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33)
(33)我絕對不會原諒他
夏油傑并不記得我和江戶川亂步, 視線從我們身上掃過之後,便和乙骨憂太,狗卷棘對上了視線。他手指上捏着一根幹枯發皺的結球物體, 兩個學生對着夏油傑和他手上那個圓體都十分忌憚。
“那是嬰兒幹屍。”
江戶川亂步伏在我身後,悄聲說道。
嗯。
我邊心裏應着, 邊帶着江戶川亂步從夏油傑的視線裏面悄聲地退出。直覺告訴我,如果不快點離開的話,可能會被迫拉入游戲中的打Boss環節。
我身上只有一把裝着油的水槍,目前沒有任何其他防身武器。現在周圍有燭火, 入口處卻被人堵住的話, 此刻燃起火焰,也就是等着被炙烤的結局。
我盯着那具幹屍——它通體泛着鐵鏽的紅色,周身蜷曲着,空洞的眼瞳部位此刻如同睜開黑色渾濁的眼珠。也許是盯得久了,我甚至看到它的小指部位似乎動了一下。而在我錯開眼的時候,幹屍仿佛用黑色的眼睛觑了我一眼。哪怕沒有親眼看到, 我也覺得有一股被獵物盯上的寒意從頭頂上擦過。
夏油傑眯着眼睛, 粲齒一笑道:“其實,我本意是想來看傳說中的特級咒靈「裏香」的。在這裏和悟碰上面, 對我來說有些不利。”
他話音剛落, 就已經落在了乙骨憂太面前。這速度奇快無比,與五條悟有異曲同工之處, 都是因為所謂的咒靈的力量, 還是咒力?
夏油傑對乙骨憂太本身擁有的咒力贊不絕口,并且開始進行洗腦似的吹捧——仿佛整個咒術界已經脫離不了乙骨憂太這關鍵的力量。
這一秒之間讓我想起高一入帝丹高中開學時, 社團招新的畫面。不管是文藝社,還是體育社團, 各個都像是從演藝社磨練出來的一樣,舌燦蓮花,能把人誇成「紫微星轉世」,又或者「貝克漢姆二世」。這荒腔走板的調把高一同期生們誇得飄飄然,仿佛身上有着前輩們才看得到的天賦異禀。
于是,我想到「詛咒師這邊是不是也很缺人」。
“乙骨同學,你有沒有想過這麽一個問題——咒術師身為這個社會的強者……”
我不知道乙骨憂太怎麽想的,但是我有點奇怪一件事——為什麽「咒術師」就是這個社會的強者了。這個結論是經過什麽樣的統計和調查得出來的?
“達爾文的鴿子實驗告訴我們,優勝劣汰是自古以來種族繁衍的真谛。然而在我們這個社會裏面,強者不能為自己而活,而是都得适應那些渺小卑鄙的弱者。「萬物的靈長居然停止進化的步伐*」。你難道沒有感覺到,這有什麽不協調不對勁的地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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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突然間明白為什麽有人會想要吐槽。因為對方的話裏面全是自己想要糾正的點,更別說對方是用了詭辯論。不想引起他的注意,所以我就保持沉默。
以前那個人告訴我「有能力的人卻毫不作為,這是最愚蠢的行為」。之所以說愚蠢,那是因為明明在那個領域裏面自己可以一騎絕塵,名揚千裏,卻避而不做,這就白白損失了到手的名譽,利益和財富,甚至還有很多「別人希冀卻無法企及」的可能性。但他沒有說過這是「錯誤」又或者是「不負責」的話。
因為最後做這件事的人是自己。
因為得不到自己想要的而産生心理落差,并将這份落差推到別人身上或者放大到社會不公上。我認為這樣的人無非是患了現代病,工作壓力無法自我排解,也沒有想找心理師治療。
咒術師的工作雖難,也要面對很多的不如意,但社會上多的是重要而又困難的工作。舉個最近的例子,安室透的工作也不容易。國家針對卧底保護的法律是有限的,有些卧底一旦在卧底組織裏面犯了原則錯誤的話,他們也不能夠回去繼續當警察。
乙骨憂太也不和他虛與委蛇地問道:“你需要我做什麽?”
“「自然是殺死普通人,創造只有咒術師的世界」*。”
身為普通人的我:“……”
身為名偵探的江戶川亂步:“……”
下一秒,在我還什麽都沒有看清的時候,一股奇怪的風流從我面前突襲而來。江戶川亂步在我身後,要躲并不容易,但不可能不作為。
在我和江戶川亂步堪堪躲過的同時,一聲洪亮的「爆破吧」也跟着擦耳而過。緊接着背後的牆壁上出現了半球形的深陷,仿佛我們看不到的異形在那牆壁被炸開一般。
狗卷棘很快護在我們身前,此刻遮着下巴的圍巾已經拉開,很明顯剛才是他的聲音。
乙骨憂太一看到這一幕,立刻把夏油傑在談話間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臂推開,厲聲說道:“我不會跟傷害我朋友的人為伍的。”
我下意識地看向乙骨憂太。
他這句話三觀不太正。
這不能是因為某人做出了損害自己利益的時候,才做出判斷。當對方說出的話就是不正确的時候,就應該立刻清楚自己的立場。難道對方說「我答應你,不傷害你的朋友,但你就要和我合作」,你就要點頭嗎?
