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尋找
謝滄海不在家，給他發了短信後，謝初靈就站在門口等他。
他平靜地望着廣闊無垠的大海，沒有人知道他心裏在想什麽，仿佛沈硯之死也無法在他心裏激起驚濤駭浪。
人都會死。
他早已想過有一天沈硯會死去，在幾十年後，沈硯跟平凡人一樣結束他普通的人生，他會成為他生命中的過客，而他會繼續修行。
可是，沈硯硬是闖進他生命的軌道，以愛人的身份在他生命裏留下不可磨滅的痕跡。然後，再告訴他，他死了。
早已死去。
不知不覺走到海邊的礁石上，他回憶起上次在這塊礁石上，他召喚出飛劍，沈硯賊兮兮地跳上去，笑呵呵地抱緊他，對他說：“以後你對我再冷淡，我也不生你氣了，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就是這樣的人，假如連我都不理你，更沒人理你了……所以你要對我好一點，沒有我，你只能跟小雞講鳥語。”
這個世上，只有沈硯一人無論他怎麽冷漠都毫不畏懼地靠近他，粘着他，只有沈硯一人，真正走到他心坎裏，讓他産生“如果他能長生就好了”的想法。
因此，在沈硯決定修魔的時候他才沒阻攔。可是現在，他才明白這是他這輩子做過的最錯誤的決定。
哪怕後悔，也來不及了。
“好侄兒，你在這喝西北風哪？”謝滄海坐着小雞從天而降，“這小雞找得好不容易，你看，胖得我都認不出來了。”
不單小雞在，清貧真人因為放心不下也跟着來了。
謝滄海道：“我本來想直接去找沈硯的，但你發我短信就先來了，你找我有事。”
謝初靈平靜道：“我要去靜止空間。”
謝滄海一怔：“我沒聽錯吧？”
謝初靈道：“沈硯的魂魄在裏面，我必須帶他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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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滄海：“……你都知道了？”
看他這樣子似乎早就知道了，謝初靈問道：“你是什麽時候發現的？”
謝滄海：“他被你劍氣所傷的時候，我就察覺到他身體的破綻，怪不得他修為難以增長，是因為那些魔氣不是他的，自然不會再增長，只會減少。所以我抓了這家夥回來，遺憾的是，它的魔氣幾乎沒有了。”
清貧真人不了解事情來龍去脈，只對小雞的淨化很是驕傲：“那當然，也不看看是誰j□j的！”
小雞變小，停留在謝初靈肩膀上，用純潔無暇的眼神告訴他：“主人，我陪你進去找小硯。”
謝初靈摸着小雞的腦袋，謝滄海看他意志堅定不曾動搖，嘆道：“你把裏面那魂帶出來，外面這人怎麽辦？”
謝初靈道：“那不是我現在關心的。”
謝滄海笑道：“你真是無情的人。”
謝滄海把謝初靈送進靜止空間，提醒道：“我去喝杯茶再把你放出。”
謝初靈置身在靜止空間內，陪伴他的只有小雞，眼前一片虛無，他不禁想，沈硯進入這片世界時，是不是也和他一樣，對前路迷茫，唯有小雞陪伴他左右。
不，沈硯不是他，一個人面對這片虛無一定會惶恐。
“小雞，他在哪。”
小雞歪着腦袋，飛在了前頭。
謝初靈禦劍跟在它後面，待得越久越會發現這個空間魔氣充盈，像極了……魔界。
這個念頭一出，遠方就傳來謝滄海的聲音：“好侄兒，你去過魔界？”
謝初靈點頭。
謝滄海道：“其實靜止空間就是魔界的一處封閉空間，開始我還擔心你到處亂跑會闖出空間進入魔界，現在知道你早已去過魔界那我就放心地喝茶去了。”
謝滄海這樣一說，謝初靈馬上産生一個念頭：“沈硯他會不會闖出空間？”
小雞飛回來，甩着腦袋，告訴他不會。
謝初靈在虛無裏飛行，發現這虛無裏不單有漫天魔氣，還有無數幽魂，他們在虛無裏待了很久，死了很久，發現一個人進入到這片天地裏，興奮地蜂擁住謝初靈，謝初靈眉頭一皺，這些鬼怪力量微不足道，在這片空間裏生存這麽久也無法強大嗎？
謝初靈不敢用劍揮開這些纏上來的鬼魂，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把沈硯給沒了。雖然他覺得，如果是沈硯，即使在人海裏他都能一眼認出，在魂群裏也一樣。
