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禦心鬼咒
橫屍、碎肉，血腥，屍臭，修羅地獄般的死寂可怖。半空中，烏蓬、巨網、一抹暗紅對峙着。戰場邊，一席素白靜靜的迎風伫立，與滿目猩紅形成強烈的對比——
烏金銅網，自入世以來從未有人破解，縱使巨闕在手，展昭也難全身而退，這場對峙的結局已然注定，如雪輕嘆一聲。展昭曾冒渎聖女容顏，所以他必須死，但必須死在自己手上！纖手拂上白绫，如雪終于想到了出手的理由，殺展昭的理由，亦是助展昭脫困的理由，只是她自己并沒有意識到後者。
未及如雪出手，情勢已然驟變，四長老顯然已失去了耐性，于空中旋轉着使出千斤之墜，欲從下方收緊網口，将展昭活活絞死于網內。四方傳來的真力彙于網心，透過劍尖直擊展昭體內。展昭只覺心口一滞，灼痛異常，一股腥甜上湧。周邊氣流漸漸湍急，展昭強提真氣，順勢旋身，與網同轉，令四老無法收緊網口。
如此又能硬撐多久？等待援軍嗎？只怕他們到了，也會成為烏金銅網的祭品！感覺到大隊人馬已漸漸逼近，如雪不禁冷笑一聲，手中白绫應聲而出——叮——水晶菱石擊中銅網，立時被暗蘊于銅網的巨大真力彈回，但四老的真力平衡卻與此處被打亂，現出破綻。只要将真力蘊于劍身，全力沖破此處，便可全身而退。不待四老重新調整真氣，展昭突然撤力，一記玄天映月，揮劍橫掃此處——倘若此劍乃巨闕，必能破網而出，然而這只是把普通佩劍，經過剛剛真氣相擊早已不堪重負，此刻更因無力承擔展昭的強大真力，于觸網一刻應聲而斷，青鋒立折如風悲鳴！
“哈哈哈！娃娃，天要亡你，怨不得我等了！”伴着四老鬼厲般的笑聲，銅網直壓而下。
展昭本能伸臂擋下壓頂之網，只覺右臂一陣鑽心刺痛，千蝕萬噬的腐骨之痛遍襲全身，一口真氣運提不上，眼前一黑身形一軟，仰面跌向地面，巨網如血盆大口般直撲而下欲将展昭吞噬！
終于還是——如雪輕閉上一雙碧眸，也罷，就讓一切重歸于平靜吧！
嘶啦——“什麽？！”“怎麽可能？！”耳邊傳來金屬撕裂的巨響與四老的驚呼聲，如雪凝神定睛一望之下，不禁倒吸了口涼氣！
堅韌無比霸道異常的烏金銅網已被當心撕裂，毫無生氣的攤落于地面，網裂之處，一襲暗紅修長的身影垂首而立，青紗官帽已然掉落一旁，幾縷烏絲散垂于額前，随風飄散。暗紅官袍被銅網撕裂多處，綴着點點黯紅，右手袖袍更是破碎不堪，絲絲血流順着右臂下淌，流過纖長手指，鋒利指尖，滴落入土——長而鋒利的指尖？！那是——爪，利爪！撕裂烏金銅網的利爪！怎麽會這樣？！當那原本微垂的頭漸漸擡起，如雪也不禁驚呼出聲！那原本幽黑如星的雙眸已被幽藍冥光所取代，目視一切卻又無視一切，空洞而迷茫，卻讓人無力逃避。
輕掃過仍在淌血的右臂，薄唇輕抿嘴角微翹，展昭在笑。如雪不禁輕顫，那笑容邪魅惑人卻冷酷嗜血殺機無限！禦心鬼咒！？——展昭居然身中禦心鬼咒？影宮被封印了兩百年的邪術怎麽會現身中原？！展昭怎麽可能一直留有自身意識直到——然而，現實已容不得如雪細想這些疑問，唯一可以确定的便是結果——禦心鬼咒，嗜血奪魂，毀天滅地，萬物歸塵！如雪永遠不會忘記兒時于影宮門前萬墳崗中看到過得這句血咒！
“臭小子，居然毀了我們的烏金銅網，你活得不耐煩了？！”天羅地網四老顯然已從震驚轉為震怒，施展掌法襲向展昭！
