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他竟然能看見我？時劄一驚。
遲疑地開口：“你……能看見我？”
衛绶看着他，沒有點頭也沒有說話，可是定定的眼神卻給出了時劄肯定的答案。
所以，“你，是陰陽眼嗎？”
衛绶沒有回答時劄的問話，只是道：“我看見，你，一直，在我的，玩偶，裏。”
因為長久地不說話，衛绶說得很艱難，一字一頓，每個字都要用力才能吐出，講完這句話，衛绶不舒服地皺眉，沒有再說話。
“你一直看得見我？”時劄吓了一跳，“那你不害怕嗎？”
衛绶只是看着他，而後閉上眼，摟着玩偶又睡着了。
時劄也不好叫醒他，就這麽虛虛地環抱着他閉上眼。
雖然時劄成了幽靈已經不需要睡覺了，但是他畢竟還是做慣人類了，總是習慣性地閉上眼假寐。
這一夜衛绶也睡得很好，再沒有被驚醒過。
***
時劄還剛剛能夠脫離玩偶，但是他并不能離玩偶太遠，只能在衛绶的房間裏來回轉悠，無聊時就翻翻衛绶的書。
也許是因為時劄沒有刻意地接近他，也許是因為時劄和他朝夕相處了3年，又也許是因為時劄只是一個幽靈，所以在時劄可以脫離玩偶和衛绶說話時，衛绶并沒有像對其他人一樣保持疏離的态度，而是會偶爾回應時劄的問話。
時劄也沒有錯過這個和衛绶拉近關系，減輕衛绶自閉症的最佳時機，總是挑起話題引誘衛绶開口。
“衛绶，你喜歡吃草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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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你喜歡吃青菜嗎？”
“……”
“衛绶，你為什麽不願意和你舅舅舅媽說話？”
“……”
“學校的人對你好嗎？”
“……”
“衛绶……老是沒有人和我說話我會很無聊啊。”
時劄見衛绶怎麽也不願意說話，有些氣餒。
衛绶翻書的動作一頓，靜默一會說：“你，不高興了？”
“？”啊咧，說話了，看來自己在他心裏也不是什麽都不算嘛，至少，衛绶開始關心他在乎他了不是嗎？這就是一個良好的開端啊。
時劄忽的蹿到衛绶跟前，雖然知道自己的手現在是透明的，但還是很幼稚地把手蓋在上面：“衛绶，你老是只顧着看書不理我的話，我會不開心，不開心就會生病哦。”
衛绶放在書面上的手突然收緊，面容有些動容。
時劄忽然想起來他的父親就是病死的，暗恨自己的嘴賤，好不容易把衛绶緊閉的心打開了一絲縫隙，可別讓他又縮回去了啊。
“我是說……”時劄連忙補救，卻看見衛绶猛地把頭轉向他，想說出來的話也不由自主地收了回去。
衛绶難得地在臉上顯出各種複雜的神情：“那你，會死嗎？”
時劄莞爾，畢竟這還是個孩子啊，因為時劄和他是現在最親近的人，所以時劄說的每一句話，衛绶都會認真地對待，認真地思考。
“啊，我是幽靈，不會死的。”只是會在某一天消失而已。
衛绶緊繃的臉一松，把臉轉回去，繼續看書。
“可是衛绶你還沒有回答我啊。”時劄看他又變回了原樣，着急地說，“衛绶你在學校會受欺負嗎？老師對你好不好？”
時劄以為衛绶不會回答了，垂下頭，感覺有些無趣。
“沒有。”衛绶的話從頭頂傳來，時劄眼睛一亮，看來衛绶也不是那麽冷淡啊。
看來自己的任務還是很有希望完成的嘛。
“衛绶，那你有沒有什麽特別好的朋友？”
“……沒有。”
“怎麽會沒有？你是不是從來不回答別人的問話啊？”
“嗯。”
“為什麽？”
“……”
時劄也覺得自己的問話有些傻了，跳過這個話題，時劄道：“衛绶，你以後，會不會喜歡上一個男人？”
衛绶沒有說話。
“衛绶，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有一天，有一個人一直糾纏着你，和你打鬧，和你玩耍，你會不會只想着和他在一起而不要我了？”
要是舒宜年一出現兩人之間就出現了主角效應，那他不就悲催了，據說談戀愛的人都是很盲目的啊，至于例子，難道哲師狩還不夠盲目嗎？
如果衛绶一喜歡上舒宜年就像哲師狩當初抛棄皇位一樣抛棄了時劄，到時候時劄的主線任務可就要告吹了。
衛绶一愣，把視線從書上挪開，瞥了他一眼。
“我不會的。”
得了衛绶的這句話，時劄心裏稍安，但也只是稍安而已。
“衛绶你要記得你說的這句話，到時候你要是把我扔了，我就會死的。”
我真的會死的嗷！
衛绶鄭重地點頭，還透着稚嫩的臉上是對自己做出的承諾的堅定和認真。
時劄見此，沖他一笑，內心卻在嘲笑自己的幼稚。
喂，因為對方是還沒滿十歲的少年，所以你也跟着變得幼稚了嗎？你的大腦也變成透明的了嗎！小孩子的話你那麽當真幹什麽幹什麽幹什麽！
