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等到毓秀梳妝打扮好,差不多就已經到了晚膳時間,不過這會兒才是下午,太陽都還沒落山呢,只不過清宮一日只有兩頓正餐,分別在辰時(早上七點)和未時四刻(下午兩點)。當然了除此之外的其他時間,也可以去膳房叫膳,甚至早膳和晚膳推遲上一兩個時辰也是沒什麽的,并非是一成不變的規矩。
反正毓秀現在還是保持着在現代一日三餐的飲食習慣,人家的晚膳時間她用午膳,宵夜時間則用晚膳,反正怎麽舒服怎麽來。
正所謂‘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毓秀是個随心所欲的,胤祺也是一樣,忙活完差事,就跑到正院來了,彼時毓秀今日起床後的頭一頓膳食才剛剛用到一半。
“福晉,看起來氣色不錯。”胤祺真心實意的誇道,何止是不錯,面色白裏透紅,嘴唇上雖然沒有擦胭脂,但是也紅潤的很,甚至眼梢都帶着一抹嫣紅,原本不怎麽豔麗的長相,也平添了一絲撫媚。
毓秀只當這位爺是随意一誇,畢竟她臉上根本就沒有上妝,頭發松松散散的用一根玫瑰簪子固定住,耳垂上空空的什麽都沒有帶,至于衣服,清朝的旗裝跟婀娜多姿根本就沒有關系,完全是直線式設計,不但上下連體,衣長直到腳踝,而且胸、肩、腰、臀完全平直,腰身空蕩蕩的,根本就不顯身材。
“爺今日碰上什麽好事兒了,嘴巴像抹了蜜一樣。”毓秀笑侃了一句,說實在的,水Ⅰ乳Ⅰ交融之後,她對胤祺的感覺确實不一樣了,更親近了,也更放得開了。
“讓福晉說着了,還真有好事兒,工部那邊今日把咱們府裏的堪輿圖送過來,等到咱們這邊确認下來,那邊就可以動工了。”別以為皇子阿哥都喜歡在宮裏住着,在宮裏一樣的用度雖然都不用自己出,但是住的地方太過狹窄了,而且規矩也忒多了,誰不想有個自己的地方,當家作主不受束縛。
“這麽快?郡王府這麽快就竣工了嗎?”工部的人員有限,皇上這次總共冊封了六位皇子,自然不可能同時施工,直郡王和城郡王的府邸排在前面,然後才是四爺和她們家爺,再然後才是七爺和八爺。
“昨日大哥和三哥的郡王府就已經竣工了,接下來就該四哥和咱們了,圖紙爺都帶過來了,等會兒你好好看看,有沒有什麽要改的地方。”大哥和三哥最近可是沒少催了工部,所以才會這麽快,跟大哥、三哥比起來,他還真沒這麽急切,畢竟他又不用着急出去發展人脈。
這次建成的貝勒府可是要住一輩子的,哪怕日後被封為郡王、親王,不過也是在貝勒府的基礎上建造,不會另選他處,所以一定要建得順心順意才行。
毓秀直接就沒了用膳的心思,趕緊催着胤祺把堪輿圖拿出來,不得不說,在她這種鬥升小民看來,這府邸面積确實是夠大了,3500多平方米,基高六尺,正門三間,堂屋五重,各廣五間,反正比他們現在住的地方要打出來八、九倍。
而且這府邸可不是建在城郊,而是絕佳的好地段,就位于城東。
