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鬧事
鐵風從未見過如此美麗的……诶,男子。回眸一笑百媚生,這句話只聽過形容女子,但今時今日,要讓他将這話套在眼前的男子身上,他也甘願。
怔愣在地,倏爾又惱羞地雙頰通紅。想到自己被一個男子迷惑了神智,耿直的漢子不由佯裝憤怒,擡手一指對方眉間大聲道:“就你這般模樣還想從軍,簡直招人笑柄!”
雖說他不過借由此來掩飾心中尴尬臉紅,但他說的話倒也算是出自真心。瞧他細皮嫩肉的,個子也不高,身板更是顯得單薄。這樣的一個男子從軍,他就不信能挨過三日。
“這位兄臺,我從不從軍本與你無關。”單風笑得更深,只是眼底卻沒有半分笑意,聲音清冷,難辨其中心緒。
說罷前半句,她故意頓了頓,見漢子胸口起伏,雙頰比剛才更為通紅。她這才眉眼一挑,複又接着道:“不過,兄臺三番四次拿在下的顏面做文章,更是不顧在下的顏面當衆奚落嘲笑,更刻薄地貶低在下一片精忠報國的決心。如此,若在下不問兄臺讨個說法,似乎就太對不住自己了。”
醜話說在前頭,接下來可別怪他“心狠手辣”。誰讓對方誰不好惹,偏偏惹上了她單風。還幾次三番,戳人痛處。她可不是什麽善男信女,以牙還牙有仇必報,才是她奉行的真理。
不急着動手是因為單風在等對方動手。早在漢子靠近自己的時候,她便探知對方雖有一身蠻力,可氣息平乏,喘息有聲。連她這才修習內力不足月餘的人都能探知底細,可見對方并非什麽高手。
一個無啥內力的尋常人對上習武的自己,可別說她持強淩弱。
心中一撇嘴角,單風等着那火爆脾氣的沖動漢子朝自己揮手相向。奈何令她詫異的是,等了半天,拳頭未見揮來,倒是他整個人搖晃着退後退後幾步。一雙怒目直瞪着單風,可也就只是瞪着,再無其他動作。
鐵風不是不想動手,而是他面對這樣一個男子,這樣一張臉,無論如何他都揮不下拳頭動不了手!
自己這是中了什麽邪風,明明在眼前的是個男人,還是個沖着自己挑釁的男人。自己怎麽就只覺得臉頰似火燒,心口如雷動呢?
“格老子的!”一句粗口爆出,卻不是沖着對方,而是對着自己。
胸口起起伏伏呼吸過度,随着那雙晶亮深沉的眸子看得久了,這等感覺越發嚴重起來。
于是,漢子一聲重重冷哼,繼而錯開一步走到登記的桌案前,舉起狼嚎,大手一揮落下自己大名。
他告訴自己,不與乳臭未幹的不男不女較真。否則,豈不是失了自己的身份?
所以,即使此刻鐵風明顯的感覺到了身側那一道滾燙的視線盯着自己,他依然面不改色的盯着那登記桌上的紙筆,沒有側頭探看。
然而,這名字也登記完了,字也早就寫完了。可這人,卻還是直直站在那,并且有越來越僵硬的趨勢。
終于……
“你看夠了沒有!你到底想做什麽!”
單風現在對這漢子倒是起了點興趣。她改變主意了,她不急着送他去見閻王了。畢竟,她還待為大哥多積點福,好讓大哥複辟之事一路順暢。再者,怎麽說她也是個遵紀守法的好公民,私下鬥毆這樣的事,即便要做也不能做在光天化日之下啊。
單風笑了。她本就在笑,只不過如今的笑,像極了某種狡猾的動物。心中盤算着,其實短暫接觸就能令她對眼前的漢子做出幾分結論:耿直老實,偏又毫無心機,不懂掩飾。火爆沖動,偏又心慈手軟,搖擺不定。這個男人其實只是——嘴賤。除去這點,他倒還入得了自己的眼。
“我想做什麽兄臺猜不到?”
