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色彩考試結束。

單岑剛把試卷收上來，方希就第一個沖上講臺，拿起做靜物用的香蕉，掰了一根，剝開後一口就咬掉半個，剩下的也被其他人迅速瓜分幹淨。

不過一會，放靜物的置物架上，只剩下紅酒和孤零零的兩只酒杯。

“老師，你這次的水果在哪買的？”方希一邊速度吃完剩下的半個，一邊問道，“怎麽比之前的好吃？”

“我也覺得比之前買的好吃。”齊轉沒像方希一樣一口半個，而是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着，“單老師，哪買的？我也去買一點。”

“我也想買。”

“嘿嘿，加我一個。”

“……”

單岑：“考完都不走，是想再考一次？”

衆人：“……”

并沒有！！！

只是，方希和齊轉對視了一眼，這考都考完了，不如就……

方希故意湊近了單岑，但又确保在場的所有人都能聽到：“老師，這水果不會是草神買的吧？”所有才不說是在哪買的。

“我覺得很有可能，”齊轉和方希打配合，訴說着可能性，“不然，怎麽能不知道水果是在哪買的呢？”

“是啊。”一個女生接話，“我男朋友給我買的水果我也不知道是在哪買的。”

班長伸出大拇指，“很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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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

不知道是誰先了笑了第一聲，緊接着就是一陣爆笑。

“哈哈哈哈哈！”

大家難得有志一同的認為，逗單老師真是太好玩了！

被調侃了的單岑：“……”

他有點懷疑自己的冷臉只是個擺設。

“哎呀，”方希發出感慨，“我竟然吃上了傳說中草神買的水果，早知道該拿回去供起來的。”

供起來？？？？

話音一落，大家的視線齊齊落在剩下的靜物上。

花瓶？系裏的。

杯子？系裏的。

紅酒？

好像看起來很不便宜！

方希輕咳了一聲，計算着他們拿了就跑的成功概率是多少，“我們班，誰的短跑比較厲害來的？”

齊轉和方希成天混在一起，瞬間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我記得上個學期運動會，短跑是兮兮最快。”

叫兮兮的男生瞬間尴尬，他抿了抿唇，“全A大墊底。”

衆人：“……”

最後還是班長說出了重點，“考試成績還沒出來。”

方希咽了口口水，“那我還是去吃烤魚吧？”

“有道理，”齊轉說，“上次草神送的卡還沒用過呢！”

衆人剛想點頭認同。

等等！

兮兮一把抓住齊轉的胳膊，“什麽叫草神送的卡？”

其他人也第一時間按住了想跑的方希。

“快說，你們倆有什麽事情瞞着我們？”

班長豪氣萬丈的一拍桌子，“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方希和齊轉礙于‘脅迫’，把上次林陸給了他們一張充值卡的事說了。

“好啊！你倆居然偷偷藏着，同志們，對付這種人，我們該怎麽辦？”

“搶了他的卡，讓他無卡！”

“逐出聯盟！”

“我們吃烤魚，他們烤！”

……

單岑有些無奈的看着面前鬧哄哄的場面，又好像有一點點的羨慕這種毫無顧忌的和同學一起胡鬧的生活，但他也清楚的知道，即便是他再次回到大學的時候，他也不會成為他們中的一員。

把東西收拾了一下，又說了一句‘別鬧太過’後，他就先離開了。

下到一樓，聽到有人喊他。

“單岑？”

單岑停下腳步回頭，就見蒲骁正大步朝他走過來，手上也同樣拿着一疊畫稿，應該也是剛剛監考完，“怎麽沒回我信息？”

“沒注意。”單岑解釋，“我現在看。”

“不用。”蒲骁示意他不用，“我直接跟你說也一樣。”單岑停下拿手機的動作，“什麽事？”

“研究項目不是已經過審了嗎？”蒲骁笑了下，“大家就覺得辛苦了幾個月，要好好放松一下，所以就約了這周末去郊區的一個度假山莊玩，有興趣的都可以報名。”