靜止空間與外面世界的時間線是不一樣，外面世界都過了好幾個月，靜止空間裏該是多久？千年？萬年？
一想到沈硯就是在這樣一個世界裏待上千萬年之久，謝初靈的心就墜入谷底，沉重到他無法原諒外面的那個沈硯。
他憑什麽取代真正的沈硯生活在外面的世界？那是沈硯最向往最喜歡的花花世界，沈硯不只一次對他說過外面的世界有多美好，叫他不要老是枯燥乏味地修煉，浪費人生。可就是這樣的他，被困在這樣一個什麽都沒有的世界裏千萬年之久，謝初靈無法想象沈硯該是怎樣的悲傷和絕望。
進入深處後，謝初靈無法再禦劍飛行，他的靈氣本就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靈氣越是精純招的幺蛾子越多，最後幾乎寸步難行。謝初靈停下來，收斂了精純劍氣，小雞飛到他前頭變回原形，謝初靈皺眉，小雞被清貧真人淨化得很徹底，已經不是魔獸了，它的靈氣比他更甚。但小雞畢竟是上古神獸，周身火焰環繞，衆鬼魂一上前就被它的烈火焚燒，因此，也沒魂敢靠近他。
謝初靈坐上去，小雞帶着他飛行了不知多久。這虛無空間無邊無際，不知哪兒才是盡頭。
最後，小雞在一方峭壁下停住，又變回小雞的模樣，用喙啄着峭壁，意思是：咱們進去吧。
自進入靜止空間到現在，謝初靈看到的除了虛無還是虛無，什麽東西都沒有，這一方峭壁的突兀出現讓他眼前一亮，見小雞叫他進去，他覺得沈硯就在裏面。
峭壁裏面會是怎樣的天地呢？
謝初靈進去後，發現裏面別有洞天，有着人類住過的痕跡，有床鋪有桌子凳子，還有個浴室廁所。他心跳漏了一拍，難道這是沈硯住過的地方？
小雞輕車熟路地進入峭壁的深處，裏面長滿了植物菌類，魔菇，在魔界随處可見的一種菌類，可食用。
小雞幸福地沖進魔菇群內，一啄一個。
它在吃着，謝初靈則去探查其他地方。峭壁內是一方小小的空間，就像一個山洞，還帶溫泉。可以理解沈硯為什麽會選在這裏當住所，一定是溫泉的誘惑。
這空間也不大，一眼就能望得到邊，沒有沈硯，小雞帶他來幹什麽呢？難道是魔菇？
望着正吃得津津有味的小雞，謝初靈忍住了揍它的沖動。
小雞吃飽了露出一副滿足的神情，然後帶着謝初靈繼續往前飛，接着，虛無變成了寒冰，他們從洪荒進入冰川時代。
小雞又停了下來，捋了捋帶火的毛發，抖了幾把後縮進謝初靈的懷抱，不想再飛了。
謝初靈知道小雞終于把他帶到目的地，他甚至能感覺得到，沈硯就在附近。
他在冰雪裏徒步而行，這裏的氣候像極了北極之地，呼吸進去的全是冰渣，時不時一陣龍卷風刮過，能把人帶到不知名的地方去。
小雞在他懷裏縮成一團，它最不愛來的就是這裏了，但是沈硯死後，為了讓他的屍體不腐，才把沈硯挪到這裏。
至于沈硯的魂魄到哪去了，它也不知道！
但它沒敢告訴謝初靈，會被掐死的。
謝初靈行走在冰川之間，風雪落在他的發上肩上，他的眉眼堅毅，不曾有過動搖。這雪的溫度跟他的身體一樣冰冷。以往他任何時候，腦子是放空的，不會胡思亂想，精神世界完全一片空白。即使後來跟沈硯交往，他也心如明鏡，毫無雜質。
然而此時，他的腦子裏充滿沈硯的身影。
在試煉之境裏，沈硯吃了增元丹後差點走火入魔，渾身紅得像只龍蝦，熱得像火爐。他覥着臉靠近他，說他身體涼涼的很舒服。
那個時候，他覺得沈硯是個麻煩，卻不能放任他不管。
對于沈硯，他是早有認識的。他的師兄沈墨偶爾會提起他的弟弟，吐槽那是個熊孩子，老是給他的父親惹麻煩，但言語之間寵溺之情溢于言表。可以說，沈墨把對沈硯的一部分兄長之情轉移到他身上，謝初靈替沈硯承受了沈墨二十年的兄長之情，總要照顧着他點。
但就是那樣口口聲聲多麽愛護弟弟的兄長卻為了心上人把弟弟都給賣了，想到這點，謝初靈又有點同情沈硯。他本不屬于這個世界，卻被他兄長牽連進來。
後來沈硯失蹤，他雖有內疚卻無忏悔。在試煉之境那地方，沈硯那凡人離了他怕是活不了吧。他那樣認為，結果沈硯命大，居然活下來了，這簡直是奇跡。
就是這樣創造了奇跡的沈硯，卻死在靜止空間裏。”沈硯……”謝初靈輕聲呢喃，小雞擡起腦袋疑惑地看着主人，”對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