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方鴻漸雖然有些奇怪,但是到了飯點,為了盡地主之誼,他是要帶董斜川去吃飯的,他并不熟悉外務部的那家飯莊是個怎麽走法,食堂又只吃過一頓,不知道冒冒失失到了二樓會不會被大師傅一漏勺抄出去,正在犯難,董斜川卻開腔,“鴻漸,你到重慶都已經這麽久了,我才來看你,是我的過錯,今天這頓飯得讓我請你,好讓我也給你接一次風,贖一贖我的罪過。”
方鴻漸心想這實在是再好不過,但嘴上還是要推辭的,“斜川兄,你太客氣了,朋友之間又哪裏要這些虛禮呢?”
“既然我們是朋友,那麽這一頓飯,我是請定了,走,走吧!”
董斜川拉着方鴻漸下了樓,出了外務部,發現有一部熟悉的車子在門外等着,開車的司機正是申同,“申師傅,你怎麽在這裏啊?辛楣去了廣州了,不在重慶啊。”
“方秘書,我是來接董主任的。我原先在國防委員會,就是給董主任開車的。”
方鴻漸此時才覺得自己冒失,董斜川是什麽人物,在重慶又怎麽可能是一個白身呢?他當年是大使館的武官回國,加之他老父尚在,頗有能量,這樣一個又新派又舊式,又出過洋又會寫詩,還是個武将,自然是第一流的人才,處處都要争搶的了。但是先前在上海時,這位斜川兄雖然面上不表,但是心裏對将來栖于何處還是有所挂礙,但如今的狀況,不單單是沒挂礙,反倒是亨通的很了。
既然是申同在開車,方鴻漸也就大膽指路,“那申師傅,我們還是去外務部的那家館子吧。”
董斜川勸阻道,“別聽他的,我已經訂好了位子,內子已經在那裏等了,怎麽,鴻漸你不肯賞臉麽?鴻漸,你不是還想着我第一次跟你吃酒的時候的事情吧,那是我對不住你,但是後來,你也有把我跟辛楣丢在咖啡館裏沒錢付賬的情形啊。”
“啊,好,好,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方鴻漸跟董斜川其實還是有話可講的,當他們不再處于當初那樣一個純粹想讓方鴻漸出醜的氛圍,也不用談什麽舊詩新詩,他們的教育背景相似,年齡也相似,故而有共同話題并不奇怪。
很快就到了董斜川定的那一家館子,方鴻漸本來以為,以董斜川的秉性,定然會尋一個清幽雅致跟倪元林畫出來似的地方,誰知道他倒是找了個大俗也大雅的地方。董斜川這一桌菜定在樓外樓,外面停滿了各式各樣的高級汽車,出入的達官貴人,名媛小姐,不計其數,若是日本人丢炸彈丢準了這裏,那麽重慶一小半的官員怕是沒跑,剩下的一大半,大約去的館子比較分散,所以未能集中攻擊。幸而樓外樓這地方大約是從早到晚煙熏火燎蒸汽不斷,倒是把自己藏了起來,所以飛機與炸彈到現在都還不曾發現。
董斜川帶着方鴻漸上樓,進門處是個長相頗清秀的服務員,領着他們一直到了三樓,轉過一個大廳,就到了董斜川訂的包間。
董斜川那一位善畫的夫人已經在包廂裏等了,一起的還有一個五六歲的女孩,一個兩三歲的男孩。“這是內子,這是小犬和小女。”
“嫂夫人好。”董夫人很有儀态的跟方鴻漸握了手,“方先生,久仰了,常聽外子提起您,但是戰亂之時,難以相見,聽說您來了重慶,外子一直想找個機會與您聚一聚,今天終于有機會了。”
方鴻漸發現董夫人的說辭跟董斜川有些出入,但他只覺得是客套,不疑有他,“嫂夫人,久仰了,夫人的一筆丹青,鴻漸神往已久了,不知道有沒有這個榮幸,可以一觀。”
“只是随便塗了幾筆,不足挂齒,斜川,你跟方先生先坐,我去催一催菜。”
方鴻漸看着董斜川的兩個孩子,董斜川年紀與他相若,但是膝下已兒女成雙,方鴻漸知道,跟董斜川同齡的遺少們孩子大的大約都可以上中學了,像董斜川這樣的,已經算是晚的了,但是還是不免嫉妒,董斜川現在實在是一個範本,少年得意,琴瑟和諧,兒女承歡。
