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蓉嫔

孟言趕到翠微宮時,翠微宮站了一院子的人,每個人臉上都挂着淚痕,整個宮室彌漫着哀愁,孟言慢慢走進去,在殿門口碰到了從屋子裏出來的皇上皇後,皇上面色凝重,皇後也愁容滿面,孟言跪下身請安,皇上沉聲道:“進去看看你母妃吧。”

“父皇,兒臣聽說母妃生下的是個皇子,弟弟呢?”孟言忍不住問。

皇上臉色微變,沒有說話,皇後在一旁替皇上開口,“四皇子夭折了,已經抱出去了。”

孟言心中又悲又痛,他有一肚子的疑慮,卻也知道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只能暗自忍下,目送皇上皇後離開後,快步走進內室。

空氣中還有未散去的血腥味,孟言皺皺鼻子,看着蓉嫔躺在床上,面色蒼白,教人看的心中不安,他問甘草,“母妃如何了?”

甘草抽泣着說:“太醫來瞧過,說是胎兒不好,導致母體受損,娘娘失血過多,但是生命暫時無礙。”

“暫時無礙?”聽得這四個字,孟言心中頓時急躁起來。

甘草道:“太醫是這樣說的,奴婢……奴婢不敢欺瞞殿下。”

“事情究竟是怎樣的,你細細說來,母妃孕期并未聽說過有何不适啊,怎麽就生下了個死胎!”

甘草惴惴道:“娘娘平日身子是無大礙,只是偶爾會覺得腹痛,太醫說是有孕後的正常反應,只要注意不要太過勞累,娘娘覺得是小事,若是禀告皇上或皇後,顯得她仗着有孕興師動衆,也怕殿下擔心,所以就沒告訴殿下,不知道是不是和這個有關。”

“糊塗!”孟言罵道,“母妃即便擔心,你也該早些告訴我,是哪個混賬太醫診的脈?看我不剝了他的皮!”

甘草頭垂的更低了,整個人顯得惶恐不安,她戰戰兢兢說:“娘娘出事後,奴婢就将此事禀告了陛下,陛下找人去請了這位姜太醫,可是他已經不在太醫院了,說是三天前告老還鄉了。”

孟言只覺得有一股怒火在胸腔中越燒越旺,快要從胸口爆裂出來,這一切都是顯而易見的陰謀,有人一開始就對準了蓉嫔的肚子,之前忍冬已經換過不妥的安胎藥,孟言竟然就以為一切無恙了,怪他粗心大意。

他喚來忍冬,黑着臉問:“魏太醫開的安胎藥确定不會有問題?”

忍冬一個頭嗑在地上,“奴婢不敢違逆主上的意思。”

孟言是相信虞清的,既然安胎藥沒有問題,那麽事情肯定出在別的地方,或是吃食或是日常用度,孟言吩咐甘草,“仔細查,看看翠微宮有哪些地方是和蓉嫔懷孕時不同的,不可放過任何一個細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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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婢遵命。”甘草知道姜太醫消失後,心中也是悲憤交加,她們日防夜防,竟然還是沒有防住,一想到蓉嫔娘娘還在睡夢中期待和孩兒的相聚,甘草的眼淚又止不住地流了下來。

孟言冷靜下來後,坐在床邊的椅子上,看着蓉嫔,悲傷浮上心頭,他問道:“父皇是什麽态度?”

“陛下也說了要徹查,不能讓四殿下就這樣不明不白的去了。”甘草回道。

“我問的是他對母妃的态度如何?”

甘草默默擦淚,不敢回話,直到孟言擡頭看她,她才小聲道:“陛下……陛下只說要奴婢們好生照顧娘娘,別的……沒說什麽。”

孟言心中冷笑,去年看着皇上對蓉嫔複寵的樣子,還覺得他有幾分念着舊情,可是也只是寵過一陣就又淡了下來,孟言以為是因為蓉嫔有孕不易侍奉,如今看來,他這個父皇,實在是個涼薄的人,蓉嫔對他就算沒有功勞,可是她辛苦懷孕,還累的母體受損,竟然就換來這麽一句不輕不重的關心。

孟言閉着眼,忍下心中的憤怒,打發了甘草和忍冬,獨自坐在床邊陪着蓉嫔,看着蓉嫔凄慘的模樣,不由得想起在越州時,他在院子練劍,母妃坐在廊下替他做衣裳的場景,那時候的母妃,雖然會暗地裏思念皇上,人卻是知足安樂的,可是回到宮中,她整個人便活的如履薄冰,為了皇上的恩寵,為了孟言的前程,她小心翼翼顧着一切,最終竟然将自己的孩子賠了進去,有可能,還會賠上自己。

孟言甚至想,若是他沒有起奪嫡的心思,回宮後便請旨以越州為封地,遠離這些風波,會不會一切都不會發生。

但是這個念頭只是冒出一點頭就被他按下去了,他不争并不意味着就會安然無恙,他只有争到更多的權利,才有能力保護母妃,保護身邊的人。

在翠微宮待到天黑蓉嫔也沒醒,孟言不得不出宮離開,讓甘草一有消息第一時間通知他。

孟言心事重重回到王府,穿過前院的回廊,看到有個人站在淩煙閣門口,一身青白色衣裳,正是虞清,孟言走過去,沒有多餘的力氣和虞清寒暄,開口問道:“你都知道了吧。”

虞清點頭,“小滿回來告訴我了,蓉嫔娘娘如何了?”

