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殘酷的真相
暗無天日的房間一角，沈硯蜷縮在角落裏，頭靠在膝蓋上，惶恐不安。
謝初靈回來了，沈硯聽到門打開的動靜，竟然不是高興地去迎接，而是顫抖地把腦袋埋得更深。
“沈硯？”
“初靈……”沈硯的聲音像是在哭，不敢看謝初靈的眼睛，甚至連擡頭的勇氣都沒有。
謝初靈把他抱進懷裏，不懂他為何這樣，只能笨拙地安慰着：“別難過。”
他這樣一安慰，沈硯更想哭，幾乎哽咽：“我讓師父去找小雞，他到現在都沒回來，我好想念小雞。早知道我就不把它送走，現在悔得腸子都青了。初靈，我好害怕，好害怕失去你。”
謝初靈拍着他的背，不知道該說什麽，因為他不懂沈硯的情緒為何這麽低落。
他單純地認為人生病後就會變得敏感脆弱，沈硯也一樣。他自己沒病過，無法感同身受。
“別怕，我不會離開你。”謝初靈輕聲道，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看戲的三人。
沈硯遲鈍地感覺到屋內有三個外人，擡頭一看，見到那兩張面向溫和和兇神惡煞的臉，他差點沒吓得尖叫：“初靈，你帶他們進來做什麽？做什麽啊！！讓他們滾！滾！！”
沈硯情緒失控，他前所未有的恐懼，恐懼着眼前那兩個不知是人是鬼的家夥，恐懼着謝初靈發現了什麽，恐懼着即将可能的後果。
謝初靈淡定道：“他們說你身上有鬼氣，懷疑你是鬼，我說不可能。”
沈硯縮在謝初靈懷裏瑟瑟發抖，眼淚一下噴湧出來：“我不是鬼不是鬼不是鬼……”
謝初靈道：“我知道，你是魔，魔是不會變成鬼的。”
沈硯把眼淚蹭到謝初靈衣服上，低聲道：“你讓他們離開。”
莫語凡若有所思地望着淡定的謝初靈和神經了的沈硯，說道：“我們本來想找謝滄海解釋你身上一些奇怪的現象，結果去了發現他不在，只好先回來找你。沈硯，你老實告訴我，你在怕什麽？”
Advertisement
沈硯把頭扭到一邊去，用後腦勺對着他們，不準備解釋。
莫語凡道：“沈硯，我覺得你的魔氣好像變弱了，看來初靈那一劍把你傷得不清。”
這句話同時戳中兩個人的痛處，沈硯心肝一顫，恨不得用眼神把莫語凡殺死，謝初靈也不悅地皺起眉頭，莫語凡生怕沈硯刺激不夠似的，又道：“初靈，你确定你懷中抱的人是沈硯？”
謝初靈淡淡道：“如假包換。”
開什麽玩笑，他怎麽會抱錯人，沒有人比他更熟悉沈硯的身體，他的氣息……謝初靈仔細一查，确實不對勁，以往他總是選擇忽略，把一切歸為沈硯受傷了，任何異常都是正常的。
今日因為黑白雙煞的介入，他不得不正視這個問題：“沈硯，為什麽你身上會有鬼氣？”
難道他被惡鬼附身？
沈硯體質特殊，最容易招惡鬼，且被附身後與常人無異，可瞞天過海不會被禦鬼使察覺。如果是以前的沈硯，他信這個可能，但成魔後的沈硯，怎麽還會有鬼敢找上他。
除非……是黑白雙煞口中異常強大的鬼。
沈硯淚眼汪汪的，不想解釋，也無從解釋。他這個反應讓謝初靈不自覺地松手，站起來以審視的眼神盯着他。
沈硯最怕他這種眼神這種态度，難受道：“初靈，我是沈硯，如假包換。”
謝初靈抿嘴思索一會，問道：“你跟我第一次見面，師兄炒了什麽菜？”
沈硯啞然：“這種小事我哪會記得這麽清楚！”
謝初靈點頭：“都是你愛吃的。”
沈硯：“我愛吃的多着呢，西紅柿炒雞蛋青椒炒肉絲蘑菇炒鱿魚……”
謝初靈冷着臉：“你回答不出來。”
與此同時，莫語凡，黑白雙煞默契地包圍住沈硯，生怕他逃走。沈硯幾乎陷入絕望：“初靈，你怎麽可以懷疑我？我真的是沈硯，不信你問師父，他可以證明我就是沈硯！”
白大人笑了笑：“我有一個辦法可以更直接地證明你到底是魔是鬼。”
沈硯驚恐地望着他，白大人掏出一件鈎子，這是索魂鈎，勾魂專用：“一個人的靈魂是永遠不可能撒謊的。”
索魂鈎伸入沈硯體內，沈硯抱着頭蹲下，淚流滿面。白大人一開始還挂着淺淺的笑容，等索魂鈎伸入沈硯體內，面色大變。
莫語凡急切道：“怎麽呢？”
白大人：“……”
黑大人道：“怎麽回事小白？”