單岑聽完，想都沒想就要拒絕。

但蒲骁仿佛看穿了他的想法，不等他說話，就接着道：“不用着急拒絕，好好考慮一下，晚上十點前回複就行。”

說完，見單岑好像并沒有心動的樣子，就加了一句，“可以帶家屬。”

單岑：“……”

“我考慮一下。”

“行。那你考慮好了跟我說一聲就行。”

“嗯。”

和蒲骁告別後，單岑直接回了家。

時間還早，徐阿姨還沒過來，單小白窩在貓包裏睡覺，聽到聲音也只是擡擡腦袋看了一眼，就又垂下腦袋睡了過去，一點也沒有林陸回家時飛撲過去的熱情。

單岑已經見怪不怪，看了眼自動喂食器，貓糧和水都很充足，就沒管它，回了卧室。

書房被占用後，他就在房間裏臨時架了個辦公桌。

他剛把東西放下，口袋裏的手機就響了起來，他拿出來一看，是林陸。

接起，“嗯？”

林陸帶着點笑意的聲音傳過來，“寶貝，媽媽讓我們晚上回去吃飯，你幾點下班？我去接你。”

單岑指尖一顫，剛拿起的筆落回筆筒裏，發出‘噠’的一聲輕響。

他收回手，“抱歉，晚上臨時調了課，沒辦法去。”

“這樣，”林陸猶豫了一下，說，“那我跟媽媽說，下次有時間了我們再回去。”

“不用。”單岑靠到椅背上，“你自己回去就行。”

林陸聽出單岑語氣裏的異樣，疑惑道：“怎麽了？你不想跟我回家嗎？”

“不是。”單岑否認，“我的意思是，媽媽叫你回去可能是有事，而且你已經挺久沒回去了。”

林陸想了想好像也是，而且他的記憶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恢複，一直這麽避着也不是辦法，“那這次我自己先回去，下次有時間我們再一起。”

“好。”單岑緩緩松了口氣，“如果太晚，就住家裏。”

“不了。”林陸一邊點開郵件，一邊下意識道，“住家裏我會失眠。”

單岑一怔，“失眠？”

林陸說完自己也愣了一下，然後他開始調動腦子裏的記憶，但是什麽都沒有，只是身體的反應告訴他，他的确會失眠。

見對方不說話，單岑叫了他一聲，“林陸？”

林陸笑了起來，聲音裏滿是調侃，又理所當然，“看不到我家寶貝，當然會失眠啊！俗話說得好，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我們都三秋沒見了，還不讓我想你想到失眠啊？”

“林陸。”單岑坐到椅子上，耳尖有些發紅，“別鬧！”

“沒鬧。”林陸道，“我說的可都是真心話。”

“挂了。”

林陸看着暗掉的手機屏幕，臉上的笑意瞬間消失，眉頭緊蹙。

記憶中，他的睡眠質量非常好，也可以說是起床困難戶，所以不存在失眠的情況，但剛剛說到失眠時，那種感覺很熟悉，就好像他就是一個受失眠困擾了許多年的病人。

想到上次在醫院時醫生說的話，他沉默了一會，按下桌上的電話，“過來一趟。”

一分鐘後，寧栖敲門進來，“林總？”

林陸靠着椅背，姿勢悠閑，“我以前，是不是失眠？”

“失眠？”寧栖驚訝。

林陸一瞬不移的盯着她。

寧栖回憶了一下有好幾次林陸明顯睡過頭的樣子，她搖搖頭，“在我的記憶裏，您并沒有這方面的困擾。”

林陸點點頭，“你出去吧。”

“是。”寧栖茫然離開。

“等等。”林陸突然叫住她。

寧栖回身，“林總？”

林陸指尖在桌面上點了點，“林成翰那邊怎麽樣？”拍賣會的時候林成翰被他擺了一道，不僅沒能拿下蘇老的初雪圖，還因為他們的加價，用多了五千萬才拿下萬馬圖，總共花了3.2億。

