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成全
自珩止登基後,每日睿德殿的早朝,總會驚起小小的争執。其內容,無非是立寧芷為後之事。群臣不住反對,珩止自然也是明白他們的良苦用心,但他絕不可能再放任寧芷離他而去。
最終,珩止忍無可忍,以皇權強行下令,立寧芷為珩帝後。
辰宮,謹蘭園。易雨造訪。
寧芷正在給院裏的花草澆水,見了易雨,頭了也不擡,直接問道:“又是那件事嗎?我說了,該回去的時候,我自然會回去。”
“國主……”易雨一身禁軍的裝束,顯然是商陸掩護其進宮。他眼見這段日子,寧芷的氣色一天天好起來,話到嘴邊,是欲言又止。
“這裏沒有國主,只有景珩帝的妻子。”寧芷舀起一瓢水,淡淡地說。
易雨沖過去,奪過她的水瓢:“你又何苦自己騙自己!當你決定複國的那一日,就已經不能回頭了。他若為帝,你就只能回南墉。”
寧芷只把手伸過去:“還給我。”
“你要我還給你什麽?”易雨言有所指,聲音卻冷靜得像辰宮的靜湖,“公主,你可想清楚了?你做那麽多事,無非是為了他的将來,若是你留下,則會使你做過的化為烏有。倘若他坐不穩皇位,會發生什麽,你是知道的。”
“我只想留在他的身邊,我有錯嗎?”寧芷一把奪回水瓢,卻一不留神,失手落到地上,裂出一條縫隙,“何況我也沒想當皇後。”
“是嗎?可惜已經來不及了。”易雨見她的表情,看來尚且一無所知,“今日早朝,你的夫君珩止,已強行下令立你為後,冊封大典就在下個月!”
“什麽?”寧芷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清楚聽到這個消息,心中竟沒有一絲歡喜。
“真不知該說他是愛你愛到喪失理智,還是愚蠢。”易雨嘆道,“若他不冊封你,只把你留在身邊,相信過一陣子,那些大臣也不會再說什麽。他這麽一說,只怕你是留不得幾日了。”
寧芷怔住,呆立在那裏,忽見珩止出現在外邊的小道上:“他回來了。”
易雨往身後瞥了一眼,輕哼一聲:“公主,早作決定。”說完,躍出牆外。
珩止一身朝服,未及褪去,一臉喜悅地出現在寧芷面前,将她緊緊抱住,在她耳邊呢喃:“我的皇後,你終于是我的皇後了。我說過,我若為王,你必為後。”
寧芷裝作懵懂,問他:“那些大臣同意了?”
“就當他們同意了。”珩止沒有想那麽多,溫柔地環住寧芷的腰,“阿芷,冊封大典就在下個月,你喜歡怎麽辦,都聽你的。”
“那些事,我不懂,還是交給司禮部的人吧。”寧芷笑了笑,随口說了一句,“世人都說,魚和熊掌不可兼得,如是江山和美人,可你一人就全占了。但是如果必須舍棄
一樣,你會怎麽選?”
珩止沒有在意:“反正我已二者兼得,又何必舍棄?如果硬是要挑一樣,我當然是選美人。”
寧芷臉上是洋溢着幸福,心裏卻說着,為什麽不是江山?若你說的是江山,我也能走得安心一些。
夜晚,珩止摟着寧芷躺在榻上,心裏是說不出的輕松愉悅,從未像此刻一般,毫無顧忌地抱住自己最愛的人,無須防任何人。可他不會知道,此刻的寧芷,比任何時候都更加不安,本以為排除萬難就能在一起,從此不必分分合合。可是她沒有想到,這最大的障礙竟是出現在天下寧定的此時此刻。
“為什麽不說話?”珩止低聲問她。
“你每天批折子到那麽晚,還是早些歇息吧,明日還得上朝呢。”寧芷把頭埋在他懷裏,不敢多說。
“但是你睡不着,我又如何能睡下?”珩止捧起她的頭,看着她疲憊的雙眼,搖頭,“明明就很累了,怎麽就是不睡呢?”
我是很累,但是一旦閉上眼,再醒來,便是早上了。我舍不得,就想多看看你,看你睡着的樣子。可這些話,我能對你說嗎?
