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晉江獨家發表

“嘉然, 你的比賽作品畫好了嗎?”坐在畫室裏,林杉邊調色邊問。

謝嘉然搖頭:“只有幾張草稿,但是都不怎麽滿意。”

“這麽難嗎?”林杉驚訝:“啧啧啧, 連你都覺得棘手,那其他選手可怎麽辦?”

“我的水平不能作為大衆标杆, 比我畫得好的大有人在。”謝嘉然說:“或許這個對我來說很難的主題, 對別人來說恰恰易如反掌。”

“嗐, 不就是《青春》麽?”

林杉積極幫他出主意:“你就想想你青春期的那段時間裏都有什麽值得紀念的事物, 或者有沒有什麽标志性人物能代表你的整個青春, 完了組合一下畫下來。”

“這是抽象化實體的最基本方法, 你應該比我擅長吧。”

謝嘉然有點不大明白:“青春期是指高中時代?”

“唔…雖然大多是,不過也不一定。”林杉想了想, 問他:“這樣, 你跟我說說高中時候都在做什麽吧, 我幫你參考參考。”

謝嘉然:“上課, 考試, 畫畫。”

林杉:“除了這些呢?”

謝嘉然:“吃飯,睡覺?”

“……”

林杉啧了一聲:“不是這些,是比較特殊的,記憶比較深刻的東西。”

謝嘉然說:“高考?”

林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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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嘉然:“還有聯考, 當時有個學生忘記帶準考證, 在考場外面哭了整整二十分鐘。”

林杉:“……”

謝嘉然認真請教:“所以你覺得我應該畫個聯考考場麽?”

“………”

沉默良久, 林杉決定保持微笑。

孩子有什麽錯呢?他只是青春期缺失罷了。

“寶,我指的不是這些。”

林杉平複一下心情,耐着性子引導:“青春期,顧名思義就是十多二十歲最躁動的那個時期,會滿心滿眼想做一件事, 或者相見一個人,覺得生活格外美好,空氣格外甜蜜,連陽光都格外燦爛。”

“悸動,悸動懂嗎?”

林杉做了一個心跳的手勢:“聯考會讓你悸動嗎?顯然不會啊。”

“悸動……”

“對!你好好想一想,你的那些稿子裏有沒有一幅是你懷着悸動的心情畫的?”

謝嘉然沉默了,睫毛飛快顫了兩下。

林杉一看便知有戲:“有對不對?”

謝嘉然猶豫着點頭:“或許算是吧,但我總覺得還是少了些什麽。”

而且他沒有告訴林杉,那幅稿子不是他為參賽畫的稿,若要認真來說,不過是一幅球場上的寫生罷了。

至于悸動與否……

他自己也不能确定。

“哎。”林杉心情複雜地嘆了口氣。

想了想,不甘心地掏出手機:“來來來,我現在就讓你感受一下悸動的心情,萬一你就找到靈感了呢。”

謝嘉然低頭看他打開一張圖片:“這是誰?”

“我的二號男神啊。”林杉搖頭晃腦喜滋滋地跟他分享:“怎麽樣,帥吧?”

謝嘉然看了一會兒,問他:“我可以說實話嗎?”

林杉不信有人對着這樣一張完美臉蛋還能提出什麽不中聽的批評:“那當然,請。”

謝嘉然“不負”他所望,中肯道:“臉太大,眼睛太小。”

林杉:“?”

謝嘉然:“睫毛太短,嘴巴太大。”

林杉:“??”

謝嘉然又打量一圈:“側臉太平,輪廓不夠深邃。”

林杉:“???”

“不是不是,等等。”他急了:“你好好說,這眼睛還小?這睫毛還不夠長?這側臉還不夠帥氣?”

謝嘉然誠實點頭,确實不夠,看着內心毫無波瀾。

林杉:“你是拿紙片人做對比的嗎?”