“放屁!我又不是你肚子裏的蟲子,哪裏能知道你想什麽。”
把他當神仙了?他神農山莊的人最多也只能算個半仙。斷了氣的還能救,腐為肉化為骨的卻是無能為力。
若是神仙,那自當不同了。
“哦,既然兄臺猜不到,而在下又不想說,那我看此事便作罷吧。”單風狀作雲淡風輕,實則暗中竊笑不已。
瞧這漢子的模樣,該是快忍不住了吧。
“籲——”
一道高昂尖銳的馬嘶聲平地乍起,本還圍攏在皇榜旁看好戲的路人聞聲紛紛循聲探看,這一看不禁吓得各自四散奔逃,慌亂避讓。
只見城中不算寬敞的街道上,一匹栗色馬兒自城東疾馳而出,一路向南門而去。路經之處不避不讓,無視被自己一路撞翻的攤與躲避受傷的人,嚣張之态簡直令人發指。然而騎馬之人一身戎裝,腰挂寶劍,顯然是位兵士,而能在城中駕馬佩劍的,少說也該是個從七品副校尉。誰讓敢得罪?又不是不想活命。
不過,這也只是大部分人的想法。還有少部分人,思維與與常人的。就好比某個突然發瘋沖入街道中的漢子,還有另一位電光火石間,飛身而出的影子。
鐵風虎目圓睜的看着那行跡惡劣的一人一騎,他雖平日沖動,卻也懂得分辨何事該管何事管不得。他知道自己這等毫無身份的草莽來此投營,絕不該得罪了上頭的将領。他也知道眼前那驅馬狂奔的人,就是那不能得罪的那類人。所以他隐忍,他只是憤恨的瞪。
然而,當事态變得脫離掌控,當他見到一名孩子孩突然從路旁蹿出,而轉眼間,那狂行的馬兒已經近在咫尺。
“格老子的!”
話音未落,人已沖了出去。
他皮粗肉厚,或許還能在馬镫子蹄下活命也說不定。
鐵風趕上了,他将孩子一把抱進懷裏,用整個身體來掩護。他本就沒想過還有餘力躲開馬蹄,所以他只在第一時間反射性的閉上了眼,等待劇痛來襲。
不過,等了半天,等來的是一聲凄厲的馬嘶,接着便是重物落地揚起的塵土。
咦?這是……
鐵風倏然睜眼,卻差點叫眼前的一幕看得瞪出眼珠!
單風雙手環胸,一腳穩穩站立于地,另一條腿卻是保持着側踢的姿勢,直到那一人一馬翻到在地,這才緩緩收回。
三分內力七分巧勁,對付這一人一騎恰到好處。
“哼,瀾風軍中竟還有這樣的敗類。罔顧百姓性命,在城中縱馬行兇,這就是瀾風軍中軍紀?”
冷言冷語相加,氣勢凜然令人望而生畏。
單風板着臉,威嚴自生。而她眼角的餘光,卻是偷偷瞥向一旁,見那蹲跪在地上的一大一小毫發無損,這才緩緩舒了口氣,外加“噗嗤”一笑暗暗在心。
那個漢子的表情,太有趣!
那人仰馬翻的将士狼狽地從地上掙紮而起,半天才忍住一身的痛,咬牙切齒的怒指單風。
“你是何人!竟敢對本官動手!你知不知道本官是何人?本官可是商陽都統副校尉!今日乃是奉都統大人之命前往遙平報信的!耽擱了本大人的要事,當衆藐視朝廷命官,竟然還出手相向!哪一條,都能治了你的死罪!”
“噢?在下可還真不知道你是誰呢。所謂不知者無罪,這……我想校尉大人不會同在下計較才是吧?”