小市民心理的毓秀不光關注了總面積,還細細數了到底有多少間房子,五間大殿,五間東西配樓,三間後殿,午間後寝,五間後罩正房,中間是一座比較大的花園,園中集園的南北有房屋80多間,反正林林總總加起來,光是屋子就攏共有200餘間。
這可真是……財大氣粗啊。
雖然她只能住其中的一個正院,但是正院有400多平方米呢,毓秀一點兒都不嫌棄,擱在現代,再有錢的人,應該也沒辦法在北京城二環以內住400多平方米的四合院,她現在完全已經超脫了暴發戶的行列。
而且日後應急會被封為郡王,封為親王,這面積還會擴大。
毓秀對房屋設計沒什麽研究,更不懂建築了,自然不會随便瞎指揮,要是鬧出笑話來那就得不償失了,她只負責說一些要求,至于怎麽安排怎麽實現,那就是胤祺的事情了,畢竟能者多勞嘛。
能·愛新覺羅胤祺·者一點不耐煩的意思都沒有,甚至可以說是相當樂意,美滋滋的在堪輿圖上把福晉要求的秋千、花樹、葡萄架……标注上去,甚至因為覺得正院空間太小,直接去了一個小院子,給正院多加個200平米的地方。
600多平米的院子,沒有什麽比這更讓人滿足的了,反正毓秀是真的覺得賺到了。
不光是毓秀,胤祺也覺得這次出宮開府是賺到了,要知道皇阿瑪可是讓戶部給了他們二十三萬兩銀子,不知道多少年才能花完,而且作為貝勒,每年有俸祿,還有底下人的孝敬,反正根本就不愁沒銀子花。
出宮以後有沒有銀子花,那就不是毓秀關心的事情了,反正府裏頭的花銷自然不可能從她的嫁妝裏出,一個無意大位,也沒有皇子,銀錢肯定不會這麽緊張。
日子在期盼中過去,說來也奇怪了,毓秀并沒有故意留人,更沒有使什麽手段,但是現在的日常卻是基本上跟胤祺連在一起了,從早上起床,到晚上閉眼,一起吃宵夜,一起商量出宮以後的事情,然後一起妖精打架……
難得的,日子過得消停的很,都沒有幾個作妖的人,一直到堪輿圖剛剛交回工部,當天晚上,側福晉劉佳氏就派人來請胤祺過去,理由是弘昇病了,彼時胤祺和毓秀還在用宵夜——酸菜炖白肉血腸。
這是滿族的一道特色菜,先把新鮮的豬血灌入豬腸,然後煮熟切成小段,和白肉片、冬天腌制的酸白菜一起下鍋,煮熟以後拌上韭菜花、蒜泥、辣椒油配好的佐料趁熱吃。
血腸脆嫩軟綿,熱湯鮮美味醇,吃起來絕對是一級的贊,只不過單看佐料也知道,這是一道相當重口味的菜,很少有人當成宵夜吃,也很少有女人喜歡吃這個。
畢竟追求美容養顏的女人,到了晚上以後基本上就不吃肉了,而且重油重鹽的東西一律不沾,也就毓秀,十足的吃貨一個,根本就管不住嘴,想吃什麽就吃什麽。
胤祺用帕子擦了擦嘴上的辣椒油,“福晉,你先吃着,爺去看看弘昇。”宮裏的女人争寵不就這套路,拿着孩子做筏子,這些他們都懂,不過也怕孩子真的是生病了。
毓秀還沒有找準自己作為嫡母的位置,反正她從沒覺得自己在弘昇身上能夠沾到一個‘母’字,就像是不熟悉的鄰居家的孩子,生病了以後,她不會幸災樂禍,但是也不會怎麽擔憂,天大地大,美食最大。
“那爺你去吧,太醫請過來了嗎?要不要派人去催一催?”要說這住在宮裏還有一點兒不好,就是作為福晉的權柄不夠大,若是在宮外的話,別說是請太醫,就是出去請個郎中,那後院裏邊的人也得經過福晉同意才行,哪裏像現在,側福晉完全可以繞過福晉直接去太醫院請太醫。