謝嘉然眼看林杉扁桃體都快急出來了,于是體貼地沒再吱聲。

不過再看一眼所謂的男神二號,确實不怎麽入得了他的眼。

他也沒有拿紙片人跟他做對比,畢竟無論從哪個點來看,梁夙年都比他好看多了。

下課,林杉難得一次沒有邀請謝嘉然共進晚餐:“嘉然,今天我男朋友生日,來接我去過二人世界,就不跟你一起啦。”

“好。”

謝嘉然正好也有事,點頭說:“幫我帶一句生日快樂。”

“沒問題。”

兩人收拾好了一起下樓,林杉有一搭沒一搭跟他吐槽自己男朋友:“他最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忽然變得奇奇怪怪的,總是莫名其妙板着個臉,對我也是,對我身邊的人也是,不知道在生什麽悶氣。”

“你們吵架了嗎?”謝嘉然問。

“沒啊。”林杉說:“最奇怪的也是這個,不但沒吵架,他還比之前更粘我了,上課發信息下課打電話的,只要沒課一定要跟我湊一塊兒,偏偏問他怎麽了他也不說。”

“嗯。那是挺奇怪的。”

“是吧?你說他是不是更年期發作了?不應該啊,這才二十來歲的年紀,發作也發作得太早了吧……”

林杉苦惱嘀咕着,看見站在遠處臺階他等他的人立刻又笑逐顏開了:“哎,我男朋友在那兒呢,我先走啦,嘉然,明天見!”

“明天見。”

謝嘉然目送林杉蹦蹦跳跳跑到男朋友身邊笑容燦爛說了什麽,又指了指謝嘉然。

後者朝這邊看過來,禮貌點了點頭算是打招呼。

謝嘉然回了一個點頭的動作,盲猜應該是林杉在跟他男朋友介紹自己。

小情侶手牽手走遠了,謝嘉然看了時間,去最近的食堂吃了晚飯,七點之前準時趕到了學生活動中心。

他在門口停了一會兒,裏面的人來來往往都在忙自己的事情,沒人注意到他。

但他在人堆裏一眼便看到了站在舞臺旁邊的梁夙年。

因為要上臺演講,他難得沒有穿那麽随意了,合身的白色襯衫将他更襯得容色清朗,氣質幹淨。

額發梳偏到一邊,露出大半邊額頭,往下還戴了一只銀色細框的眼鏡,手裏拿着裹成筒狀的稿子,一身慵懶的書卷氣吸睛到極致。

旁邊一個女生正比劃的舞臺的方向跟他說着什麽,他略偏着頭認真在聽,大概是不習慣被眼鏡騎着鼻子,每過幾分鐘就會擡手扶一下。

謝嘉然看了他一會兒,又将目光投向四周。

已經在觀衆席入座的不少人也都在看梁夙年。

其中女孩子居多,眼睛亮亮的,有的還會拿出手機偷偷拍兩張,然後低頭跟身邊好友笑嘻嘻地小聲讨論。

謝嘉然莫名有點不舒服。

收回目光,正要提步進去,梁夙年恰巧似有所感地回了個頭。

一看見他,就笑了。

低頭對身邊的女生說了句什麽,而後轉身大步朝他走來。

“怎麽來了也不叫我,傻楞在這裏做什麽?”

“你在忙。”

“沒忙。”梁夙年又扶了下眼鏡,鏡片後的眼角彎着漂亮的弧度:“再忙也得先把我的小觀衆安頓好不是?”

梁夙年領着他進去,找了個相對安靜人少的角落安頓好他之後沒急着離開,而是跟着在他旁邊坐下。

“晚飯吃了嗎?”梁夙年問。

謝嘉然點頭:“今天下課早,吃了才過來的。”

梁夙年有些遺憾:“還想說一會兒結束了可以帶你去吃好吃的。”

他又扶眼鏡了,謝嘉然的注意也跟着轉移到他眼鏡上:“你近視很嚴重嗎?平時都沒見你戴眼鏡。”

梁夙年笑容一哂:“近不近視先不說,你就說帥不帥吧?”

隔遠了看是賞心悅目,近了再被這看着笑就是顏值暴擊了。

謝嘉然卡了下殼,還好不明顯,沒有被始作俑者發現。

“帥。”他給出誠懇評價。

梁夙年笑容立刻擴大。

自顧自摘下眼鏡給他戴上:“看看,暈不暈?”

