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嘟嘟聲傳來,單岑緩緩吐了口氣。

他和蒲骁之間其實算不上太熟,平時碰上也僅限于打個招呼,如果不是有老師的這一層關系在,單岑覺得他和蒲骁都做不成朋友。

因為他是個很悶的人,也不怎麽愛社交,所以能和他當朋友的,都是一些咋咋呼呼,可以說單口相聲的人。

比如從聰和霍書,只要他點個頭,他們能不停歇的說滿半個小時。

而蒲骁,如果他不說話,對方大概率會安靜的陪他坐着。

所以就算先遇到的是蒲骁,他們之間也沒有可能。

半響,單岑收起手機,剛想打開傘,就聽旁邊傳來一道稚嫩的童聲。

“咦?漂亮哥哥?”

單岑轉過頭去,就見一個四五歲的小男孩正歪着頭看他。

小男孩長得虎頭虎腦的,很可愛。

單岑四處看了一圈,都沒看到大人,他想走過去,又怕吓着孩子,只能盡量放柔了聲音,“小朋友,你是在叫我嗎?”

“嗯。”小男孩點點頭。

單岑錯愕。

他的眼鏡在剛剛就摘了下來,而小朋友竟然不害怕他,還主動說話。

這樣的情況還是第一次發生,他有些好奇,“小朋友,你不怕我嗎?”

小男孩搖搖頭,圓圓的眼睛裏滿是孩童的純真,“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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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岑問:“為什麽?”

他知道自己是什麽情況,既沒有動物緣,也沒有孩子緣。

以前小朋友看到他,不是哭就是害怕得躲得遠遠的,後來戴了眼鏡才變好一點。

“因為哥哥長得好看啊。”小男孩說得理所當然,仿佛這是一件天經地義的事。

單岑一時間竟是不知道該怎麽接話。

不過見對方真的不怕自己,他幹脆走過去,蹲下身和小朋友平視,問道:“怎麽自己一個人在這裏?爸爸媽媽呢?”

小朋友歪着頭,奶聲奶氣的回複他,“媽媽去拿傘了。”

“漂亮哥哥,你也是媽媽的學生嗎?”小朋友好奇的問道。

兩只眼睛盯着單岑看,帶呆萌萌的,很可愛!

單岑柔聲詢問:“你媽媽是誰?”

“我媽媽是張老師。”小朋友說。

張老師?

系裏有好幾個姓張的老師,單岑不确定是誰,不過都沒有教過他。

“那我不算是你媽媽的學生,”單岑問,“小朋友你叫什麽?”

“我叫曲奇。”小朋友大聲道。

單岑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曲奇好,什麽時候見過哥哥的?”

他剛剛回憶了一下,記憶裏并沒有曲奇的印象。

曲奇歪着腦袋想了一會,說:“昨天,吃完飯之後,在……”

“曲奇?”

張琪一下樓就見曲奇和單岑待一起,還很親近的樣子,心猛地一跳,趕忙叫住他,“過來。”

曲奇回頭看到張琪,笑着跑了過去,叫了一聲,“媽媽,”

張琪訓他,“亂跑什麽?嗯?跑丢不了怎麽辦?”

“我有聽話,沒有亂跑。”曲奇說着往後指了指單岑,聲音裏透着興奮,“那天的漂亮哥哥。”

單岑站起身打招呼,“張老師好。”

“單老師好。”張琪回了一個笑,然後有些抱歉道:“小孩子不懂事,單老師別見怪。”

然後對身旁的曲奇道:“這是單老師,快跟單老師問好。”

曲奇揚起一個燦爛的笑容,“單老師好。”

單岑點點頭,“曲奇好。”

“前幾天我帶他過來,遠遠見過你一面,然後就記住。”張琪牽着曲奇的手解釋他剛剛的話,“現在天天說要來看漂亮哥哥,這顏控的毛病也不知道随了誰。”

“媽媽,你抓疼我了。”曲奇晃了晃被牽住的手。

張琪一驚,慌忙松開查看,“媽媽看看,疼嗎?”

“不疼。”曲奇嘻嘻笑了兩聲,然後好奇問道,“媽媽,什麽是顏控?”

張琪心疼的捏捏他的手指,輕聲解釋,“就是你看單老師長得好看就喜歡人家。”

“哦。”曲奇眯着眼睛笑了起來,“那我是顏控。”

說完,他掙脫開媽媽的手,飛跑過來,把一顆巧克力遞給單岑,“漂亮哥哥,這個給你。橘子味的,很甜。”

單岑蹲下身來和他平視,“哥哥不吃糖,曲奇自己留着。”

“那不行。”曲奇拉過單岑的手,把糖放到他的手心裏,“媽媽說,好東西要跟人分享,我今天已經吃一顆了,這一顆給漂亮哥哥。”

單岑看着手心裏的糖,收緊了手指,抿唇笑了起來,“那哥哥收下了,謝謝曲奇。”

被單岑笑着感謝,曲奇臉頰通紅,絞着雙手,扭捏的跑回媽媽身邊,“不用客氣。”

單岑站起身。

張琪彎腰抱起曲奇,笑道:“單老師,那我們先走了。”說着拍了拍曲奇的後背,“跟單老師說再見。”

曲奇乖乖的揮手:“漂亮哥哥再見。”

單岑也朝他揮了揮手,“再見。”

等人影消失在拐角,單岑才撐起傘走進雨幕裏。

手裏的糖被他握得滾燙。

外公說得對,這個世界上,小朋友千千萬萬,總有一個是不怕他的。

嗯,貓也是。

——

A大附近某高檔小區的一棟別墅裏。

挂斷單岑的電話後,蒲骁又在陽臺上站了一會才回到工作間。

“單岑的電話?”程昇換了個姿勢,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西湖龍井,茶葉不錯。”

“老師喜歡,一會給您帶一罐回去。”蒲骁在他對面坐下,手機随手放在一邊。

程昇放下杯子,認真打量了一下蒲骁臉上的傷,眉骨、嘴角都有,他有些懷疑,“真是林陸打的?”