“回福晉的話,太醫已經到了,正在給大阿哥請脈。”趙全啞着嗓子道。
毓秀擺擺手,別說跟着去了,連起身都不曾,她沒什麽雄心大志,自然也就用不上虛情假意那一套東西。
胤祺倒是也沒在意,他又不傻,宮裏的娘娘們鬥得那麽狠,他府裏的女人難道就能和睦了,不過是面子情罷了,背地裏還不知道怎麽鬥,比起之前規矩的像木頭人一樣的福晉,他還是更喜歡現在的福晉,鮮活,自在,沒那麽多彎彎繞繞的小心眼。
阿哥所本來就不大,所以劉佳氏跟毓秀住的并不遠,不過是百十米的距離。
弘昇看上去确實沒什麽問題,面色正常,而且已經睡着了,呼吸輕緩而有規律,哪裏都看不出來有病的樣子。
胤祺有些不高興,不過還是耐心的問了太醫。
太醫能說什麽,他總不能說大阿哥一點兒事兒都沒有了,不過也不能撒謊,他犯不着為五爺的側福晉撒謊。
“大阿哥體內陰陽有些失衡,內火旺盛,淨餓幾日,如果還沒好的話,那就再吃幾副清熱瀉火的藥。”
簡單來說就是上火,小孩子上火很正常,可能是體內缺水,也可能是吃了辛辣的食物,也有可能是晚上睡覺睡得晚了,反正只是輕微的上火,沒什麽大問題,不喝藥也能自個兒好。
胤祺算不上精通醫理,但是如此淺顯的問題還是能看出來的,側福晉完全是沒事兒找事兒,不過弘昇攤上這麽個額娘就倒黴多了,作為皇子,似乎每次生病,都得淨餓,這滋味他是知道的,別提有多難受了。
“弘昇還小,淨餓就不必了,每日喝三碗黃連水,什麽時候體內的火下去了,什麽時候就把黃連水停了。”他倒要看看劉佳氏有沒有一顆慈母心。
太醫見怪不怪,這樣的手段他見多了,算不上高明,只看男人願不願意縱着了,顯然這位爺是不樂意的,每日三碗黃連水,啧啧,真是夠狠的,反正他對自己的兒子就下不去這樣的狠手。
不過在胤祺看來,每日三碗黃連水和淨餓三日比起來,還真算不上什麽。
這會兒劉佳氏臉上已經流下了兩行清淚,眼圈微紅,眉頭輕蹙,頗為楚楚可憐的樣子,不過也意識到之前的套路不管用了,所以一句話都沒說。
胤祺皺了皺眉頭,心裏生出幾分煩悶,“好好照看弘昇,別有事沒事就大驚小怪的。”
劉佳氏愕然的瞪大了眼睛,淚水不斷的往下流,這回不是硬擠出來的,而是真傷心,明明之前她又不是沒有做過這樣的事情,以前爺可不是這個态度,也不知道福晉給爺灌了什麽迷魂湯,把人變得如此冷心冷清。
“爺,妾身就弘昇這麽一個孩子,自然照看的精細了些,他平日裏就是咳嗽一聲,在妾身眼裏也是一等一的大事。”劉佳氏帶着哭腔道,爺可是跟她一樣,只有弘昇一個孩子。
胤祺冷哼了一聲,“那你就好生照看着吧。”說完便甩袖走人了。
且不說劉佳氏今夜能不能眠,反正毓秀今夜确實是被驚着了。
這位爺也就是出去了一炷香的時間,回來就問她,要不要撫養弘昇。
毓秀驚得手裏的筷子都掉了,且不說劉佳氏這兩年有多受寵,單說她是一個剛滿18歲的嫡福晉,日後根本就不愁沒有孩子,這把庶長子抱過來養着是幾個意思,給庶長子增加砝碼,還是不打算要嫡子了?