謝嘉然睜開眼睛,茫然眨了兩下:“不暈,好像沒有什麽變化。”

“沒度數的。”梁夙年笑眯眯道:“是我們輔導員說一會兒要拍照放學校招生網,戴個眼鏡會顯得博學一點。”

哦,要放招生網啊。

謝嘉然心道确實,梁夙年的照片可比什麽招生簡章有用多了。

梁夙年對他左右打量,摸着下巴嘶了一聲:“小謝同學,你知道你戴眼鏡很好看嗎?”

“……不知道。”

謝嘉然摘了眼鏡還給梁夙年:“但我知道你戴很好看。”

他總是一副認真專注的樣子,誇人也不帶玩笑的意味,好像心裏怎麽想,就怎麽從嘴巴裏說出來,真誠得讓人動容。

梁夙年重新戴上眼鏡,忽然就覺得這東西騎在鼻子上也不是那麽煩人了。

臺前有人在叫他,梁夙年應聲站起來:“我得先過去了,你先在這裏等我,結束了我就過來找你。”

謝嘉然點頭:“好。”

梁夙年往前走出兩步,想到什麽回頭過來,從褲兜裏掏出兩顆草莓軟糖給他,順勢揉了下他腦袋,一本正經地叮囑:“小朋友聽話,這裏人多,記得乖乖呆着別亂跑。”

“……”

謝嘉然一臉無語地偏頭躲開他的手,收起五指,兩顆軟糖便擠滿了手掌心。

梁夙年樂得不行。

他一走開,沒了遮擋,周圍就有不少人有意無意地扭頭來看謝嘉然了。

只是謝嘉然都沒注意到,他的視線始終跟随着梁夙年。

看着他站旁邊安靜看稿子候場,在聽到主持人報到他名字之後從容走上臺,就連調整麥克風的簡單動作都很難讓人移開眼。

很奇怪,明明整個階梯教室都是燈光明亮,謝嘉然卻覺得光都聚集到了臺上那人一人身上。

他好像天生就該站在這樣萬衆矚目的地方,語調低沉和緩,整個人卻又透着不容忽視的随性張揚。

第一段掌聲響起的時候,謝嘉然聽見了前排女生的低語:

“他真的好優秀啊,成績好,性格好,長得也好,完美這個詞用在他身上一點也不過分。”

“是啊,不知道為什麽,我忽然有點想哭。”

“其實從我上大學到現在都沒能跟他說上一句話,可是我還是覺得好高興,好像大學生活都被點亮了。”

“哈哈哈姐妹你怎麽回事,有追星那味兒了。”

“哪有,還是有區別的,粉校草白嫖不用花錢,而且可以近距離看真人,還不用擔心塌房。”

“你說得好有道理,不過也确實很難會有人不喜歡他吧。”

……

謝嘉然捕捉到了那句“喜歡”,不知怎麽,忽然有些難言的怔忪。

臺上的人仿佛不經意般擡頭望過來,目光撞上瞬間,梁夙年很淺地勾了下唇角,朝他眨了下眼睛。

流轉的燈光揉碎在他眼裏,謝嘉然這一刻只覺得自己是孤身游行于深海的鯨魚,在越出水面的剎那,終于得見浩瀚星辰。

“他剛剛是看這邊了嗎?!”

“好像是吧?”

“他在沖我們笑,難道是聽見我們說話了?”

“哈哈哈又不是順風耳,想什麽呢,應該只是巧合?”

“那我也滿足了,我不管,他剛剛就是和我對視了,就是沖我笑了!”