“斜川啊,我好羨慕你啊。”方鴻漸并不掩飾,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別,你可不知道,這一雙兒女,可真是負累呢。你現在和辛楣是最舒服的了,吃飯穿衣都有人打理着,還不用聽人唠叨,不用半夜突然起來給小兒子沖奶粉,也不用打雷的時候幫小女兒捂耳朵,幸福喲。”
董斜川的小女兒五六歲大,梳了兩個丫髻,穿着一件粉紅的小夾襖,穿的跟洋娃娃差不多,但是更加靈動漂亮。“小雨才不怕打雷呢,是爸爸怕,爸爸還陷害我。”
方鴻漸不禁笑了,這小姑娘不僅漂亮,而且早慧,“陷害”這種詞,當真不是每個五歲小孩都會說的。
董斜川一手把小女兒抱到膝上,“是啊,是啊,小雨不怕打雷,是爸爸怕。”
“爸爸羞羞。”小女兒刮了刮董斜川的鼻梁,董斜川縱容她,過了一會把她放到地上,“你媽媽出去了好久喲,你帶着弟弟去找一找媽媽。”
小女兒牽着走路一搖一晃的弟弟走了,方鴻漸有些擔心,“還是這麽小的孩子呢,萬一走丢了怎麽好?”
“鴻漸不用擔心,外面那麽多人,難道都是瞎的,待會小孩子只要出了門就有服務生跟着的,一會就送回來。鴻漸啊,我有話要跟你說。”
方鴻漸早知道董斜川自然不是單單來敘舊的,也很幹脆,“有什麽事情,斜川兄盡管說。”
“鴻漸,你也知道,辛楣這一次很兇險啊。先前辛楣發報給我,說是你也到了重慶,他因為在廣州暫時脫不開身,所以重慶的事情還得多倚重你,只是你在重慶人生地不熟的,少不得要我出馬了啊。”
方鴻漸突然想起,趙辛楣給他的那一封電報他拖到現在還沒有翻譯,頓時羞愧的很,“真是難為情啊,辛楣昨晚上給我也發了一封,申同連夜給我送了過來,但是我沒找到譯碼本,所以到現在還沒有看呢,真是,太辜負辛楣了啊。”
“沒有關系的,辛楣給你發完電報才想起來不曾給你留一把書房的鑰匙,是他疏忽了,所以立刻又給我發了一封啊,跟你那一封是一樣的,我告訴你就可以了。”
方鴻漸卻有些不放心,雖說董斜川跟趙辛楣是多年至交,論感情肯定是要比自己跟趙辛楣深厚些的,但是中央金庫的金條都能有假,十足真金的好兄弟也未必有十足保障。他不是不想相信董斜川,只是趙辛楣這樣信任他,若是因為自己輕信了別人,壞了趙辛楣的事,他是要心裏不安的。
方鴻漸沒有明着拒絕,“哦,是嗎,那麻煩斜川兄了,請把這份電報跟我講一講吧。”
董斜川看了看手表,“內子出門有一會兒了,咱們得抓緊,董斜川從口袋裏拿出一封電報,平鋪在桌面上,一個字一個字地點着讀給方鴻漸聽,方鴻漸的手插在大衣口袋裏,手心裏抓着那一張電報紙,都要被手汗給漚爛了,他用手在口袋裏将信紙打開,低頭悄悄地瞟了前兩行,跟董斜川那一封并沒有出路,又對了兩行,也沒有問題,他剛剛準備将信紙拿出來,突然又想到,若是董斜川真心是要害趙辛楣的,那麽這一封電報是申同送過來的,中間又過了不少人的手,誰知到是不是原先的那一封,又沒有被人篡改過內容,又或許,趙辛楣根本沒有給自己發過報,這只是個圈套?
方鴻漸被自己吓出了一身冷汗,手裏将電報紙攥緊,那邊董斜川已經将電報念完了,“鴻漸,你看怎麽樣?”
方鴻漸先前什麽都沒有聽進去,這個時候董斜川發問,他這才湊過去,看董斜川寫在下面的譯文。
作者有話要說:
我有罪……我沒寫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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