乙骨憂太推開的同時,夏油傑做出了一個躲避對方攻擊的動作,甚至懸浮在了半空中。
“你在這裏布置了「帳」?”乙骨憂太現在明顯對咒術師很多的東西已經習慣了,随口可以冒出來常人不理解的業界名詞。但聽語義,大致上應該像是「結界」一樣的存在,不會讓人輕易注意到結界裏面的情況。
夏油傑說道:“現在還不是和悟對上的時候,但只要撐住一分鐘就夠了。”
他這句話落下來之後,整個空間都變得狹隘起來,仿佛整個寬闊的大廳已經變成了上班高峰期時逼仄的列車廂。
乙骨憂太朝着我們,焦急地喊道:“绫小路學長。”
他高一。
我高二。
“和亂步先生,小心點,你們前面!上面!還有後面。”
我覺得,我需要其他人的視角。現在,我的情況就是看到兩個學生對着空氣鬥智鬥勇,周圍的陳設也跟着一個個倒下。這個時候,狗卷朝我扔了一副圓形的平光眼鏡。
“那是禪院的眼鏡。”乙骨并沒有太多時間解釋,飛快地說道,“可以看到咒靈,還有這個接着!”
他說着的同時,還把手上的刀具扔到我手上當防具。
這是他平時存放咒靈的憑借物。
當我戴上眼鏡之後,我仿佛掉進了弗朗西斯·培根畫作世界裏面。周圍的怪獸扭曲而龐大,在狹隘的空間裏面泛着濃厚渾濁的光影。離我們最近的咒物睜着它那五雙眼白過多的眼睛,被大學生周圍燃燒着的燭火吸引了注意力。
“我讓裏香撕開「帳」,绫小路學長和亂步先生先沖出去。”
裏香的名字聽起來會像是那種柔美的少女形象。
我也聽說過有些咒靈會是人類的形象,但是我這一眼看過去,卻是身高二米以上,臉上半部分長着茂密的頭毛,上身是經過健身房千錘百煉的強壯身軀,雙手手掌便有乙骨腰肢那麽寬。
“……我知道了。”
我拉着江戶川亂步的胳膊朝着出口處跑,好在江戶川亂步并沒有害怕,只要跟着指示逃出去就不要太容易了。
咒物的形态多是無脊椎動物有關。此刻它們不僅會攻擊活動着的人,也會被房間裏面的燈火吸引了注意力。這說明它們并不只是通過眼睛來感知周圍的,它們很可能是因為光影,動物體熱和動物分泌物進行判斷。
我把玩具水槍遞給江戶川亂步,告訴他只要看到蠟燭,就澆上一節松油吸引他們注意。
通向出口的路有狗卷和乙骨幫忙開路,變得清晰明朗起來。
坐在懸浮着的咒靈上的夏油傑居高臨下地看着我們掙紮,見帳被特級咒靈「裏香」撕開縫隙的時候,他把手上捏着的嬰兒幹屍朝着咒靈群扔了過去。
“好努力的後輩,再給你們加點料。”
那嬰兒幹屍只是在半空上,就讓沒有靈識和智能的咒靈狂亂起來,仿佛要用光影在牆壁上印出群魔亂舞的圖騰。
“糟糕!裏香,搶下來!”乙骨瞬間明白會有什麽後果,他充滿緊張的聲音也跟着響起了起來。
“崩——咳咳咳”狗卷的聲音也已經變得嘶啞艱澀。
而蓋過他們的聲音的是咒靈們争先恐後的興奮聲,就像鬣狗被投喂了肉香四溢的骨頭。
我原本不想理,但是我不知道江戶川亂步什麽時候在一邊拿了一根蠟燭。随着他又軟又努力的“看招”,細長的蠟燭居然十分運氣地直接撞在了幹屍上,火就像是不幹膠一樣瞬間黏在了幹屍身上。
江戶川亂步還嫌不夠,朝着幹屍的方向撒油。那一線線的水就像是乙骨和狗卷心急地想要勾住幹屍的手,一寸寸地試圖靠近。然而,受到重力,準度和風向的影響,松油只淋在了它們的背脊,頭發和手背上,直到水槍燃料消耗殆盡。
亂步說道:“好了。”
這話一落,先抓住幹屍的咒靈一瞬間變成了火獸。烈火像是傳染病一樣,一只只跟着披着火做的絨衣,痛苦地吼叫着。看到這一幕的夏油傑臉上頓時一沉,雙眼的殺意直接朝着江戶川亂步刺了過來。
我見到他手上舉起一只類似水蛭,卻要大數百倍的咒靈。
這個動作其實并沒有想象那麽快,比我腦內計算要慢得多——
人揮拳的最大力度大概只到224公斤。但是被全力打出的物事打一下的話,殺傷力卻是遠超這個數值以上。
我把空水槍扔到半空中,直接用刀具當球棒用力朝着夏油傑的方向揮了過去。
“區區一個普通人這手無縛雞之力的揮棒……”
然而話還沒有說完整,夏油傑便從咒靈上摔了下來。但我也沒有時間檢查他的情況,先招呼着乙骨和狗卷從撕裂的帳裏面逃出去才是當務之急。
從帳裏面鑽出來後,我們朝着五條悟的方向跑了過去。他和安室透兩個人周圍橫屍遍野。這個屍是咒靈,趕到場的時候它們才消失了一小半。
安室透說道:“你們怎麽樣?”
“我們還好,但绫小路學長好像打碎夏油傑的額骨了。”乙骨邊說邊摸着自己的額頭,好像我打的是他的額骨一樣,恐懼又擔憂地說道,“他會不會死了?”
“他之前說他是強者,我相信他。”
但他要是騙我,讓我成了殺人犯,那我絕不會原諒他的。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绫小路:他要是騙我,讓我成了殺人犯,那我絕不會原諒他的
夏油傑:…………………………………………(還是我的錯了,是不是?)
*「萬物的靈長居然停止進化的步伐」——外傳夏油傑原話。
*「自然是殺死普通人,創造只有咒術師的世界」——夏油傑的話改編(外傳)
今天應該就這樣了。有什麽問題,可以随時跟我說,謝謝山楂小仙女幫我捉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