蒲骁:“……”

他無奈笑了一下,扯到嘴角,忍不住輕嘶了一聲。

“老師,您就別笑話我了。”他也知道丢人,但從小到大,除去幼兒園時期,這是他第一次打架,能還手已經不錯了。

不過林陸也真是下了狠手,不然也不能把他激得上鵝卵石。

“現在知道丢臉了?”程昇睨他,“能把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的林總惹到動手,你也是個人才。”

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

蒲骁回憶了一下自己和林陸的兩次交鋒,“您确定您說的是林陸?”

聽他這麽說,程昇也沉吟了一下,帶着回憶說:“以前倒不是這樣。”

“以前?”

“嗯,大二暑假的時候,他家裏出了些事,性格也是在那時候大變的,林陸以前是一個很陽光的人,但脾氣有些急。”跟單岑站在一起時,看似是兩個極端,但又和陰陽調和一樣的和諧,也是個奇跡。

程昇從回憶裏抽身,“怎麽了,有問題?”

蒲骁想了一下,說:“我覺得我見到的更像是你說的之前的林陸。”

程昇倒不意外:“那是因為單岑在。”

他見過公事公辦的林陸,所以知道,單岑在或者不在的時候,林陸完完全全就是兩個人,不過最近一年他也沒怎麽見到林陸,又有變化了也說不定。

蒲骁若有所思,他總覺得有哪裏不對。

“你說你這是何必?”程昇嘆了口氣,起身背着手看起了蒲骁工作間裏的畫。

只是越看表情越不對。

蒲骁苦笑。

如果感情能說清楚,又怎麽會有那千古名句——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程昇突然站定在一幅畫前,神情難得嚴肅,“蒲骁,我一直覺得你是我所有學生裏最出色的一位。”

和單岑的天生老天爺賞飯吃不同,蒲骁是靠後天的努力和體驗。

他熱愛這個世界。

他既把自己融入到俗世裏,卻又沒有迷失在裏面,是難得的清醒之人,這非常難得。

“可是你看看你這段時間的作品,”程昇擡手點了點面前這一幅只畫到一半的山水畫,“你覺得這是你的水平嗎?”

“國畫最講究心境,可你在畫這一片山水時,你的心裏沒有山水。畫出來的畫,也就只是畫而已。”

自從畢業後,蒲骁就沒再受過老師這麽嚴厲的批評。

他神色羞愧,這段時間他的狀态的确不太對,“對不起老師,我會調整。”

畢竟是喜歡的學生,程昇沒舍得說得太過分,“被人揍一頓,也算是給你個教訓,這事到此為止。”

蒲骁‘嗯’了一聲。

“我有個朋友,在博物館負責古畫修複,最近缺人手,你要有時間,去幫個忙?時間也不會太久,最多三個月。”

“我考慮一下。”

“有什麽好考慮的?”程昇瞪他,“聽說博物館帥哥美女多。等你森林見多了,也就不會惦記那顆歪脖子樹了。”

蒲骁揶揄他,“我打算把你的話告訴小師弟,說老師覺得他是顆歪脖子樹。”

“嘿!打趣你老師是吧?”程昇随手抓起一個東西丢過去。

蒲骁接住,是個盒子,他定睛一看,“徽墨?”

“嗯。”程昇轉身往外走,邊走邊抱怨,“當老師真難啊,不僅要教技術,失戀了還得安慰。”

蒲骁失笑。

半響,拿起一盒西湖龍井追了出去。

“老師,茶葉。”

——

單岑回到家,徐阿姨正在整理被單小白弄得一團亂的客廳。

見他回來,徐阿姨趕緊放下東西去廚房煮菜,“稍等一會,晚飯馬上就能好。”

“不着急。”單岑換好鞋子進來。

他先是看了一下單小白,發現它正在認真的用爪子洗臉,單岑沒打擾它,他收回視線,再轉頭去看書房,門關着。

他垂下眼眸,回了房間。

路上的雨下得有點大,褲腳都濕了,他幹脆洗了個澡。

擦幹頭發出來,徐阿姨的晚飯也正好做好,是很家常的兩菜一湯,苦瓜牛肉、紅燒茄子和排骨湯。

只是,桌上只盛了一碗米飯。

單岑拉椅子的動作一頓,又自然的繼續,坐下時,他問道:“他呢?”

徐阿姨正在收拾東西,聞言直起身來,“誰?”

單岑側目看向緊閉的書房門。

徐阿姨反應過來,解釋道:“林總不在家。”

單岑收回視線,‘嗯’了一聲。

他拿起筷子,夾了一塊紅燒茄子,油汪汪的。

不知道為什麽,心裏突然一陣煩躁。

昨天鬧完那一場後,林陸就出門了,到很晚才回來,早上出門時,他又已經出去,所以,從昨天開始,他們沒說過一句話,手機上也沒有多出來的信息。

各自安好,互不幹擾,這明明就是他想要的結果,可為什麽當事情真的按照他的預想發展時,他會覺得煩躁?

想不出結果,單岑只能歸咎于林陸還沒恢複的失憶上。

在一起那麽多年,會擔心對方無可厚非。

他看着碗裏的茄子,突然道:“油放太多了。”

徐阿姨聞言有些狐疑了看了一眼桌上的茄子。

多了嗎?

知道林陸不在家,她今天還特地少放了一點。

不過主顧就是上帝,雖然不解,她還是點頭應下,“好的單少,我下次少放點油。”

單岑又夾了一塊苦瓜,有點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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