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南墉

木蘭深處,小徑花香,白衣俊逸,瞳如日月,笑若日沐河山的燦爛輝煌。他撥弄琴弦,仰起頭,對她微微一笑:“阿芷,你來了?”

“嗯。”寧芷點着頭,小步跑到他身後,彎□子,就去摟他的脖子,可須臾成空。她的懷裏,只餘花瓣零落。

“珩止!”一聲疾呼,從夢中驚醒。寧芷喘着粗氣,捂住胸口,“還好是個夢。珩止,你……”轉頭去看,不僅沒有看到他,入眼的,竟是陌生的一切。

偌大的房間裏,只有她一個人。紫金爐裏焚着烏沉香,白煙如舞。床榻、被褥、帷帳……幾乎所有的東西都是新的,做工精細,泛着沉沉的紫檀香。就連身上的衣物,也是用珍貴的南絲以手工織就。

忽而頭部一陣疼痛,寧芷伸手摸過去,竟纏着厚厚的紗布,想必是墜馬時受傷了。對了!珩止!他在那裏?他傷得那麽重!

想到這裏,寧芷忙翻身下床,可稍一動作,全身骨頭就像散了架,一下子就摔倒地上,急得大喊:“有沒有人!出來個人啊!”

“啊!公主醒了!”一個女子聞聲跑進來,忙将寧芷扶到床上,朝外邊大喊,“快來人啊!公主醒了!公主醒了!”

“你是誰?這……這是哪兒?”寧芷捂着頭,四下張望。

“奴婢青蒿,見過三公主。”青蒿一身碧色衣裳,二十五六歲的樣子,生得很是端莊秀麗,“老爺就要來了,公主若有疑惑,自可問他。”

話音未落,門口走進一位儀貌非凡的中年男子,錦衣華服、氣度高貴,行步之間如巋然而立的祁連山。然而這樣的人,走到寧芷榻前,卻屈身雙膝跪地,俯首叩拜:“罪臣易刑風,參見三公主。”

“珩止在哪?”這位姓易的,想必是南泊舊臣,不用說,她已落入他們手中。這是意料中的事,若非那天故意堕馬,只怕珩止有生命危險。可是,眼前跪着的人,一言不發。“我問你,珩止在哪裏!”

“他是景國皇子,死不足惜。”易刑風給了這麽一個答案,依舊俯身在地。

“他……死了?”寧芷的眼淚在瞬間掉下來,失控地撲過去,扯起易刑風的衣襟,用盡所有的力氣,質問,“他不會死的!你對他做了什麽!”

“三公主乃是千金之軀,現有傷在身,不宜動怒。”易刑風說的猶如雲淡風輕,珩止在他眼裏,好似若有若無的蝼蟻。他淡淡地看着寧芷,言語如冰:“公主該想的,應是複國之事!”

話不投機半句多。寧芷将他抛下,想在房裏找一件能夠威脅的物品,可是翻箱倒櫃,居然連個剪子也找不到!看來,他們早有準備!眼角瞥見木架上的白瓷花盆,兩步過去,直接推倒,後拾起一角碎片握在手中:“我要見珩止!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易刑風悠哉起身,拂去肩上的灰塵,緩緩說道:“來人。”話音未落,三四個英氣逼人的侍女闖了進來,一招打落寧芷手中的碎片,将她制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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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刑風!你口口聲聲喚我為公主,但你可有半刻當我是公主?”寧芷也不掙紮,眼神如刃,氣勢襲人,“我告訴你,我既已嫁給珩止,他就是我的丈夫!是我三公主的驸馬!若是他有事,複國免談!”

“驸馬?”易刑風理着袖口,朝寧芷漫步過去,“老臣以為,公主說錯了。胥氏之子,哪配做我南泊國的驸馬?不妨告訴公主,關于驸馬,十八年前早有定論。老臣的兒子,易雨,才是公主指腹為婚的驸馬。這是公主出生之前,國主親自定下的親事。”

寧芷冷笑:“可惜,我已嫁作他人婦。況且,從來沒聽過,一女能侍兩夫。”

“公主還是處子之身,不是麽?”易刑風笑得詭異。

“你!”寧芷頓時滿臉通紅。

只聽青蒿從旁說道:“公主不必擔心,是奴婢親自檢查的。”

“你們太過分了!”寧芷惱羞成怒,“姓易的,你到底想怎麽樣!”

“很簡單。與吾兒成婚便是。”

“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

易刑風轉過身,眼裏是十足的自信:“公主若是不允,那老臣可保不住那皇子的命。公主可得三思啊。”

“你敢威脅我!”寧芷雖是咬牙切齒,但得知珩止尚在人間,已寬心許多。

易刑風朝門外擊掌,朗聲道:“雨兒,進來見過三公主。”

一名藍衣公子,徐徐而來。手執玉骨扇,腰間綴琳琅,行步款款風雅,淺笑明眸,如是一湖春水,寂靜無聲。

“易雨,參見三公主。”他屈膝跪下,如湖水蕩出微不可察的淩波。

他是易刑風的兒子?怎麽一點也不像?乍看之下,似乎全無遺傳他父親的惡劣品性。比起伏堇,稍顯沉穩,再比珩止……完全沒有可比性!

