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上藥
次日早朝,皇上宣布了對泰州一幹官員的封賞,泰州知州李大人年歲已不小,皇上将他調進京城給他安排了個閑職,而空缺出來的知州位置,則由沈尋頂上。
孟言還未封王,身上也無官職,還不能去早朝,但這些消息他是第一時間就知道了,沈尋是他向皇上舉薦的,他有心提拔此人,卻知道不能做的太過,從此後他仕途怎樣,要看他自己,若他沒本事來京城,也不配為孟言所用。
傍晚時候,孟承要禦膳房準備了酒菜,特意提前從南書房回來,拉着孟言給他接風。孟言從玉芙口中知道孟承已重獲恩寵,并且開始在兵部做事了,如今只有他,還未開始涉及政務。
孟承給他倒滿酒,笑道:“大哥出門一趟,看起來精神多了。”
孟言飲着酒道:“從前在越州,雖然偏遠,但從未遇到過什麽災禍,如今去泰州見到了民間疾苦,心境自然不同了。”
“大哥在外辛苦,不知宮中情勢,前些日子蜀國來使,是太子殿下奉命全程接洽的。”孟承狀似不經意地說。
孟言道:“他是未來的儲君,這些事自然要早些歷練的,只是他一個人難免有忙不過來的時候,父皇沒有讓三弟從旁協助嗎?”
孟承冷笑,“即便父皇有那個意思,母後也會借故替我做主推脫了,蜀國的使臣對太子殿下贊不絕口呢。”
“其實論待人接物,學識講究,咱們誰也比不過三弟。”孟言端起酒杯,暗自觀察着孟承的神色。
孟承面上的不甘一閃而過,他擡頭看向孟言,定神壓低聲音道:“多謝大哥之前對我的提點,既然如今太子殿下風頭正盛,不知大哥可願同我合作,我想大哥也不想看着皇後太過得意吧,聽聞蓉娘娘和您當初被遠送越州,和皇後脫不了幹系呢。”
孟言摩挲着酒杯,揚唇輕笑,“若能幫得上三弟,我自然是願意的,只是我剛來一年,很多事情并不是十分清楚,如今也沒有政務在身,怕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這個好說,泰州這趟差事大哥辦的這麽好,父皇肯定要給你安排朝堂上的差事的,或許他忙忘了,改日我會提醒父皇。”孟承忙道。
孟言笑道:“等對朝政熟悉了,能幫上三弟的地方大哥必定鼎力相助,也是感謝我不在的這段日子,三弟對母妃的照顧。”
“照顧蓉娘娘是我應該做的。”孟承拿着酒壺站起身,替孟言和自己斟滿酒,端起酒杯沖着孟言,為兩人達成共識而幹杯,待兩人都飲盡杯中酒,孟承忽而問道,“大哥口口聲聲說幫我,難道不想幫幫自己嗎?”
孟言夾了一筷子菜喂進嘴裏,無奈搖着頭,“我就算了,從前自在日子過慣了,懶得費那心思,到時候父皇許我出宮建府,做個自在王爺就是極好的了。”
孟承聽後不置可否,只是淡淡一笑,又給孟言續上酒,“大哥說笑了,你剛回來,本不該拉着你說這些事,咱們今日不醉不歸,好好替你接風洗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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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酒真不錯,仿佛不是宮裏的。”孟言品着酒。
“大哥好見識,這是京城望江樓裏最好的黃藤酒,千金都難買的,我碰巧得了兩壺,不敢獨享,特拿來與大哥同飲。”
孟言捉摸着這兩個名字,“望江樓,黃藤酒,誰取得名字,這樣有趣。”
孟承暧昧一笑,“大哥少出宮門,沒聽說過汴州有句話‘千金難買黃藤酒,萬金難求顏如玉’,這黃藤酒和顏如玉姑娘可是望江樓的二絕,下回出宮,三弟帶你去看看。”
孟言也笑,“這樣的風流福氣,大哥只怕無福消受。”
兄弟二人坐在長定宮廊下說笑着飲酒,天色漸漸暗下來,夜風拂過,白天還算清爽的空氣凝了一層水汽,不多時,淋淋漓漓下起雨來。
孟承喝醉了酒,被桃枝和三七扶着回了正殿,孟言依舊清醒,他站在窗前,看着一窗之隔外面朦胧的夜雨,心裏想着許多事。
他這次辦事回來,有意無意都讓大家留意到了這個初來乍到的皇子,朝堂經過這麽久的沉寂,大概是時候要有動作了,三個皇子能力地位各不相同,每個官員心中都各有思量,即便再不喜歡,也很難不随波逐流,卷入奪嫡的黨争之中。
哪些人可用,哪些人需要打壓,這些他一個人無法下定論,還需和虞清讨論。
孟言無力輕嘆一聲,再不願,也該去一趟重華宮了,別的不說,他看顧母妃的恩情也該親自去道個謝。
吩咐玉芙替他打點長定宮,孟言踏着細雨輕車熟路翻進了重華宮的後院,院子裏安靜的很,只有雨水從屋檐落下來的聲響,正殿亮着微弱的燈光,看來虞清還沒休息。
孟言抛開腦海裏那些不自在的心思,擡腳走上臺階,推門而入。
虞清坐在床邊,裸着上身,正借着燭光給自己上藥,他的後背對着門口,孟言看到上面布着幾道鞭痕,深淺不一,縱橫交錯,都鮮紅可怕,一看就是新添的傷。
虞清聽到動靜,輕輕拉上上衣,轉過頭來,有些吃驚,“下着雨,殿下怎麽來了。”
孟言顧不得和他說話,沖上前去,一把扯開他的衣裳,指着那些鞭痕,怒道:“誰幹的!”