林成翰的錢幾乎都被他們設法套牢在新商圈的項目裏。

再加上林皓能作。

付了這3.2億後肯定捉襟見肘。

寧栖：“據我們查到的信息，林成翰已經變賣了位于城南的兩處房産。”

城南的房子，屬于A市外擴的新城區，價格不算貴，兩處房産，是差不多三千萬左右。

林陸往後靠到椅背上，“還不夠。”

“已經在跟進。”寧栖道，“林成翰最近跟東林的李總走得很近。”

“盯緊。”林陸的聲音有些發沉，“新商圈的項目絕對不能出任何差錯。”

“是。”

“許家那邊什麽動靜？”

說到許家，寧栖也覺得奇怪，“許老爺子沒接林成翰抛出的橄榄枝，送過去的萬馬圖也被退了回來，只是其他人的态度有些奇怪，許家夫人在老爺子表态後又約了林成翰的夫人喝下午茶。”

林陸皺眉，“說清楚。”

寧栖就把事情解釋了一遍，“據內部消息，許老爺子的身體最近不太好，而且他有意跳過兒子許習琛傳位給孫女許琳，許習琛後娶的太太幾年前生有一個兒子，今年五歲，所以許家最近不太平。”

也就不會有多餘的精力摻和林成翰新商圈的事。

林陸聽完，“給我約許琳，就說和她談談新商圈的合作。”

寧栖：“是保密還是？”

林陸：“不用避人。”

“明白。”

“等等。”

林陸再次叫住人。

有事不能一次說完嗎？寧栖心裏的白眼已經翻上天了，但面上還保持着職業微笑，“林總？”

林陸皺着眉頭，“你說我去見許琳的事，要不要和單岑報備？”

寧栖：“……”

我一單身狗去哪知道？

“如果是我，會希望另一半報備。”

林陸：“哦，怪不得你到現在還單身。”

寧栖：“……”

此人已死，有事燒紙！

——

傍晚五點半，林陸回到林家。

席心穎看到他時，臉上閃過一抹驚喜，又很快的恢複平靜，“今天怎麽這麽早？”

說着，她往門外看了一眼。

林陸注意到她的動作，“單岑晚上有課，沒來。”

說着，把手裏的禮物盒遞了過去，“媽媽，生日快樂，這是補上的生日禮物。”

席心穎一愣，随即笑了一下，“我生日不是早過了嗎？”但還是把禮物接了過去，好奇道：“下次不用這麽破費，你回來陪媽媽吃頓飯就行了。”

“那怎麽行？”林陸不贊同，催促她趕緊看看喜不喜歡。

“這……”席心穎看着展開的卷軸，心驚不已，“蘇大師的字？”

大部分人只知道蘇老的畫難得，卻不知他的字也是一字難求。

因為寫的少，所以在外流傳的更是寥寥無幾。

“哪裏買到的？”

林陸一看席心穎的表情就知道她喜歡，笑道：“我也不知道，這是單岑選的，我只是一個遲到的搬運工。”

“遲到的搬運工？”

“對啊。”林陸說，“單岑早就把禮物準備好了，但我給忘了，就拖到了今天才送。”

席心穎眼神變了變，她收起卷軸放好，“那你替我謝謝他。”

說着，轉身朝廚房走，“你先坐會，我讓阿姨多做兩道菜。”

“要可樂雞翅。”林陸邊脫下西裝外套，邊說，“多放點可樂。”

席心穎的嘴角幾不可查的彎了一下，眼裏湧現出一絲柔情，“好。”

晚餐上桌時，可樂雞翅果然多加了可樂，因為看起來比以前的更黑了一點。

林陸滿意的夾了一塊，三兩下吃完，“好吃。”

席心穎一愣，她擡頭去看林陸。就見對方吃得很快樂，眼睛微微眯起來，一副很享受的模樣。

席心穎有些恍惚，她好像看到了很多年前的林陸，不管是吃到好吃的，還是碰上好玩的，都會無所顧忌的說出來，可自從那場車禍後，他變得越來越沉默，越來越內斂，已經極少表現自己的喜惡。