謝嘉然聽着她們笑鬧的談話,心底忽然産生一種從未有過的沖動。

他想要把她們的眼睛全部捂住。

又或者昭告所有人,他是在看他,是在沖他眨眼,也是在對他笑……

這個突兀的念頭浮現在腦海,謝嘉然呆了一瞬。

只是還沒來得及思考什麽,林杉的消息就進來了。

你的杉杉:【嘉然!哈哈哈哈哈哈有個大無語的好笑事件我勢必要立刻跟你分享!】

你的杉杉:【經過一番不懈努力,我剛剛終于問出來我的男朋友最近發得哪陣瘋了哈哈哈哈哈哈!】

你的杉杉:【還記得上次我跟你說我和我男朋友出去玩結果下大雨,在酒店呆了一整天那回嗎?】

你的杉杉:【我們第一天還沒下雨的時候去逛了古鎮,坐着喝茶時一個小哥哥盯着我看了好久,最後跑過來要微信,當然我一口就拒絕了。】

你的杉杉:【因為當時我男朋友也在,他看着我拒絕的,所以我就沒放在心上,沒想到他居然這麽在意,一個人吃醋耍脾氣這麽久哈哈哈哈哈!】

你的杉杉:【他說我是他一個人的,再好看也只能他看,別人盯着看他就是不爽,就是不高興,就是想扣人眼珠子。笑死,又中二又感動是怎麽回事啊!】

你的杉杉:【怎麽辦,都老夫老妻了,他忽然占有欲突然這麽強,我又有了剛戀愛時熱戀期的感覺了嗚嗚嗚】

戀愛……

熱戀期…?

謝嘉然徹底懵了。

但是摸摸心髒的位置,撲通撲通,是很快的節奏,仿佛在慶祝他終于發現了什麽潛藏許久的秘密,欣喜又愉快。

你的杉杉:【明天要上課,我一會兒吃晚飯還回學校,要不要晚上一起去西門吃個宵夜慶祝一下,小林同學的甜蜜戀愛又上一層樓~】

X。:【不了,我臨時有點事情。】

你的杉杉:【啊?什麽事?畫稿子嗎?】

X。:【不是稿子,是別的事情,抱歉,只能下次再陪你慶祝了。】

梁夙年的演講還沒有結束,謝嘉然收起手機站起身,安安靜靜從後門離開了階梯教室。

有件事情迫在眉睫,他需要馬上想辦法求證一下。

回到宿舍時,正好收到結束演講的梁夙年發來消息:

夙以往年:【诶诶诶O^O?我的小觀衆呢,怎麽跑掉了?】

X。:【抱歉,我臨時有點事情,先回宿舍了。】

夙以往年:【改稿?】

X。:【嗯。】

夙以往年:【怎麽這麽不巧,看來真不能帶你出去吃好吃的了。】

X。:【沒關系,下次可以。】

夙以往年:【行吧,那我不打擾你了,有什麽想吃的就給我發消息,回來給你帶。】

X。:【好。】

黎塘和沈學豪一早便抱着電腦去隔壁開黑玩游戲了,現下宿舍裏只有他一個人。

他打開電腦,目的明确地找到百科論壇,在搜索框認真輸入問題:

【喜歡一個人是什麽感覺?】

跳出來的答案格式各樣都有:

【喜歡一個人,聽見花開的聲音。】

【測一測他是不是喜歡你,點擊鏈接,收獲答案!】

【喜歡一個人是什麽感覺?肝腸寸斷,慎點!!】

……這都什麽跟什麽?

謝嘉然皺着眉頭,上拉重新輸入問題:

【喜歡一個人會有什麽具體表現?】

這次跳出來的回答與上一個有異曲同工之妙。

不過好在第一條有了一個相同問答,點進去,好幾層樓都是高分答案:

【喜歡一個人,就是無時無刻不想見到他。】

【這個我會!喜歡一個人,就會變得很貪心,不滿足于做他的普通朋友,只想做他最寶貝的那個!】

【喜歡的另一個代名詞叫占有欲,你會開始想要獨占他,想要昭告全世界他是你的,想要他所有的美好都只屬于你一個人!】

……

謝嘉然一字一句認真看下來,雙手漸漸離開鍵盤。

他好像,全中了。

這真的就是喜歡嗎?

他還是不确定。

喜歡一個人是大事,身為男孩子卻喜歡上另一個男孩子更是大事。

他真的是喜歡男孩子的嗎?