“還昏迷着。”孟言說着,和虞清一同走進淩煙閣,在書房落座。

二人坐下後,孟言把翠微宮的情況給虞清細細說了,虞清沉凝道:“這個姜太醫,十有八/九找不到了,即便找到,估計也不能開口說話了。”

“我只是在想,這件事到底會是誰做的,皇後還是三弟?或者……其他某位嫔妃?”

“都有可能,皇宮本就是個吃人的地方。”虞清若有所思,“你知道淑妃為何一直避世嗎?”

孟言不料他會突然提到淑妃,愣道:“為何?”

“她當初還在王府時,有一回小産了,而後吃壞東西,導致再也不能懷孕,至今也沒查出這件事是誰做的。”

孟言大驚,“為何查不到?父皇沒派人查?”

“當時的齊王政務繁忙,哪裏有空來管這些,只吩咐了一句,讓我負責徹查,我每每查到關鍵人物,那人都會不明不白的失蹤,根本查不到根源,日子久了,就更難查了。”虞清面露愧色,這件事一直是他心中的一個遺憾,沒能揪出背後元兇,給淑妃一個交代。

孟言聽得心驚,“這些人為了自己的利益,真是什麽都做得出來。”

“所以殿下一定要查清楚是什麽原因害了蓉嫔,否則之後只怕會更麻煩。”虞清提醒。

孟言暗自握拳,“當然要查。”

虞清看着孟言的神色,心中頗為不忍,他拿過放在一旁的蟹黃小餃,推到孟言面前,“這件事是要緊,但殿下的身體也要緊,我想你大概從下午開始就沒吃過東西吧,我已經讓玉芙去準備晚膳了,你先吃些點心墊墊。”

“我吃不下。”孟言搖搖頭,“我一想到母妃還昏迷着,就沒有胃口。”

虞清将裝點心的盒子打開,“再沒胃口也要吃一些,蓉嫔醒來要是看到殿下這麽憔悴,一定會很難過。”

聽着虞清這樣說,孟言擡頭看着他,虞清朝他笑笑,孟言才接過筷子,夾了一個小餃吃了。虞清在一旁道:“除了查蓉嫔娘娘的吃食,日常用度也要仔細地查,像冬日的炭火,香爐,貼身的香囊,首飾等等,越是不起眼的東西,越容易被人動手腳。”

孟言點頭,而後看向虞清,動情道:“幸虧有你,不然我連個商量的人都沒有。”

虞清驟然和他的眼神對上,忙不自覺移開視線,玉芙正好進來擺飯,虞清便預備起身告辭,孟言挽留道:“不如就在這裏一起用些。”

虞清道:“我已經吃過了,殿下慢用。”

他如此說,孟言也不好再留,将他送到院門口,看着虞清回了隔壁院子,才坐下來吃飯。

第二日一早,孟言上過早朝後第一時間去了翠微宮,蓉嫔還沒醒,滿屋子下人輕手輕腳地收拾東西,孟言看到外廳的桌子上堆了許多物品,便問:“這些是什麽?”

甘草道:“這都是冬日的圍手、手爐、大毛衣裳,現在天氣暖和了,預備收起來。”

“這些東西母妃日日都用嗎?”

“冬日天寒,翠微宮又地處偏僻,這些東西是必不可少的,娘娘每日都離不開。”

孟言拿過其中一個銅制的手爐,沉思片刻,吩咐道:“把這些東西連同娘娘身邊每日佩戴的香囊玉佩之類的,全拿去讓魏太醫過目一遍,看看有沒有什麽不妥的。”

甘草應了一聲,忙去安排,她剛帶着東西離開,內室傳來消息,說是蓉嫔醒了。

孟言三兩步跑進內室,看到忍冬正在給蓉嫔喂水,孟言心中大喜,沖過去叫了一聲,“母妃!”

蓉嫔看到他,露出一個極虛弱的笑容,“你怎麽在這裏,今日不用當值嗎?”

孟言在床邊坐下,接過忍冬手裏的碗,親自喂蓉嫔喝水,蓉嫔搖搖頭,示意夠了,孟言扶她躺下,替她蓋好被子,笑道:“戶部沒什麽大事,我來陪陪母妃。”

“害你跟着擔心了。”蓉嫔輕聲說着,臉上強撐着情緒,不想當着孟言的面難過。

孟言心中一酸,母妃是在産下孩兒後才昏迷的,昏迷前大概已經聽到什麽了,看着蓉嫔虛弱傷心的樣子,孟言忙勸道:“母妃別太難過了,好好養好身子,以後還能再有孩子的,我一直等着有個小跟屁蟲呢。”

蓉嫔凄然笑着,擡手摸摸孟言的臉,“母妃有你,已經知足了。”

蓉嫔的聲音聽起來有氣無力的,孟言想着她剛醒,身子肯定還很虛弱,不能打擾她休息,便起身道:“母妃你好好休息,太醫說您只要醒了就無礙了,忍冬去替您熬藥了,您吃完藥好好睡一覺,一切有兒子在。”

“母妃知道了,你去忙,不用挂心我。”

孟言給蓉嫔行了個禮,退出內室,在外頭囑咐所有伺候的宮人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不許行差踏錯半分,安排好一切,才離開翠微宮。

聽着孟言離開之後,蓉嫔眼中的淚水再也止不住,一起溢出眼眶,流了滿臉,不多時,便打濕了枕頭,甘草辦完差事回來看到這樣的情景,想開口勸,自己也忍不住落了淚,只能含淚擰了溫熱的帕子給蓉嫔擦拭臉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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