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時劄根本不知道他之前看到的究竟是幻境還是真實。

若是幻境,偏偏少年溫熱滑膩的觸感還在手心停留;可若是真實——時劄環顧了一下周圍,剛剛還在眼前的郁郁蔥蔥的樹林和樹林間的小木屋如今已不知在何時随着少年的消失而消散,徒留時劄鼻尖還隐隐流連的藥香……

若是真實的,時劄身為法則,又如何會毫無察覺?

“時劄……”

身後隐約傳來烏鈎的呼聲,時劄握握手,甩開腦海中的疑惑,轉身向着聲音的來源而去,步伐踩在地上,沉穩又不急不緩,像是什麽也沒有發生過。

而他身後,一個少年倏地現出身形,竟是時劄剛剛見到的面色溫柔的少年!

唯一不同的是,他的臉上,有着奇異詭谲的紋路,帶着暗紋,像是惑人沉迷的惡魔,含着暗諷的笑意,眼中閃動的,卻只有幽幽冷光。

少年看着時劄的背影良久,許久才收回目光,垂眸,緩緩握手,像是想到什麽,眼中異光閃動,喉中似有似無地吐出一聲譏笑,“呵……”

時劄略有察覺,回身時,卻是一片空蕩,竟是什麽都沒有瞧見。納悶地皺眉,随即無奈搖頭,自己真是想知道那少年的身份想瘋魔了呢,否則怎麽總是産生幻覺?

***

烏鈎着急找時劄不是沒來由的,時劄還沒來得及問怎麽了,烏鈎已經喘着粗氣道:“時劄,相語不見了!”

烏鈎本與燕繁兩人繼續笑鬧着完善人間的生靈,相語照着時劄所說的,就在一邊守着看,時不時地提一些建議。

三人難得和睦地呆在一起,燕繁忽然提出讓相語找時劄過來看看這些生靈造得怎麽樣,相語也沒反對,起身去尋時劄。

烏鈎與燕繁等了半日,不料相語還未回轉,燕繁有些不耐,做了個手法想用隔空傳音來問問相語究竟是跑到哪裏去了,卻驚訝地發現怎麽也定位不到相語!

抱着僥幸的心思讓烏鈎也試了一次,結局還是一樣,兩人這才有些茫然,慌慌張張地來尋時劄。

時劄身負法則之力,沒有時劄的允許,其他人根本無法通過傳音術來尋時劄,即使這個其他人是烏鈎和燕繁,是以才有了烏鈎來尋時劄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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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叫做相語消失了?”時劄皺眉看着烏鈎。

烏鈎通知了燕繁時劄的所在地後,答道:“相語不在天府了,我們無法在天府感應到相語的氣息。”

“什麽時候的事?”時劄想了想又問。

“就在剛剛,我們一反應過來就來尋你了。”烏鈎還有些氣喘,相語的失蹤讓他失措,又因為感應不到時劄的氣息,烏鈎是一點點找過來的。

這時候燕繁已然循着烏鈎的氣息找了過來,卻不似烏鈎的微微氣喘,燕繁顯得怡然自得,毫無張皇之色。

時劄看了眼燕繁,只是點點頭,也沒問什麽。

燕繁這人雖看似風流,實則內心涼薄,與其說他是擔憂相語,倒不如說他是對身負法則之力的時劄有些忌諱,有些擔心時劄的遷怒罷了。

時劄正疑惑着,忽而靈光一閃,“烏鈎,你試試在人間搜尋一下相語的氣息,天府沒什麽生靈,相語應該不是被什麽東西害了。”怕是她自己偷偷下了人間。思及此,時劄眼中寒光一閃。

烏鈎對時劄的猜測有些愣神,一時間沒有反應,倒是燕繁,在聽了時劄的猜測之後馬上照着時劄所言試了一下。

“我找到了。”片刻後,燕繁笑道。

果然,這個相語,明明是被自己養着的,最後還是因為什麽不知名的理由照着原來的軌跡下了人間嗎?

——不知所謂!

“既然無事,就不必管她了。”相語的失蹤,也不過是一場鬧劇罷了。

話畢,時劄揮揮手示意兩人自行離去。

烏鈎傻愣愣地點頭,乖乖地轉身打算回去,不料燕繁忽然拽住了他的手臂。

“時劄,反正我們在這天府也待得夠久了,不如也下去玩玩吧,順便——”燕繁笑得燦爛,眼中的波光閃動着,“也可以問問相語離開的原因。”

***

一直到下了人間,時劄還是不明白自己怎麽就那麽容易被燕繁給慫恿了——難道是因為那個傳說中的邪魅一笑技能?

==光是這樣想想就覺得好雷呢……

雖然烏鈎和燕繁一直在給人間造就生靈,事實上,人間的生靈已經初具規模,差不多和時劄記憶中的地球的一些常見生靈的數目持平了。

正所謂天上一日,人間百年,此時的人間發展迅速,早已不是當初那茹毛飲血的樣子了——當然,這也可以歸功于燕繁那詭異的華麗心思,不希望自己制造出的生靈那麽“醜陋”什麽的,大概就是他的自尊心作祟?