“雨兒,多陪公主說說話。為父就不打擾你們了。”易刑風又吩咐道,“青蒿,還有你們,都退下吧。”

“是。”青蒿與幾名武侍女欠身離去。

房裏,焚香如舊,餘下寧芷,還有那位藍衣翩翩的易雨。

“放心,他死不了。”易雨站在原處,望着一身狼狽的寧芷跌坐在地,便将玉骨扇別入腰帶,向她伸手過去,“先起來吧。”

寧芷連看也不看一眼,自己扶着旁邊的櫃子,勉強撐起身子。本就是十分虛弱,方才氣急一番鬧騰,此時已是油盡燈枯。即便如此,她也不想接受任何人的同情,尤其是眼前這個人。

易雨笑了笑,把手收回,重新握了玉扇,一手負在身後,眼看着寧芷吃力地扶牆而行:“我又不是壞人,扶你一下,又會如何?”見她不答,搖搖頭,舉步而去,

将她攔腰一擡,送回床榻。

見她把頭扭到一邊,眼神輕蔑,笑道:“若你不好好休息,恐怕你死得比他還快。”易雨輕手撫過她瘦削的側臉,“也不知他是怎麽照顧你的,竟把你身子折騰成這般。”

“不要碰我!”寧芷的警告有氣無力。

“現在的你,也就能說了。莫非,你還能把我的手推開?”易雨說着,又将手覆上她的前額,“燒已經退了,好好睡吧。”

“他傷勢如何?”一雙無光的眼睛,瞪着眼前模糊的藍色。

“一箭穿胸,你說如何?”易雨故意在她耳邊一字一句,後又嘆言,“這個人還真是命硬,洞澤一戰,居然沒死!民間傳言,說他将是景國下一任帝君,若真是有天命護佑,他能活着,也是預料之中了。”

“放了他。”寧芷已氣若游絲,“我已在你們手上,放他走吧。”

易雨莞爾一笑:“呵呵,蟄伏深宮十一年,萬民為之折服。試問這樣一個人,我們怎能放了他?”注視着寧芷,越發喜歡她無能為力的樣子,“話說,他還真是個正人君子,居然可以忍耐這麽久都不碰你。”手指又忍不住劃過她美麗的臉龐,“不過,還得謝謝他。也算給了我一個機會。”

“你一輩子也不會有機會!所以,把你的手拿開!”

“我并不比他差,難道你對我,真的一點興趣也沒有?”易雨伏到寧芷身上,在她頸上,靜靜吐息,“聽李賈說,你在宮中還沒過上什麽好日子。既然珩止什麽也給不了你,倒不如跟我在一起。我易家曾是南泊首富,如今在這南墉,也是一樣。我能給你的,一定是世上最好的。”

“那你就把珩止還給我。”寧芷哭了。對她而言,珩止就是這世上最好的。

“你!”這一句,把易雨徹底激怒,一湖靜水,波瀾四起。

當他帶着怒意,再次看向寧芷,卻見她已昏睡過去,嘴角挂着挑釁的笑意。

烏雲蔽月,易雨走到後園一間偏屋前,門前守衛見了,立即開啓門鎖,後往兩邊退開。之後,一陣機關輪轉,屋內便再無聲息。

潮濕又腐敗的氣味,充斥在過道之中,隐約的血腥在周遭飄蕩。這是易家的地牢,終年不見天日,騰着污濁的水汽。珩止,被囚此處。

“易公子,今日可好?”濕冷的牢房裏,傳出一聲輕蔑。

“來看你死了沒有。”易雨推開腐朽的牢門,頂上掉下幾塊木屑。

此間牢房,不足兩丈寬,僅有一張木板床,石牆上燃着一根白燭。一人坐在床邊,倚着牆,前胸後背纏滿厚厚的繃帶,唇色慘白,但眉目之間,仍是傲氣凜然,毫無畏懼。

“很遺憾,還活着。”珩止每說一句話,都伴随着劇痛。易家并沒給予很好的治療,只是将傷口稍加處理,草草了

事。他們的目的,不過是留着他一口氣。

易雨見他虛弱如斯,仍有此般氣魄,不禁嘲諷:“在死撐這一點上,你們倒是一模一樣。當真比命還重要麽?”

珩止眼底閃過一道光,冷冷問道:“她醒了?”

“她醒與不醒,與你這個景國皇子何幹?就算她一輩子醒不過來,我也要娶她。”易雨軒軒甚得,眼角斜向珩止,“是不是很不甘心?是不是在想,這句話本該由你來說?可惜呀,你就是想說,也得能活到那一天。”

珩止輕哼一聲:“她不會答應的。”

“這可說不定。”易雨手搖玉扇,下一句說出口,是眉飛色舞,“她說了,既然她已落到我們手上,就放你走。這……也不是不能考慮,是麽?”

“她是我的!我一定會帶她……”話未說完,珩止就忽然一陣猛咳。

“啧啧啧……不要激動,會短命。”易雨輕拭唇邊,笑得頗為得意,“三公主真是個美人,我只是抱了她一下,就差點把持不住。真不明白你呀,美色當前,是如何能坐懷不亂?易某真心佩服睿王殿下!”

“我警告你,不許碰她!”珩止怒視他色迷的眼睛,一句厲聲,胸腔裏又是如熔岩翻滾,痛苦不已。

易雨見他大汗淋漓,即知他在強忍,又刻意說道:“她是我指腹為婚的未婚妻,我為什麽不能碰她?既然你什麽都做不到!我為什麽不能碰她!”

“你敢!”珩止瞳孔裏燃燒着烈火,只想把這易雨燒成灰燼。

“我為什麽不敢!”易雨放聲浪笑着,走出牢門,“睿王殿下,好好歇着吧。”

“阿芷……”珩止一手重重捶在牆上,無力滑落,聲音低落着顫抖,“說什麽保護你?他說的對,我什麽都做不到。連說‘對不起’,都沒有資格……”

作者有話要說:最後一個男主角粗線!

易雨君,實力強勁,日後用處多多!【OS:總攻乃快回來呀!】

【PS:本章節攻受有點混亂……但是大家一定要相信我!易雨是總受!】

【再PS:易雨在設定中的名字是三個字,後來我為了少打一個字,所以……_(:3」∠)_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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