虞清被他這一吼吓得愣怔片刻,不明白孟言怎麽突然這麽激動。
他背上的傷是陳美人做的,陳美人的貓今日不知為何又跑到重華宮了,她吩咐侍衛進來找,卻怎麽也找不到,貓就這樣不知所蹤,陳美人一時生氣,說是虞清看顧不周,沖進來派人狠狠打了他一通。
陳美人一直很受恩寵,然而皇上萬壽節時,有官員獻上了兩個年輕貌美的女子,皇上自從收了那兩名妃子,幾乎就沒理過陳美人,陳美人憋着一肚子怨氣,無處發洩,只能尋個由頭對付一下虞清,曾經虞清還是正妃的時候,處罰過不安分的陳美人幾回,她記恨在心。
這些話虞清不會和孟言詳說,只是淡淡道:“陳美人的貓在重華宮丢了,說是我看顧不周,賜了鞭刑。”
孟言臉色陰沉,氣道:“她有什麽毛病!自己養的畜生照顧不好,拿旁人出什麽氣,你這裏不是不許外人随意進出的嗎,她怎麽堂而皇之進來打人,皇後也不管?”
虞清苦笑,“不許外人進出殿下不是照樣來去自如?這話不過是說給守規矩的人聽的,我如今廢人一個,後宮的主子們還不是誰想進來便進來了,至于皇後,她從來不會多管閑事。”
“你倒能忍。”孟言低頭去看那些傷痕,是下了狠手的,背上被打的皮開肉綻,虞清雖然自己上了一些藥,但是一個人還是不方便,很多地方沒顧得上,孟言拿過虞清放在凳子上的藥膏,翻來覆去地瞧,“這什麽藥,管用嗎?”
“從前托魏太醫捎進來的白藥,專治外傷的,不算什麽好藥,但大概能管些用。”
虞清說着又要再次穿上衣裳,孟言按住他的手,皺眉道:“你這好多地方都沒塗到,準備放任不管了?”
說着就打開白藥的盒子,預備幫虞清上藥,虞清慌亂站起身,制止道:“我剛才自己已經上過藥了,殿下前來定是有事商量,不如先來說正事吧。”
孟言盯着他,不悅道:“你到底在別扭什麽勁,我還能吃了你不成,你是我的謀士,你若死了,我有事找誰商量去。”
說着扯過虞清的手臂,将他按在床上坐下,拿過小勺,取了白藥,一點點小心翼翼塗在虞清的傷口上,虞清不好再拒絕,只好乖乖坐着,讓孟言替他上藥。
孟言塗的仔細,每一處都照顧到了,那些藥刺激在傷口上,有些刺痛,虞清本就是個怕痛的體質,暗自咬着牙,極力忍耐,臉都皺在了一起。孟言看到他的表情,有一瞬的錯愕,他沒想到一直以來在他面前清高冷漠,宛如冰雪人一般的虞清,竟也有這樣生動的模樣,他手一抖,藥就多撒了些,正好撒在最深的那道傷口上,虞清悶哼一聲。
孟言忙低下頭吹了吹,道:“抱歉,是我不小心,你要是疼就叫出來,不用忍着,我又不是外人。”
他的氣息輕輕拂在虞清的後背,帶着絲絲熱氣,傷口經了溫熱氣息的吹拂,變得溫和起來,仿佛也不像剛才那樣疼了,虞清垂下眼眸,沒有說話。
所有傷口上好藥後,孟言還不忘幫虞清把衣裳拉起來,他看着用掉半盒的白藥,道:“明日我去太醫院拿些好藥過來,這東西看着就不太管用。”
“魏太醫能拿來的藥,都是用得上的,殿下不必費心了,再深的傷,總有好的那天。”虞清道。
孟言不以為然,“好是好了,回頭留下一身的疤痕,你願意啊。對了,這個魏太醫,與你是什麽關系,我看你很是信任他。”
“他從前在我父親的軍營做過一段時間的軍醫,是父親信任的人,後來年紀大了,經不住軍營的苦,才被調回宮裏做個太醫,只是人微言輕,說不上什麽話。”
孟言看着他,“你手底下的人還不少,想來是早有打算了,那麽如今朝堂的情勢你怎麽看,哪些是我可用的,哪些是不能用的?”
虞清拿手在桌上随意劃着,“禦史中丞何忠就快告老還鄉了,殿下可以想個法子,讓知事甄紹元頂上。”
“禦史臺也有你的人?”孟言十分驚訝。
虞清輕輕揚唇,“若是無人授意,禦史們當初又怎會在皇上面前提議皇子外放對聖名有損,讓皇上接殿下您回宮呢?您在外十五年,幾乎被所有人遺忘,禦史不提,你真的以為你那個薄情寡義的父皇會想起你嗎?”
孟言瞠目結舌,他知道此事是禦史上奏的,卻沒想到背後竟是虞清在操控,他一步步将自己引入這個旋渦,就是為了借他的手,到達自己的目的。
“你真是……”孟言想了又想,蹦出一個詞,“煞費苦心。”
作者有話說:
之前有小夥伴說我愛好虐身來增加攻受感情,我還死不承認,現在我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