可是在遇見梁夙年之前,明明從來沒有任何跡象的。

謝嘉然不排斥同性戀,但是他覺得自己這是頭一回,得嚴肅對待,必須得把事情弄清楚,不想不明不白蒙混過去。

他注冊了一個號,在點贊最高的那條回複裏試着很一本正經地問:

【你好,我之前從來沒有喜歡過別人,但是現在我覺得我好像喜歡上他了,上面那些症狀我也全中,可我還是不能百分百确定,請問我要怎麽做才能确定這到底是不是喜歡?】

他以為至少要等到明天才能得到回複,沒想刷新一下,新的回複立刻就來了:

【巧了,正好上線就看見你哈哈哈哈,怎麽我就成情感專家了,我也只是一個談過七八次戀愛的孩子呀!】

【白紙嘛?那你有這個疑惑很正常,我第一次談戀愛的時候也有,你問我算是問對人了。】

【別的花裏胡哨的我就不多說了,跟你分享一個立竿見影的辦法。】

【你不确定是不是喜歡他,那就試着去擁抱他,跟他産生親密的接觸,如果不排斥,不覺得別扭不自在,不是內心毫無波瀾,而是出現心跳加速,腎上腺素飙升的情況,那就是喜歡沒跑了!】

謝嘉然看着對方的回複陷入沉思。

擁抱,可是他已經和梁夙年擁抱好多次了啊。

肌膚接觸也是,梁夙年上半身都快被他摸光了,這還不算肢體接觸麽——

等等,不對。

他們是抱過很多次,親密接觸過很多次,但幾乎每次都是在他渴膚症犯的情況下發生的。

被不可違背的症狀控制着才回去去依賴他,渴望他的親近擁抱。

那如果,沒有症狀引導呢?

梁夙年回來時路過隔壁304,見門沒關,又聽見裏面亂七八糟的叫喚聲,就順道拐進去逛了一圈。

出來時屁股後面跟了兩個抱着電腦激動得面紅耳赤的網瘾少年。

“剛剛那把要不是我們家亞索太下飯,只會摩擦倒地摩擦倒地,把對面狐貍養那麽肥,我早就嘎嘎亂殺了!”

“誰不是?上上把要不是風女一直反向刮風讓我一挑三,下路我直接打穿好吧?!”

“氣死了!一晚上白忙活!”

“一定是他們宿舍風水不好!下次咱別去了!”

“你說得有道理,我很難不贊同。”

“你們現在是在做什麽?”梁夙年好奇問:“菜雞甩鍋互相安慰?”

黎塘鼓着腮幫:“你別拆穿!我們還能做兄弟!”

沈學豪挺起胸膛:“沒錯。”

這倆人給梁夙年逗樂了,笑了一聲,轉身見謝嘉然坐在座位仰頭正看他。

沖他眨了下眼,把一直挂在中指晃悠的小小鑰匙挂件遞過去:“來,送你個東西。”

謝嘉然接過一看,是個小畫家模樣的挂墜,戴着黃色草帽,穿着背帶褲的小男孩坐在草地上,手裏胡亂拿了幾只沾滿顏料的畫筆,蹭得臉上衣服上到處都是。

很可愛,謝嘉然攤在掌心認真看,愛不釋手。

“哦,原來小畫家是要送給大畫家的啊。”

黎塘咧着嘴啧啧兩聲:“難怪剛剛在隔壁宿舍,小張想要去送給女朋友,梁哥都沒舍得給。”

沈學豪笑眯眯湊熱鬧:“就是,我就說梁哥一向大方,從來不在乎這些小玩意兒的,怎麽今天忽然護起食來了。”

“你語文老師教你護食是這麽用的?小心他聽見了買機票連夜趕來清大糊你一臉粉筆。”

梁夙年回到座位放下東西:“有人要用衛生間嗎?不用我就去洗澡了。”

“不用不用,我想再來一把雪恥!老沈,幹不幹?”

“來!”

兩個人迅速回到座位插好電腦電源又悶頭紮進峽谷了。

梁夙年老父親似地一聲嘆氣,對兩位網瘾少年的游戲瘾佩服得五體投地。

謝嘉然看着梁夙年拿上衣服去了衛生間,身影消失在陽臺後收回目光,來回打量着小畫家玩偶,所有所思。

網瘾少年打游戲安靜不下來,情緒極度不穩定,無論是殺人還是被殺都免不了嗷嗷一通叫喚。

剛剛是在隔壁,現在是在自家宿舍。

隔着一個陽臺一道門梁夙年都被他們吵得頭暈,很後悔剛剛回來為什麽要去隔壁晃悠那一趟,帶回來兩個禍害。

洗完邊穿衣服邊思索一會兒該用什麽東西堵上那兩張聒噪的嘴巴,沒想剛拉開門跨出來,倒是先被人堵在了衛生間門口。

水蒸發帶走熱氣,夜風吹來,格外涼爽舒适。

梁夙年不由眯了眯眼睛,低頭看謝嘉然:“怎麽啦?”

