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尋人
孟言找了三天沒有絲毫虞清的消息,倒是讓他把忍冬和魏太醫給抓住了,審訊之下才知道那魏太醫得到忍冬的消息,誤以為是虞清傳的話,糊裏糊塗就照着說了;而忍冬卻一直不肯交代是誰教她這麽做的,牙咬的死死的。
她不說孟言也知道是誰,這種事除了孟承不會有別人,孟言甚至猜想,顏如玉的死大概也和孟承脫不了關系,或許他就是從顏如玉身上知道了自己和虞清的關系。
心中再怎麽着急,孟言也不得不按時去上早朝,他将督京衛撤了回來,讓小滿帶着府兵繼續尋找虞清,一有消息馬上跟他彙報。
誤了三天早朝的孟言在朝堂上被言官接連彈劾,說他濫用職權、玩忽職守、持身不正等等,那些言官禦史口若懸河,仿佛孟言犯了滔天大罪一樣。
孟言憋着一股氣和他們争論,惹得龍顏大怒,當着文武百官的面斥責了孟言。
散朝後,孟言心裏記挂着虞清,沒有理會幾個臣子的寒暄,匆匆往外走,一不留神,撞到了一個人。
定神一看,原來是回京述職的薛同。
孟言和薛同在崎城算是有些交情,又因為虞清說這人是他的舊部,本欲恕他無罪,誰料薛同居然連罪都不請,越過孟言直接走了。
這種以下犯上的行為,不是他這樣本分的将軍會做出來的。
孟言站在原地愣了愣神,想起在崎城時候薛同對虞清的殷勤,轉頭詢問身邊的官員,薛将軍是幾時回京的。
官員答了一個日期,正巧是孟言和虞清争吵後,虞清騎馬離家的日子。
孟言二話不說,直奔王府,叫來興兒,讓他去留意着薛府的動靜。
興兒去了半日,回來禀報說:“薛府沒什麽動靜,就是今日一下午請了兩位大夫進府,不知是誰病了。”
“備馬,我去薛府一趟。”孟言心中的預感越來越強烈,也越來越不安。
興兒瞧着孟言的臉色,不敢在這種時候觸黴頭,迅速備了一匹快馬,孟言翻身上馬,猛甩缰繩,朝薛府奔去。
正值晚膳時間,薛府擺了飯還沒來得及吃,門房通報說淳王來了,薛同木着一張臉出門迎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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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言将馬鞭丢給門房小厮,朝着薛同一笑,“本王打擾薛将軍用膳了。”
薛同依舊面無表情,拱手道:“淳王殿下言重了,不知殿下用過晚膳沒有,若是不嫌棄府中飯菜簡陋,不如屈尊一起用些。”
“用膳就不必了,今日我來,是來找薛将軍要一個人。”孟言走到正殿坐下,開門見山。
薛同臉色一變,擡眼驚訝看向孟言,很快又垂下視線,“下官聽不懂殿下的意思。”
“你把虞清藏哪去了,最好乖乖交出來。”孟言收起笑容,耐心所剩無幾,他找了這麽多天,今天是希望最大的,他不想跟薛同在這裏浪費時間。
薛同身體崩得僵直,他道:“下官确實聽不懂。”
孟言從座位上站起來,一步步走到薛同面前,審視着他,薛同的樣子早已将他出賣,可他依舊咬死不承認,孟言正欲施壓,一個十幾歲的小婢女邁着步子跑到正殿門口,看也不看裏頭都有什麽人,附身就回禀,“将軍,公子用了下午那個大夫開的藥膏,此時說有些不适,您快去看看吧。”
“混賬東西!淳王殿下面前冒冒失失成何體統,還不快滾下去!”薛同大聲喝道。
那小婢女被吓得發抖,也不敢擡頭看薛同的表情,連滾帶爬地就要走,孟言叫住她,“你伺候的那名公子怎麽了?”