但即使如此——

時劄看似面無表情,實則頂着人們異樣的眼神,腳步偷偷走得飛快地繞開忙碌熱鬧的人群,直到周圍感應不到其他人類的時候才舒了一口氣。

即使他現在是偉大的【==】法則了,他還是逃不開作為人類特有的羞恥心——

這裏是古代!可是他穿的是标準的現代服飾啊喂!

被人當蛇精病了喂!

燕繁那小崽子絕壁是故意的!

下人間時他們三人被迫分散一定是他做的手腳!

都不告訴他下來要換衣服什麽的……絕壁是故意的!(#`o′)

哼,欺負他從來沒注意過人間的發展嗎?

***

終于換好一身衣服,帶着一身白衣飄飄出去勾搭美男【……】的時劄開始像燕繁和烏鈎一樣,循着氣息尋找他倆的行蹤,然後悲催的發現——他、不、會!

空有一身法則之力,但是從未接觸過的時渣渣表示,什麽法則之力,聽都沒聽過,不知道怎麽用也是正常的,哼(ˉ(∞)ˉ)唧!

無奈之下,時劄只好抱着一種“反正來都來了,好好享受久違的人間生活也不錯”的自欺欺人的想法,幻化出一些錢財來就開始到處坑蒙拐騙【……】。

買根糖葫蘆嘗嘗鮮,吃碗馄饨解解餓,然後進家酒樓聽聽小曲什麽的,正悠然自得着,身後的一聲帶着驚喜和期待的“時劄”瞬間把他的好心情一哄而散。

待兩人找了間安靜的雅間坐下來,一時間卻是沒有人開口。

時劄對面的那個人有着明媚的眉眼,眉如遠山眼如秋水,小巧的挺鼻下是微張的紅唇,猶如中國的寫意畫一樣,在筆下暈染開來,帶着一股讓人惬意的氣息,若不是他眉間的英氣,怕是會被人認作是個女子,确是一個美人。只是眉眼間的疲憊愁絲有些微地礙眼,卻也讓眼前的人更加惹人憐愛。

這是一張很容易讓人為之驚嘆的臉,也是一張讓人恨不起來,也再也愛不下去的臉。

時劄一手放在桌面上,一手側放在膝上,藏在袖中的手緊緊握住,指甲因此有些發白。

“你……你最近過得還好嗎?”畫中人忐忑地開口。

“與你無關。”時劄冷冷開口,也不多言。

男子的臉色微白,眼中的驚喜淡去,卻還是鼓足勇氣,像是沒有感受到時劄的冷淡一般,再次開口:“你怎麽會消失那麽久,知不知道有好多人為此擔心……”

“擔心?”時劄勾唇,帶着諷刺,“你确定是擔心,而不是開心?”

男子唇瓣顫抖着,聞言更是唇色盡退。

“時劄,我是逼不得已才……!”

逼不得已?呵,好一個逼不得已!

“我與你無話可說,若你無其他事,我便不再打攪了,告辭!”時劄不欲與他多言,他怕他說得多了,會忍不住一拳打過去!

時劄才起身,男子已然站立起來,攔在時劄面前。

“你到底要怎麽才願意相信我!我說了我是逼不得已!”

“那你倒是告訴我是怎麽個逼不得已啊!”時劄終于忍不住,抑制良久的情緒再也控制不住,朝着水壩的崩潰點傾瀉而出,帶着無邊的怒氣和不解席卷而去。

時劄一拳打在身邊的桌子上,猶不解氣,一把把桌子掀翻!稀裏嘩啦的酒杯酒壺破碎聲響起,滿地碎片。

男子眼中帶着恐懼,渾身顫抖着,身體仍是堅定地攔在時劄面前,毫不動搖。

有小二聽見這裏的破碎聲在門口輕聲詢問,也被時劄吼了回去。

時劄的眼前已是一片暗紅,身體裏的法則之力被他強烈的情緒帶動,咆哮着回旋着,在身體裏左右沖撞,讓他疼得想要蜷縮起身子來。

男子不知時劄的身體狀況,他只知道,他不想讓時劄永遠這樣誤會他,讨厭他。

“時劄,我不知道怎麽解釋……”

“那就完完全全地告訴我。”控制着自己沙啞得聲音,時劄強迫自己聽下去,即使被背叛了兩次,他還是想确認,眼前的這個人,是真的有苦衷,是真的沒有騙他。

“時劄……”男子抿唇,茫然無措地只知道張開手臂不讓眼前的人跑了,“對不起,但是我不能說……”

不能說……時劄覺得自己的身體和精神隔離開來,身體承受着劇痛,精神卻只想笑,耳邊嗡嗡的。

他抱着自己可笑的欲、望,強逼着自己聽面前的男子解釋,帶着自己無比唾棄的期待,最後得來的,竟只是一句不、能、說!哈!

“既然不能說,那就永遠不要說了。”

時劄話畢,推開男子的手臂,一步向前推開門,而在步出門口之際,他側着臉抛下一句——

“再見了,尊敬的驸馬爺。”

男子癱坐在地上,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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