單風斜目笑看,表情中帶着顯而易見的譏諷。
“在下未來商陽前曾有幸得一位故友告誡,說這嶺峽關霖州三城的三位都統,就遙平都統是最忌憚他人狐假虎威,還借機擾民的。曾有其屬下一親信,因縱容家中之人在外作惡,故被鞭屍分骨,懸屍城外。不知校尉大人可曾聽聞?”
單風語氣平平,然四周之人皆紛紛倒抽一口涼氣。
在嶺峽關的人又豈有不知此事的?當初為了此事,無論官兵百姓,皆是人心不安。這遙平都統的喜怒無常,殘暴冷血,可是他們親眼所見啊!
“我……我不與你這等劣民一般計較!”
心中不甘,但若真錯過了送信的時辰,那陰晴不定的遙平大人還不知會如何。而自己是商陽都統的屬下,那遙平都統雖然不會将自己就地正法,可單憑他那些可怕手段,這一查一探一狀告上自家大人那,自己還是一樣吃不了兜着走。
權衡利弊,那校尉牽過站起的馬兒,一咬牙,便要翻身上馬。
“大人,城內不宜策馬,策馬不可擾民。在下覺得大人眼力并不太好,騎術也不太精湛。此處離城門不過一刻的距離,大人不妨到了城外再上馬吧。 否則,若讓有心人見着了興風作浪起來。恐怕對您不利。”
單風善意的提醒,想當然而,換來對方恨不得扒皮抽筋的惡目相瞪。
不過,她卻不慎在意,還狀若不知的聳肩攤手,詢問周遭看戲的百姓:“各位,我可沒說錯。我這是為大人考慮周到。”
“哼!你小子叫什麽?”
“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在下姓單,單名風字。大人日後若要關照小弟,不慎榮幸。”
單風一派淡定,竟還能尋對方開心。看得鐵風瞠目結舌,搖擺不定的主意在心中瞬間便做下決定。
“單風,咱們走着瞧!”別讓這小子犯在他手裏,否則定要叫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一人一馬狼狽離去。周遭百姓看着單風轉身走回鐵風及那孩子身邊。瞬間一人帶頭叫好,其餘人紛紛鼓掌響應。
真真是大快人心啊!
商陽都統府出來的人個個嚣張跋扈,肆意妄為。他們平日飽受欺辱,卻是敢怒不敢言。如今,終于有人替他們出這口惡氣了。
不過恐怕這外鄉來的少年,日後的日子不得在這商陽過下去了。
單風走到鐵風和孩子身邊。那鐵風護住的孩子突然掙脫了鐵風的臂彎,沖入單風懷裏。接着,一聲驚天動地的哭聲乍然響起。
單風一愣,看着懷裏哭得稀裏嘩啦的孩子,眼底卻是溫柔與贊賞。
為難這孩子了,從剛才一直忍到現在,只怕是吓壞了。
安慰的拍拍孩子的肩,順順他的背脊,漸漸的止住了孩子的哭泣。
不過,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這才想各自離開的圍觀百姓,倏然只聽聞“噗通”一聲,好奇地回頭看個究竟。
“師父,請受徒兒一拜!”
鐵風沖着單風雙手撐地,毫不猶豫的磕下一記。
單風驚訝得微微張口,喉嚨裏卻似堵了異物,叫她發不出聲音。
才說這個男人耿直老實,火爆沖動。這一回,又讓她跌破眼鏡。不過,在衆目睽睽下這麽感人肺腑的一喊一拜……
瞬間,單風嘴角隐隐抽搐,竟是恨起了眼前漢字的毫無心機。陰錯陽差下,讓她成了衆人焦點,更讓她無從拒絕。
“你先給我起來。”
她撫額,感覺額頭隐隐作痛。
“不,師父不答應,我就不起來。”
他一定要拜他為師!難得他能真正遇見一位深藏不露的高手,最關鍵的是……他看上他了!
作者有話要說:今晚應該還會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