小婢女哪裏還敢出聲,聳着肩膀都快哭出來了。
薛同長嘆一聲,走過來對着孟言行了個禮,咬牙道:“殿下,少将軍現在大概并不想見殿下,殿下還是回去吧,下官會好好照顧他的。”
“好好照顧?就你請的這些庸醫怎麽好好照顧,虞清到底出什麽事了!”孟言沖着薛同吼道。
薛同久不在京城,不知道城裏頭的大夫都是什麽水平,只能一個個尋來,不管是不是對症下藥,先看了再說,此時被孟言指着鼻子罵,心裏頭難免有些理虧,再加上實在惦記虞清的傷勢,所以也顧不得孟言了,急急忙忙朝安置虞清的小院子走去。
孟言跟着薛同身後,每走一步,心就往上提一分。
在路上,薛同告訴孟言,他回京述職那天本來應當是白天就到的,可是路上幫助一行商人剿土匪,耽誤了腳程,入夜才到京郊。
路過京郊汴溪山時,看到有幾個蒙面人在襲擊一個公子,薛同對虞清再熟悉不過,當初在崎城,僅憑一雙眼睛就認出了他,又怎會認不出被襲擊的人正是虞清呢。
他當即沖上去救人,那些黑衣人功夫不高,但是都蒙着面看不清是哪個府裏的侍衛,他們對虞清也并沒有下死手,看樣子竟然是想生擒。
那群黑衣人不是薛同一行人的對手,幾個回合下來落了下風,他們趁亂跑了,薛同這才救下虞清,帶回自己的府中安置養傷。
他本欲通知孟言的,可是醒來後的虞清說:“不想見他。”
孟言聽得心驚肉跳,想着那晚若不是恰好碰到了薛同,虞清此時該是什麽處境,越想越後怕,腳下的步子都不由得加快了,他迫不及待想見到虞清。
行至小院門口,孟言忽而轉身問薛同,“虞清他傷到哪裏了?”
薛同神色瞬時黯淡下來,回避着孟言的眼神,“殿下不如自己進去看看。”
虞清住的小院不大,卻很清淨,在薛府小花園裏面,空氣也好,門口點着兩盞燈,照出一片幽禁的竹林。屋子裏只點了一盞燈,光線十分昏暗,借着微弱的燈光,孟言看到虞清背對着他們站在窗前。他未束發,只系了一根發帶,穿着一件雪白的長衫,衣擺在夜風的吹拂下輕輕擺動着。
屋子裏彌漫着藥味,微苦,孟言一下子停住腳步,不敢再上前一步。
薛同走進去,恭敬道:“少将軍,小荷說你用了下午的藥,覺得有些不适,可有大礙?”
虞清緩緩轉過身,道:“只是有些刺痛,我後來就沒有繼續用了,此時已經無礙。”
孟言的心髒在虞清轉過身後忽地停滞了,他站在門口,難以置信瞪大了眼睛,心口的氣血一下子湧上頭,他險些站不穩,一把扶住了門框才堪堪站穩。
虞清的眼睛蒙着一塊三指寬的紗布,布上隐約可見藥膏的痕跡,他此時已經和孟言面對面了,可是依舊沒有任何反應,直到聽到門框發出的聲音,才轉了轉脖子,問薛同,“這麽晚了,還找了大夫嗎?”
說完這一句,虞清臉色忽然變了,似乎是察覺到門口站着的人是誰,他的唇角冷下來,“薛同,我說過我不想見他。”
虞清問到了孟言身上霧隐香的氣味,這種香,只有碎瓊居的內室會用,就連忍冬和連晴,不會長時間在內室伺候,身上也未沾染上這個味道,身上會有這樣濃郁的霧隐香氣味的,除了虞清,只有孟言。
孟言再也忍不住,三兩步跨進去,站在虞清面前,伸出手想碰他的雙眼,又不敢,只是喃喃叫了聲,“虞清……”
虞清拂袖離開,拉開和孟言的距離,沒有說話。
孟言握緊雙拳,看向薛同,啞着嗓子問,“他的眼睛……怎麽回事?”
薛同苦着一張臉,輕嘆一聲,“那群蒙面人見事情敗露,落荒而逃之前,朝着我們灑了一把毒粉,少将軍沒有躲過,就……就傷了眼睛。”
孟言只覺得仿佛有塊大石頭壓在胸口上,喘不上氣,他按了按心口,悄聲走近虞清,小心翼翼地問:“疼嗎?”