反正正常人都辦不出這種事兒來,神tmd皇阿哥。
“我沒有養孩子的經驗,弘昇還是側福晉養着吧。”毓秀連忙擺手,滿臉的抗拒,別說側福晉的孩子,就是庶福晉、格格的孩子,她也不養,要麽就養自個的親孩子,要麽就一個都不養,反正她是嫡福晉,庶子也得喊她一聲嫡母。
自己的兒子,他自個兒可以嫌棄,但是旁人就不行了,胤祺剛進門時還略有收斂的臉色,又立馬陰沉下來了。
“怎麽?有乳母、有嬷嬷照顧,還怕養不好一個孩子不成?”
毓秀心裏頭冷笑,還不知道劉佳氏是怎麽得罪這一位了,要剜人家心頭上的肉,甭管他這話問的是真心假意,反正現在怎麽看都像是一個‘渣男’。
“不知道側福晉同意嗎?她也是正經上了皇家玉牒的,按照規矩可以養孩子,總不好讓人家母子分離。”心裏不忿,毓秀說話的語氣就有幾分沖,渣男。
“她同意不同意不重要,爺同意了就行。”胤祺沉聲道,換句話說,福晉同意不同意也不重要,這事兒他同意了就成。
毓秀很想爆粗口,但是無奈又得忍着,只能不斷的在心裏頭咒罵,面上還得咬着牙開口,“爺說了算了,不過我這裏可沒多餘的人手照顧大阿哥。”
胤祺就沒見過情緒這麽外露的人,說起話來都咬牙切齒的,心思全擺在面上,跟個大傻子似的,讓人心累的很。
“那就還是讓側福晉養着吧。”語氣不輕不重,渾身都透着一個‘渣’字。
毓秀這一段時間有幾分意動的心,這會兒也平靜下來了,胤祺對側福晉的态度,對大阿哥弘昇的态度,實在是出乎意料的渣,讓人望而生畏。
偏偏胤祺還沒什麽自覺,因為心情不好,臉色特別的喪,苦大仇深的樣子,好像別人欠了他多少錢一樣。
毓秀可沒心思做什麽解語花,這純粹是上杆子找虐,這等渣男,她躲都躲不及呢。
不過,再怎麽想躲,毓秀也不能把這位爺往外攆,而且還要跟對方同床共枕,只不過兩個人之間隔了足足有一個枕頭的距離,要多冷漠就有多冷漠。
毓秀第二天早上起床的時候,胤祺走了都得有一個時辰了,接下來兩個人又和以前差不多了,毓秀在正院自個兒過自個兒的小日子,胤祺則輕易不來正院一次,來了也只是說完正事就走。
這樣的生活,毓秀還是挺樂在其中的,當然,如果能早日出宮開府就更好了,那才是真正自在的小日子呢。
跟毓秀比起來,劉佳氏顯然過得不太好,初一過來請安的時候,整個人比之前瘦了有一圈,越發的贏弱了,似乎一陣風吹過來就能把人給吹走。
這段時間,胤祺不光跟毓秀冷下來了,而且也跟劉佳氏冷下來了,連弘昇都不曾去看過。
在毓秀看來,這就是大寫的‘渣’。
胤祺卻是越發覺得自家福晉傻,就因為他想把弘昇送過去,當場給他甩臉子不說,而且一連跟他冷戰了多半個月,這不是傻是什麽,好在他府裏還算清靜,不然福晉非得讓人嚼的骨頭都不剩了。
兩個人都沒有給對方臺階下的意思,各自嘔着一口氣,僵持不下。
不過作為夫妻,真的不是想不打交道就能不打交道的,單是人情往來這一項,就必須要商量,因為夫妻一起,對外,兩個人的立場必須是一致的。
比如直郡王府的溫鍋宴,怎麽随禮就得商量着來,既不能太過貴重,讓人誤以為他們投靠了直郡王,更不能過于寒酸,否則既損了直郡王的面子,也給他們自個兒丢人。
毓秀對這事兒積極的很,畢竟來到這個世界這麽久了,直郡王府的溫鍋宴是她第一次有機會出宮,終于可以看看紫禁城之外到底是什麽模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