寧芷眨了眨眼睛,感覺一陣濕潤,又把頭低下去:“沒事,過一會兒就能睡了。你太累了,先睡吧。”
“我不累。”珩止抿嘴笑着,手指在她臉上撥弄,“我就想看着你睡着。”
“珩止……”寧芷咬着下唇,用微不可聞的聲音說了一句,“我想要個孩子。”
“我們會有很多孩子。”珩止說完,一翻身,就将寧芷壓在身下,嘴角揚起令人心神蕩漾的笑意,“難道你不睡,是在等這個?”
“是。”寧芷凝視他的笑,整個人癡了。伸手觸碰他的臉頰,勾勒他的輪廓,好想一輩子就這樣過去。在眼淚落下之前,寧芷的雙臂狠狠勾住他,主動地朝他唇上重重吻去。
珩止身體一震,他沒有料到寧芷竟會如此熱情,只當她仍為失去孩子的事感到遺憾。于是雙手托住她的後背,狂熱的回吻、糾纏。
記得上一次的熱烈,還是在珩止出征荒雲的前一個晚上。然而這一次,他們将累積了一年的渴望,一次爆發,抵死纏綿。
他以為……只是他的以為罷了。而她想要的,确實是一個孩子,能陪她度過一生孤單的孩子。
她在汗水淋漓的劇烈顫抖中,向上天祈求最後一次眷顧。
一夜瘋狂,徹夜無眠,直到天蒙亮之時,兩人才相擁着睡去。
這日,睿德殿免了早朝。
日上三竿,珩止恢複了些精神,從夢中沉沉醒來,伸臂往旁邊一撈,只有空氣入懷。猛地起身,竟然發現在他懷裏甜睡的寧芷,居然不見蹤影。
他這才察覺到,昨夜寧芷的熱情實在是出乎尋常,實有蹊跷。他立馬起身披衣,在門外候着
的宮女聽聞動靜,忙進屋伺候。
“皇後已經起了嗎?”珩止忙問她們。
“皇後……不是一直在房裏嗎?”宮女聽得是一頭霧水。
珩止頓覺一道電閃雷鳴,從腦海中劃過:“阿芷……不會的……阿芷!”未及穿上外袍,失魂落魄地沖出房門。
“統統給我去找皇後!找不到就別回來見朕!”珩止怒吼着,眼底掠過一絲不甘,心裏念着,阿芷,你在哪裏?為什麽?
“不用找了。”正在這時,伏堇走了進來,“她已經走了兩個時辰了。”
珩止沖過去,扯起他的衣襟:“你說什麽?她走了?我剛封她做了皇後,她為什麽要走!她說過不會再離開我的!”
“正是你因為你冊封了她,她才不得不走!”伏堇試圖要把他罵醒,“易雨說的對,她做什麽都是為了你!可是你這樣一個人,值得嗎?是你用皇令逼走了她!”
“是我……是我……又是我……”珩止這才明白自己有多麽錯,他只一心想着兌現自己對妻子的承諾,卻不可原諒地忘記了事态關鍵。更令他心痛的是,寧芷又是一句話也不說,情願獨自承受。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阿芷!你不能走!”珩止已然自責到瘋狂,每一次都是因為他,原來他才是使得兩人不斷離分的罪魁禍首。最終,他依然什麽也給不了他。
珩止随意躍上一匹禁軍的馬,不顧衆人阻攔,只身闖出辰宮,闖出陵和城,在荒野之外疾速奔馳,又漫無目的。他怒吼,哽咽,撕心裂肺,沒有一個人給他回音。
這一次,是真的,真的只留下他一個人。是他一手造成,無可挽回。
在平縣女扮男裝的她,在宮人巷裏獨自漫步的她,在夕閣病榻上發燒夢呓的她,在新婚之夜暗自哭泣的她,在雪天裏為他披上裘衣的她,在洞澤之畔心懷恐懼翻找屍體的她,在木禾鎮欣喜落淚的她,在南墉易家為他血流殆盡的她,在宛丘軍營面色憔悴的她……所有的記憶,瞬間湧現、交織。
眼前盡是她的模樣,哭的、笑的、天真、可愛、急切、生氣、嬌嗔,千百種音容笑貌,糾纏成千絲萬縷,将他緊緊捆縛。
她是以怎樣的心情離去?他無法想象,更是不敢想象。竟讓她孤零零地走了,她甚至一個字也沒有留下。
阿芷,等我。
十年,只要十年。
我會去找你,從此以後……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作者有話要說:由于正文在兩周前就完稿了,所以今天更的時候才發現明晚就是正文大結局……尼瑪~
過後是什麽呢……好吧,是番外……BG+B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