手,反而回頭看向季別雲,“他有幫手,你若站在那裏,最後必然會輸。”

幫手?

季別雲不動聲色地擡眼望去,這周圍至少上千人,若真的有幫手藏在人群裏,也極難在短時間找出來。

但是他怎麽能夠相信此人說的是真話?

他将刀豎立在臺上,整個人倚着高至他腰的長刀,一派閑适。

這兩人他有印象,在上一輪時都剛好抽到了較弱的對手,沒兩下就結束了打鬥。但是從剛才的出手來看他們都隐藏得很深,若是自己以一敵二的話會消耗許多力氣。與其與長衫男子結盟,不如先讓這兩人鬥一會兒。

另一邊,徐陽也陷入了迷惑之中,這三人遲遲不動手,在說什麽呢。

忽然間聽得小世子開口問:“為什麽那個人站在旁邊啊?夫子教過我們隔岸觀火和以逸待勞的意思,父親,這是哪一種?”

賢親王沒回答,點點頭道:“成語背得不錯,吃塊這個。”

說罷将裝着糕點的盤子推到了兒子跟前,趁着孩子專心吃東西的時刻,朝另一邊幽幽道:“徐陽,季遙腦子好使嗎?這幾次登闕會上的妖魔鬼怪越來越多,別被人給下套了。”

徐陽思索了一番,卻發現季別雲平日裏不愛表露,他也不知少年心裏在想些什麽。

他半晌才答道:“……但願好使吧。”

高臺之上,眼見季別雲巋然不動,長衫男子放棄與他交涉,轉身又揮劍朝着短打男子刺去。

然而剛點地騰空,便有破風之聲朝臺上襲來。

季別雲反手握住刀柄,挽了個刀花,刀尖再次落在地面時随之掉下來的還有一枚小小的吹箭。

他瞥了一眼吹箭飛來的方向,城牆上人群摩肩接踵,每一個看起來都只是普通百姓,卻又都有嫌疑。

那邊正占據上風的長衫男子也被暗器瞄準,狼狽地避了過去,卻也因此大腿被踢中一腳,往後退去之時暴露了胸膛。眼見着短打男子的劍便要朝他心口而來,匆忙往後一滾才堪堪避開。

“卑鄙!”狠狠罵了一句,便要站起來繼續打。

季別雲用刀尖挑起吹箭,他轉頭示意樓梯處守着的兩位官兵。吹箭細小,臺下之人難以發覺,但這兩位絕對不會沒有注意到。

然而他們像是瞎了一樣,裝作無事發生。

他垂眼看向臺下,兵部侍郎與其他幾位官員也都在那裏端坐着,互相寒暄。

他冷笑一聲,将吹箭抛起,刀背用力一拍便直直往樓梯口*去,不偏不倚落在了那兩個官兵的腳邊。

看來登闕會比傳聞之中還要髒。

他提刀朝正在纏鬥的二人飛身而去。

長衫男子見他加入進來,将左路讓了出來,冷冷道:“把他踢下去,免得又受暗箭。”

季別雲沒理會這人命令般的建議,眼見短打男子雖右手吃力但防禦得絲毫不漏,遂直接快刀斬亂麻,騰空而起從上往下劈了一刀。

他這刀氣吞山河,避開了腦袋,卻實打實地砍在了短打男子的肩上,直接把人砸得雙膝一軟往下跪去,連臺面都震了一下。

刀勢卻忽然一轉,回身将又一次破空而來的暗器打飛了。

而長衫男子突然悶哼一聲,伸出手繞到肩後将一枚飛箭從肉裏拔了出來,咬牙切齒道:“殺了這人,我與你清清白白打一場。”

清白二字挑起了季別雲的興趣,他瞥了一眼,見這人五官端正、面相忠厚正直,忍不住想到相由心生,心中防備便減弱了一分。

長衫男子走上前去,狠踹上短打男子跪地的膝蓋,一聲痛苦的嚎叫響徹比武臺。

“無恥……下作……”每說一個詞便踹上一腳,季別雲都隐約聽見了骨頭碎裂之聲,忍不住移開目光。

或許是因為短打男子徹底處于劣勢,所以再沒有新的暗器刺來。長衫男子在對方已經碎裂的膝蓋上用力碾了碾,嘲諷道:“你已經被放棄了,還不認輸!”

眼見此人陷入了施虐的癫狂之中,季別雲本該趁機下手,可他記着清白二字,還是猶豫了。

耳畔的慘叫聲越來越痛苦,他垂眼看着,開口道:“不必再浪費時間了吧,這位兄臺。”

“保不準他在哪兒又藏着暗箭,不如将他扔下去。”長衫男子斜着眼看他。

季別雲總覺得哪裏不對勁,一時間卻又說不上來。

他走到短打男子身邊,低頭瞧了一眼,“你已經将他膝蓋弄碎,他既不能站起來,也痛得無心在乎其他事情,何必呢?”