“萬萬不可！天羅地網，本聖女命令你們速速撤退！”如雪急喝道，然而為時已晚。
天羅地網的輕功已然登峰造極，四人直內力修為更是爐火純青，加之配合多年更是默契十足，然而他們萬萬沒有想到展昭的身法可以如此之快，出手會如此狠絕，直到自己跳動的心髒被抓握在展昭手中出現在自己眼前，他們才不甘心不可置信的倒地絕命，死不瞑目！噗——最後一顆心髒被捏碎，幽藍的雙眸重新掃視四周——血，鮮血，還遠遠不夠——
“我的臉——嗚！”紫翼搖晃着昏沉的頭站起身，正對上冷冷的幽藍，驚吓之餘，卻又被展昭冷冷的一笑攝住了心神，全然不知自己已成了獵殺對象。
滴血的利爪伸向紫翼的脖頸，白光一閃，已被一條白绫緊緊縛住，拉離了目标，不滿的掃向白绫盡頭，展昭的注意力轉移到了如雪身上。
“紫翼，官兵快到了，速速離開這裏！禀告大護法，禦心鬼咒重現江湖，天羅地網四老陣亡！”拉緊白绫，如雪轉身施展輕功雪中飛，向林中深處懸崖斷壁飛去。若展昭曾一直清醒，不知冰蟾粉能否暫時壓制住禦心鬼咒的魔性？如果失敗，就只能借助斷崖毀滅他，禦心鬼咒決不能存留于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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丢下吓呆的紫翼，未等白绫拉緊，展昭已飛身追去，本與雪中飛不分仲伯的燕子飛此時卻更勝一籌，白绫越縮越短，一白一紅于密林間穿梭追逐——
大相國寺前
紫珑左臂因中了毒針而無力舉鞭，只得以身體護住姐姐，步步後退。
霜兒步步緊逼，冷笑道：“說出趙靈兒在哪裏，給你們個痛快！”
“哼！你做夢！”紫珑尚顯稚氣的臉上滿是倔強堅定。
“找死！”又一簇毒針持于手中，霜兒殺機盡顯。
“不許傷我弟弟！”紫玲突然沖到紫珑身前，展臂擋在前面，怒視着霜兒毫無懼色。
沒有遲疑，毒針盡數射出，直奔姐弟二人！
“姐！”千鈞一發間，紫珑旋身将紫玲護于懷中，以背将毒針盡數接下，黑血已順着嘴角淌下，失去了知覺。
“紫珑！小弟！”紫玲捧着紫珑毫無生氣的臉失聲痛哭道。
這情形是如此熟悉，霜兒只覺得心底那無盡的黑洞再次敞開似要将自己吞噬——
“姐，宮主說我們兩個人必須有一人去死亡谷修行！”
“我是男孩子，當然是我去啦！”
“那這樣好了，我們抓阄，不許耍賴反悔哦!來，我做好了，你先抓！”
“姐姐，你的是白紙條吧，我的是死亡谷哦！”
“姐，我走了，你多保重哦！不要哭嘛，等修行完，我就回來了！八年，很快的！”記憶中稚嫩的男孩漸漸遠去。
八年後，沒有等到少年歸來，又盼了兩年，盼回的卻是一具冰凍的屍體，男孩的屍體，依然是十年前的模樣，可愛而稚氣未脫。
如果自己當時多問宮主一句，就會知道沒有人從死亡谷生還，那裏是為影宮亡靈奉送祭品的祭臺。如果自己當時執意看一眼男孩手中的紙條，就會發現同樣是一張白紙條。然而，已沒有如果，小弟已永遠離自己而去——
耳邊似有鼎沸的人聲，喧鬧間，霜兒陷入了一片黑暗——
“展護衛——”
“展大人——”
“貓兒——”
包拯帶皇家近衛軍趕到時，白玉堂也尋着煙火找到此處。滿目瘡痍血肉四散的戰場之上，只找到展昭染血的官帽和斷劍。那刺鼻得血腥味讓衆人心頭湧上了不祥預感。