虞清仍是不說話,孟言急了,上前拽住他的袖子,“我找了你好幾天,我真的不知道你當晚會遇到襲擊……”
“殿下不知道的事情還多着。”虞清淡淡道,“天色已晚,殿下還請回去吧。”
“你不跟我回去嗎?”孟言一把死死揪住虞清的衣袖,有些惶惶無措。
“虞清在這裏很好。”
孟言還要再說,虞清扯出自己的衣袖,伸手摸着就要進裏屋,一不小心撞到了桌角,孟言忙上前扶住他,看着虞清眉頭因為吃痛緊皺着,心疼道:“虞清,你跟我回去吧,我找最好的大夫一定醫好你的眼睛。”
孟言扶着虞清的手,兩人手心相貼,彼此的體溫一清二楚,虞清有一瞬的失神,很快将手抽出來,在小婢女的攙扶下一言不發進了內室。
孟言不敢逼得太緊,呆呆看着虞清的身影,不知該怎麽辦才好。
薛同在一旁尴尬咳嗽兩聲,對孟言道:“殿下不如先回去吧,下官一定會好好照顧少将軍的。”
“京城的大夫你都找過了嗎?”孟言問。
薛同點點頭,“有點名氣的基本都找了,說是少将軍的眼睛好在沒有傷到根本,若是能找到解藥,或許還有五成希望,只是這種毒粉配方古怪,找不到配方就調不出解藥。”
孟言眉心緊鎖,京中的大夫無招,宮裏的太醫不能找,可虞清的眼傷肯定是越早治療越好,現在就只有五成希望,若是拖久了,還不知道會出什麽狀況。
孟言擰着眉毛想了好久,忽然想到一個人。當初虞清吃了假死藥出宮,有個雲游的神醫幫他看過病,聽玉芙說那個神醫一眼就看出了虞清吃過什麽東西,很是厲害,或許他能解這種毒。
可是雲游天下的神醫,誰又知道他現在在什麽地方。
即使希望再渺茫,找到天涯海角,孟言也要去找。想到這裏,他囑咐了薛同好好照顧虞清,便趕着回王府去了,将那些尋找虞清的人召回來,打聽這位神醫的下落。
孟言和薛同都走後,小院子回歸寂靜,虞清坐在內室的軟塌上,面朝着窗口的方向,視線裏卻是一片黑暗。
他和孟言争吵的那晚,确實被孟言試探的疑問氣的不輕,更讓他生氣的是忍冬的背叛,得知忍冬一天沒回來,虞清決定親自出去把她找回來問清楚。
心中又氣又惱又傷心,沒有多想便直接騎着馬出去了,誰料離開主街沒多久,虞清就察覺出後面有人跟着他,一路快馬加鞭也沒能甩掉身後的人。所幸對方是想生擒他,沒有下殺手,才有機會讓他撐到了薛同路過相救,原以為能逃過一劫,沒想到竟然傷了眼睛,成了個瞎子。
虞清右手輕握成拳,手心裏似乎還殘留着孟言的體溫,蒙着的眼睛在紗布後面輕輕閉上,若是這雙眼睛從此再也治不好,他又該怎麽辦。
聽着窗外夜風吹動竹葉的聲音,虞清開口喚道:“小荷。”
小婢女在門口應了一聲,“奴婢在。”
“外頭還有人嗎?”
“回公子的話,淳王殿下和将軍已經走了。”
虞清手扶着桌面,從軟榻上起身,道:“服侍我就寝吧。”
“是。”小荷走過來,忽而察覺腳底下踩到了什麽東西,她彎腰一看,是一只玉雕的小黑貓,她拾起來在衣服上擦了擦,問虞清,“公子,您東西掉了。”
虞清怔愣片刻,朝她伸出手,小荷将小貓放在虞清的掌心,黑玉小貓躺在虞清白皙修長的手中,襯得白的愈白,黑的愈黑。
小荷忍不住擡眼偷看面前好看的公子,聽見一聲幾不可聞的輕嘆,和外頭的竹葉簌簌聲融為一體。
作者有話說:
馬上開始反殺,眼睛治不治得好先不告訴你們,嘿嘿