謝嘉然直白問:“抱一下可以嗎?”

嗯?

梁夙年眉尾輕挑:“又不舒服了?”

謝嘉然沒有回答他,而是直接往前一步,輕車熟路地把自己塞進他懷裏。

梁夙年措手不及了一下,直到後退靠在角落牆壁上了,才擡起手臂攏住謝嘉然肩膀回抱住他。

“這樣好些了嗎?”他問。

謝嘉然依舊沒有回答。

他靠在梁夙年肩膀上,緊緊環着他的腰,仔細感受着自己現在的心情。

濕漉的空氣帶着很淺很幹淨的香味,懷抱是他熟知的寬闊溫暖,總是能讓他很安心,很放松。

可還是少了點兒什麽。

“不對,不應該只是這樣……”

他嘀咕得很小聲,梁夙年一個字都沒聽清,剛問了句“什麽”,就被謝嘉然握住了一只手。

他帶着他從腰際移開,又用小指勾起自己襯衣下擺。

正在梁夙年疑惑他想要做什麽時,被握住的左手受牽引而上,順着布料內側一路暢通,直至掌心無阻礙地跟對方腰際細膩溫熱的肌膚直接相接觸。

滾燙來得突如其然,不知到底是他掌心的溫度,還是他身上的溫度。

兩個人都有些愣住了。

謝嘉然不受控制地踮了下腳尖又放下,按在梁夙年手背上的掌心有點發軟。

“可以再抱緊一點嗎?”他很小聲地要求,得寸進尺,卻又讓人無法拒絕。

話音落下足有兩秒,貼合在腰上的那只手才順着腰線開始移動,直至環上另一側,再收緊,整條手臂都跟他腰上的皮膚貼在一起。

宿舍裏面的喧鬧還在繼續。

黎塘因為操作失誤漏了一個兵線,哀嚎着要沈學豪讓他一只豬補回來。

僅隔着一道門,他們在陽臺角落緊緊擁抱着彼此。

此時但凡沈學豪心血來潮掀一下窗簾,他們兩個便無處遁形。

然而這些瑣事謝嘉然都顧不上了,因為他終于确認好了最重要的一件事。

沒有渴膚症作祟,沒有任何客觀因素幹擾,他依舊覺得被梁夙年抱着特別舒服。

好像他就是他身體的一部分,跟他在一起了,就會感到無比的心安和放松。

他希望被他抱着,更喜歡這樣被他占有似地困住,最好最好到往後很遠的盡頭,他懷裏都只裝得下他一個。

醍醐灌頂往往只需要一個導火索。

順着引線一路往上,展開的煙花璀璨燦爛,足以照亮潛藏與懵懂下的一切。

他不知道自己現在的心情是不是可以跟躁動挂鈎,但是他知道他現在會滿心滿眼想做一件事,或者想見一個人了。

等見到了,又會不滿足于只是見到。

會因為跟他呆在一起而覺得生活格外美好,空氣格外甜蜜,夜風格外溫柔,連陽光都格外燦爛。

原來,真的是喜歡。

“你的演講很精彩。”

他像是終于找到引線的風筝,又似受月光指引的潮汐,漲落從此都随一人,即便被牽絆也覺得無比歡喜愉悅。

“你送的玩偶我也很喜歡。”

和所有人擁有過悸動的人一樣,他在20歲這一年終于也感受到了把一個人放在心上是什麽滋味,奇妙得不可言說,如果可以,他想要把它鎖進最牢固的保險櫃珍藏一輩子。

“梁夙年,謝謝你。”

梁夙年,我喜歡你。

謝嘉然喜歡你。

吵雜聲在一瞬間遠去,梁夙年耳邊只剩下謝嘉然清冷又溫軟的嗓音。

他偏過頭,讓鼻尖蹭過柔軟的發絲。

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呼吸有些灼熱的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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