衛绶歪着頭不知道想了什麽，倏地起身拿起放在枕頭下面的日記本，然後坐回到書桌前，鄭重其事地從書桌的抽屜裏拿出一張信紙，在上面寫道：要一輩子對……
衛绶忽然擡頭，問道：“你叫什麽？”
時劄不明所以，只是照實回答。
衛绶點頭，低頭繼續寫道：要一輩子對時劄好，一定不可以扔掉時劄或者不理時劄。
寫完，仔細地把信紙折疊好，塞進日記本裏，然後重新放到枕頭下面。
時劄目瞪口呆地看着衛绶做完這一系列的事情，一時間有些哭笑不得。
這小孩子怎麽會那麽有趣啊，難道自閉症的孩子都這麽天真的嗎？這一張紙能起什麽作用啊。
不過時劄該說的還是要說的。
“衛绶對我真好，我也不會不理衛绶的哦。”時劄難得地笑眯眯地說。
啊，據說笑容是勾引，啊不對，是迷惑小孩子最好的武器哦。
衛绶這次卻沒有再理時劄，繼續看書。
時劄的笑一僵，打哈哈地将笑容收回，轉移話題：“衛绶，太晚了，你應該睡覺了。”
衛绶一聽，當即就收起書，繼而把玩偶抱在懷裏，躺到床上，然後才關上燈，睡覺。
時劄也爬了上去躺在他身邊。
不知是什麽原因，自從時劄幻化出人形，陪着衛绶一起睡覺後，衛绶就再沒做過噩夢，也再沒在半夜驚醒。
或許是衛绶自閉了太久，太寂寞了，即使時劄只是一只幽靈，也能使他在心裏找到歸屬感，安慰他順利地進入夢鄉。
日子一直這樣平靜地過着，直到有一天，衛绶滿身青紫地回來。
時劄被這樣的衛绶吓了一跳連忙飄到他的身邊問他怎麽了。
可是衛绶就是緊閉嘴唇，不願吐露一個字。
“衛绶！”時劄氣急，“到底怎麽回事你倒是說啊！”
衛绶卻好像沒有聽見般，平靜地把書包放下，拿出裏面髒亂褶皺的書，一本本地撫平。
衛绶一直是很愛惜課本的，這次書本變成這樣，恐怕是那些打衛绶的人幹的。可是時劄也不知道該怎麽辦，他只是一只幽靈而已，不能離開玩偶太遠，只能在這個房間呆着，甚至不能為衛绶擦藥，不能幫他做任何事。
時劄痛恨這樣沒用的自己。
救命！我什麽都不能幹，連門都出不了，要怎麽完成任務啊嗷！這不是在玩我嘛，話說系統故障都那麽多年了，裝死那麽久敢不敢說句話啊！
系統：叮，系統故障，正在緊急修複中，請工作者耐心等待。
時劄:一點都不想聽到這句話好嗎……
時劄着急地在衛绶身邊亂轉，也不知道該怎麽辦。
卧槽，我到底要怎麽刷好感度要怎麽阻止舒宜年和衛绶勾搭在一起啊，我的任務根本完不成了好嗎！我都這麽沒下限地賣萌了還要怎樣！
衛绶要是不說怎麽回事，我都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好嗎，難道舒宜年已經和衛绶見面了？
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時劄的身影更加透明了。
嗷，好想跳過這個世界直接進入下一個世界啊，系統怎麽還沒修複好？
時劄簡直要哭了。
衛绶不知道時劄在想什麽，只是看着時劄着急地轉圈圈的樣子，眼中似有流光閃過，但是——
“時劄，我沒什麽。”
“沒什麽！”雖然預料到衛绶會說什麽，但是真正聽到的時候時劄還是覺得很生氣。
沒什麽沒什麽，你就會說沒什麽！等有什麽的時候就來不及了！你倆的□□要是發展起來了，我的主線任務就會失敗了，主線任務失敗會進入懲罰卷你知不知道！
我上次進入懲罰卷做了一輩子的豬，整天除了吃飼料養肥還要撮合一對情人，最後還要作為兩人的結婚彩禮被吃掉，簡直各種悲催你知不知道！
“什麽沒什麽，要真的沒什麽，你身上的傷是怎麽來的！”
衛绶又沉默了。
他不想告訴時劄原因，他也不會說謊，面對時劄的诘問，只能保持沉默。
時劄看着他，實在不知道說什麽好。
時劄知道，衛绶既然不想告訴他，那麽他再怎麽問也沒用。
良久，時劄才問道：“衛绶，你是不是不再依賴我，喜歡我了？”
衛绶張嘴像是要說什麽，卻最終沒有說出來，只是搖搖頭。
時劄一閃身躲進了玩偶裏，不想再和他言語。
這種感覺實在是太憋屈了有木有！
時劄自從能幻化出身形，跑出玩偶以後，就再也沒有進去過玩偶裏。
衛绶看見時劄的動作，眼神一暗，抿唇。
“我沒事的。”衛绶輕聲說。
可是玩偶裏沒有任何動靜。
衛绶向來是在時劄和他說話時給予回應的，從來沒有主動搭讪過的他，面對這樣耍脾氣的時劄有些不知所措。
大概，明天就會好了吧。衛绶想。
可是第二天早上醒來，衛绶忽然發現自己感覺不到時劄了。
他想起時劄當初說過的話：衛绶你要記得你說的這句話，到時候你要是把我扔了，我就會死的。
時劄，死了嗎？
衛绶第一次如此慌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