長衫男子将劍一扔,彎下腰扯住對方的一只胳膊,試着将一個大活人拖到臺邊。但畢竟成年男性的重量不輕,而且他肩上又被暗器刺中,故而拖了兩下便停下來,擡眼道:“小兄弟,搭把手。”

季別雲沉默片刻,還是走了過去,垂首搭上了短打男子的右肩。

電光火石之間,他忽的點地後撤。伴随着左腕的一陣劇痛,上半身仰起,手中的刀卻橫劈了出去。

叮當一聲脆響,刀刃擊中了吹箭尖端。

季別雲重新站定在三步開外,瞥見被擊落在地的那枚吹箭,只覺得剛才自己那分仁慈與動容都喂了狗。

“你果然沒安好心。”

其實他方才就發現了不對勁。

短打男子身手分明不差,為何只是右肩被沒開刃的劍刺了一下便提不起勁?直到他剛剛故意上前搭上那人右肩,摸到了一層軟甲。

這兩人合起夥來演戲。

“兵不厭詐嘛。”長衫男子笑着看向他。

季別雲雖然有所防備,但剛才還是慢了一步。擋下了長衫男子擲來的暗器,卻沒能躲過地上那人的一擊。

左腕被一掌拍中,傳來尖銳的刺痛。

他看向關節處扭曲的左掌,摸到腕骨,短短一瞬額上便冒出冷汗。

季別雲該慶幸自己還留有一絲防備,故而剛才伸出去的是不慣用的左手。

“……又是被派來取我性命的。”

時間急迫,季別雲沒有猶豫,咬着後槽牙右手用力一擰。只聽一陣令人牙酸的聲響,左掌便歸位了。

他将悶哼咽進喉嚨裏,擡眼死死看向對面的長衫男子,而對方不給他時間,已經重新拿起劍朝他逼來。

臺上刀光劍影,場外之人也屏氣凝神。

得益于酒肆位置好,徐陽在窗邊看得一清二楚,也發現了不對勁。

“剛才那人朝季別雲扔了什麽?”他虛着眼睛仔細瞧,“打得如此激烈,但他好像沒有出全力,怎麽是收着打的?”

賢親王見多識廣,了然道:“應該是暗器吧,季遙得分出心神提防背後。”

“暗器!登闕會什麽時候興起這個了?”徐陽一臉震驚,“兵部不管嗎?”

“恐怕也管不着吧,就算想管,附近那麽多人,怎麽抓現行?”

賢親王臉色也不大好看,他方才注意到季遙左手受了傷,從那開始臺上的情形就變了。如今季遙被臺上二人和場外未知的力量觊觎着,稍有不慎便會再次受傷。

受點傷倒也無礙,只是這些人恐怕想要他死。

明望轉頭,看見自己兒子捧着塊糕點,實則眼神忍不住偷瞄比武臺,不由得笑了笑。

他随口道:“季遙自己招惹上的麻煩,能否化解便也只能看他自己了,不過……”

說着止住聲音,朝徐陽招了招手。

臺上打鬥看似激烈,實則一方如密雨,另一方卻如靜水。

季別雲以不緊不慢的速度壓着長衫男子的攻勢,然而心裏在想着其他事情。

登闕會的兵器沒有開刃,因此他并不擔憂會被劍重傷。眼前這人的路數他剛才也摸清大半,劍在此人手中并沒有多大殺傷力。

他擔心的是場外的暗箭。

季別雲的左手一直垂在身側,腕上的疼痛幹擾着他的神智,而長衫男子的進攻又快又密,招式如同雨點一般向他砸來。與此同時,暗器陸陸續續朝他飛來,明目張膽地想要置他于死地。

長刀原本應該兩手配合使用,但他此刻只能單手握刀,不能完全發揮出威力。

不過也夠用了。

他的招式一改平靜,如同蘇醒的野獸開始吞噬面前的獵物。

閃轉騰挪之間,季別雲的刀以樸拙厚重攻克了劍的輕盈,也将那些暗器悉數擊落在地。長衫男子出招再快也被圈進了一張密網之中,漸漸維持不了出招的速度,終于聽得一聲劍鳴,那把劍被長刀挑飛,然後落在了遠處的臺面上。

少年如青松般立在場上,長刀直指對方咽喉。

即使今日雲層厚重天光暗淡,那刀上的光芒也讓衆人感到心驚。方才少年像是被激怒了的狼,雖然受困卻絲毫不見慌亂,瞬息之間便咬上了敵人的喉嚨,一擊斃命。

季別雲上前一步,刀尖随之略微陷進着長衫男子的皮膚裏。他冷聲問:“認輸嗎?”

對方呼吸急促,一時間沒有說話。

“不認?那你和他一起下去吧。”

季別雲的仁慈被悉數收回,刀刃朝長衫男子的肩窩拍去,只一下便讓人半邊身子都失了力氣,向下倒去。

他一腳将人踹到一丈開外,再慢慢走上前去,正準備再踢一腳,就聽得長衫男子喊道:“我認輸!”

他收回已經踹出去的腳,頭也不回地走向樓梯。

作者有話說:

打戲寫得我頭禿嗚嗚嗚

下一章就入v啦,到時候更新六千字,先在這裏謝謝各位小天使的支持!!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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