白大人：“如果勾出來的是別人的鬼魂我都不至于驚訝，可惜，他體內既沒有別人的鬼魂，也沒有……他自己的魂。”
話音一落，謝初靈終于變色：“你說什麽？”
白大人道：“他的身體就是一副空殼，靠魔氣維生，沒有靈魂，也就是我們說的行屍走肉。”
自己一直守護的秘密被人發現，沈硯恐懼地縮在角落裏，他最怕的就是這一刻，但他也知道，紙是包不住火的，謝初靈早晚會發現這件事，因此，從靜止空間出來後的每時每刻，每分每秒，他都在珍惜，珍惜着在這人世間的日子，珍惜着與謝初靈在一起的時光。
他擡頭看了眼謝初靈，他漆黑深邃的眼神讓人看不透他在想什麽，沈硯深吸一口氣，緩緩解釋：“初靈，那麽多人進入靜止空間最後都死了，你憑什麽以為我會活着出來？”
“我進入時就抱着必死的決心和一線希望，當時我太相信自己的運氣，得到小雞得到那麽多法寶，簡直就像修真小說裏那麽開金手指的男主角，然後，我死了，修魔失敗，走火入魔而死。我死的那一刻，都不敢相信這是真的，我很懊惱，為什麽自己要做這個決定，但後悔已經來不及了。”
“我以為我完了，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你，再也見不到老爹老哥，這美好的人世，然後小雞救了我。它在靜止空間裏，修為已幾何速度增長，并從神獸變成魔獸，它将所有魔氣傳給我，讓我的得以活下來，讓我變成一個山寨的魔。”
竟是這樣……
所有人陷入靜默，尤其謝初靈，莫語凡盯着他，不敢錯過他任何一個反應，可是，謝初靈沒有任何反應，一如往常地面癱着冰山着，叫人捉摸不透。
沈硯眼角淚水溢了出來，用手擦掉，鼻子紅紅的，哭得不能自已：“我根本沒成魔，我的魔氣都是小雞給我的。初靈，你知道為什麽我出來後就不再修煉嗎？因為我知道我無論如何修煉，魔氣也不會有增長，我身上的魔氣就像沙漏，随着時間的流逝會一點一點耗盡，到時我就真的死了，除非有人再給我渡魔氣。”
“現在你也知道為什麽我不讓你接近我的識海？因為只要你一接近，就會發現我沒有靈魂的秘密，在我體內只有小雞的魔氣，還有殘留的一絲神識，所以很多事我都記不清了。”
“我忘了很多人，一開始甚至忘了你，可是一看到你，我就想起很多事，想起我生前迷戀你的感覺。”
白大人幹咳一聲：“這些肉麻的情話你們留着私下說，現在我問你，你的魂，在哪？”
沈硯沉默。
莫語凡試探性地問：“在靜止空間裏，對吧？他為什麽不出來？”
沈硯繼續沉默，也不敢看謝初靈。
謝初靈沒有二話，轉身離開，沈硯這才急了，一把撲住他：“初靈！他讓我代替他好好活在這世上，你不會辜負他一番苦心的，對吧？”
謝初靈冷聲道：“我要去找他。”
沈硯緊緊抱着他，不放他走：“初靈，這些日子陪在你身邊的是我！我就是沈硯，我有他的身體，有他的記憶，有他的意識！真正的我要是知道我代替他和你在一起也會很欣慰的。”
謝初靈背對着他，聞言閉上眼睛，輕聲道：“我不能留他在那裏。”
現在的沈硯脆弱得一碰即碎，謝初靈想掙脫很容易，但他不想這樣做，莫語凡一把揪過沈硯，毫不客氣，沈硯一點掙紮的力氣都沒有，心如死灰，任何反抗掙紮都顯得毫無意義。
莫語凡相當簡單粗暴，對謝初靈道：“你去找正牌，我看着這個山寨的。”
謝初靈沒有回頭，也沒有看沈硯一眼，直接去了洋房。黑白雙煞識相地跟在他後面，白大人道：“我可事先說好，如果找到沈硯的鬼魂，我可要勾走帶他去投胎。”
謝初靈沒有理他，白大人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他，想了想，還是安慰一點：“發生這種事誰也不想的，節哀順變。”
謝初靈停下來，轉身對他們道：“你們請回去。”
他說話的口氣相當雲淡風輕，卻讓人無法拒絕，他的氣勢不怒自威，即使是黑白雙煞這種上千年的老妖怪也被威懾住，對他有所忌憚。随即一想就覺得好笑，眼前的年輕人不過是個結丹期的道修，他們在忌憚什麽？
但白大人還是妥協了，不得罪人是他的原則：“我們會再來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