注意到席心穎的視線，林陸從雞翅裏擡起頭來，“媽，怎麽了？”

“沒事。”席心穎轉開視線，給他拿了張紙巾，“沾嘴上了。”

“哦。”林陸接過，認真擦了擦，問席心穎，“好了嗎？”

席心穎點頭，“好了。”

林陸重新拿起筷子。

“最近忙嗎？”席心穎問道，“有沒有遇到什麽難事？”

“還行。”林陸嚼着米飯，含糊的說，“不是很忙，也沒有什麽大事。”如果忽略失憶和婚姻亮紅燈的話。

“那就好。”席心穎見他扒着米飯，又給他夾了一筷子的炒雞蛋，“多吃點。”

“謝謝媽。”

“嗯。”席心穎放下筷子，斟酌了一下，道，“如果需要我幫忙，你就開口。我別的不會，但和各家夫人小姐維系一下……”

“媽！”林陸拖長了音調叫了她一聲，眼裏滿是不贊同，“不需要你做這些，你只要做你喜歡的事情就行。”

林陸從小就知道，席心穎極不喜歡摻和到豪門家族的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上，所以極少陪林成浩出席商業活動，每天就喜歡畫畫設計稿，看看書，種些花花草草。

在這上面，應該和單岑不相上下。

聽了林陸的話，席心穎放在身側的手指驀地收緊，又慢慢的松開，她垂着眼眸，看不出歲月痕跡的臉上有一絲落寞，“林陸，我能做的不多，也就只能幫你……做這麽點小事。”

“媽——”林陸給她盛了碗湯，“都說不用你做什麽了，那些人不想見就不見，公司的事情有我，你照顧好自己就行。”

“只是力所能及。”席心穎緩聲道，“打打麻将而已，何況我整天在家也沒什麽事做。”

“怎麽會沒事做？”林陸不解，“工作間可以多接幾個工作。”他記得席心穎開有一間服裝設計工作間，平時會接私人訂單。

席心穎一愣，想到什麽，她苦笑道：“工作間早就不開了。”

“不開了？”這下林陸是真驚訝了，“為什麽？”

“不為什麽，就是不想做了。”席心穎不想再聊這個，幹脆換了話題，“你最近怎麽樣？”

“挺好的。”林陸說，“吃好喝好睡好。”

席心穎仔細打量了一下林陸，發現氣色是比以前好了一點，“那就好。”

飯後，席心穎給林陸煮了銀耳雪梨湯。

林陸抿了一口，甜甜的，很好喝，“媽媽，這個怎麽煮的？”

席心穎眉頭一跳，“怎麽？”

林陸又喝了一大口，“單岑應該喜歡這個味道，我想學了煮給他喝。”

席心穎拿杯子的手驀地收緊，又緩緩松開，“徐姐會煮，想喝你跟她說一聲就行。”

“那不一樣。”林陸說，“我想親自給他煮。”說到這，林陸笑了起來，“以前爸爸不也常常給你煮面吃嘛？還每次都趁我不在家的時候煮，要不是有一次我突然回家，都沒發現這個秘密。”

說到丈夫，席心穎抿唇笑了一下，“還記着呢？”

“那是，”林陸說，“得記一輩子的。”

“先不說這個。”林陸放下杯子，“媽媽，你先教我怎麽煮吧？”

八點多，席心穎送林陸出門，臨上車前還在勸他，聲音都比平時急了幾分，“林陸，下次你想喝了就跟徐阿姨說，別自己動手。”

“那怎麽行？”林陸堅持，“要自己煮出來的才有誠意。”

“我覺得……”

“沒事的，媽媽。”林陸打斷她的話，自信滿滿道，“我已經學會了，不會有事的。”

“可是……”

“媽媽，您回去吧，我走了。”林陸抱着保溫桶關上車門。

車子駛出林家老宅。

席心穎在門前站了許久，直到下山的那道車燈消失得無影無蹤才轉身回去。

進門時她朝廚房的方向看了一眼，默默感嘆了一句，“人，果然不是萬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