“回禀包大人，公主于密室中安然無事，仍在熟睡。在大相國寺門前捉到女刺客一名，沒有抵抗，突然昏死了過去。暗影紫珑中毒昏迷，紫玲姑娘哭昏了過去。”山上援軍亦會合于此，張龍趙虎回報道。
“将刺客押入大牢，速将公主，紫玲紫珑姐弟護送回行館，請太醫診治！——白少俠，護送公主一事，不可有任何差池，展護衛下落不明，要偏勞你了！”包拯強壓下心中不安，轉身對憤怒至極的白玉堂道。
“包大人，本來貓兒的事我白玉堂不會說個不字，可是那只自以為是的臭貓現在生死不明，這什麽狗屁公主又是罪魁禍首，讓我護送她？！門兒都沒有！包大人，您忙着，我找那只臭貓算帳去，他就是到了鬼門關，我也要把他拽回來問個清楚！巨闕都當着玩兒，有這麽玩命的嗎？！還算是劍客嗎？！！找我白爺爺借錢很沒面子嗎？！！！氣死我了！！”白玉堂怒氣沖沖，嘴裏憤憤不平念道着轉身欲進密林——
“白少俠！公主若出事，展護衛難辭其咎，朝廷怪罪下來，只怕死罪難逃！”包拯憂心道。
白玉堂果然住了腳步，長出了口怨氣，認命的轉過身來，忿忿道：“包大人，找貓的事就交給你了！他的巨闕在我這，讓他親自來找白爺爺要！！”最後一句，白玉堂咬着牙一字一字崩出來的。
“張龍趙虎，你二人各帶一隊人馬，沿兩側樹林細細搜尋展護衛，殺手可能還有餘孽，千萬小心，不可大意！公孫先生，查驗一下現場，看看可有線索！”
“是！”
叢林深處，斷崖之邊
片片白绫散落，一紅一白面對面靜對着，等着獵殺或被獵殺的開始——
一聲哀鳴，一只不慎闖入的蒼鷹被無形殺氣擊中，跌落斷崖，幾尾羽毛零星飄落于紅白之間。
展昭緩緩揚起右手，于空中劃出完美弧線，優雅自信如蓄勢待發的獵豹。鋒利的指尖上點綴着妖野的紅，于陽光下反射出點點寒光。
經歷過剛才的追逐，如雪意識到無論速度力量，自己都處于絕對的下風，繃緊神經凝視這展昭的每一個動作，絲毫不敢懈怠！
突然，紅影輕晃閃出了視線，如雪只感應到流轉于四周的氣流，紅影如鬼魅般于四處若隐若現。一道寒風勁力直襲心口，如雪本能提氣後縱，疾退數丈，眼見利爪于胸前險險擦過。
未及喘息，眼前紅影已轉至身側，如雪甚至可以感覺到展昭的氣息拂過耳際。幽藍的眸子正審視着自己的獵物。寒光一現，利爪已直襲如雪玉頸。
将雪中飛發揮至極，如雪挺身向崖邊高空一躍，咔嚓一聲骨斷的聲音，一陣劇痛自右踝傳來，終究未能躲過這一爪。強忍劇痛，如雪自懷中取出一粒雪丸，旋身擲向騰身而起的展昭。雪丸冰冷至極四散開來，只聽得展昭痛苦的的低吼一聲，失了平衡向崖下墜去。
右踝伴着劇痛猛做傳來巨大的下墜之力，如雪亦被拽向斷崖。倉忙間，如雪雙手緊緊攀住崖邊石縫，與展昭一起險險懸于半空之中
。如果他能清醒，或許兩人還有一線生機，否則——終于忍不住低頭尋望，碧眸再次對上了那雙幽藍——沒有作用！當看到展昭凝視自己，嘴角再次揚起嗜血的微笑，如雪絕望的閉上了雙眸，事已至此，就一起毀滅吧，禦心鬼咒決不可存留于世！巨大的力量自右踝傳來，石縫漸漸碎裂，地獄之門已然開啓——
展昭冷笑着，一記挺身，将如雪扯下石縫，與自己一同墜向深淵——
禦心鬼咒，嗜血奪魂，毀天滅地，萬物歸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